沈家的動作很快,一個月後,蘇裳出閣。
蘇黯本是一個看守園林的不入流小官,走在大街上都沒人理會那種,突然和沈家結親,那些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七大姑八大姨,以及平日裏看不上蘇家的官員帶著家眷前來賀喜,一時間蘇家人流如熾,門口的馬車都要打架了。
蘇正笑得臉上的褶子都擠在一起,仿佛看到未來的蘇家,看到子孫後代世代為官......
蘇昂背著蘇裳,他才十歲,但是身材健碩,背著十六歲的蘇裳毫不費力。
蘇裳低聲說:“昂兒,現在好不容易回來,可要收心,記住我說的話,不要惹事,避開他們,在書院裏好好念書。”
蘇昂低語:“知道了姐姐。”
門外非常熱鬧,八抬大轎,把蘇裳抬入沈府。
她纖纖素手牽著紅綢,被另一端的人引入洞房端坐。
一杆金秤,挑開了紅色蓋頭。
蘇裳緊張得幾乎要把手指甲掐斷,飛眼偷看了對方一眼。
這人長身玉立,麵如冠玉,一雙劍眉之下,星眸深沉,看不出來他的喜怒。
嘴唇很薄,下巴冷硬。
隨後掃到他那隻拿著金秤的手,不如宋啟瑞的手白皙,然而卻比他的手修長,骨節分明。
蘇裳規規矩矩坐著,隻等喜娘發話。
忽然有人敲門:“主子。”
沈懷成低聲:“進來。”
他積威甚重,隻說了兩個字,周圍的喜娘、丫頭、鬧洞房的女子們紛紛噤聲,剛才還一陣喧囂的洞房瞬間安靜下來。
來人在沈懷成耳邊低語幾句,沈懷成看了看蘇裳,吩咐喜娘:“我有事出去,你們繼續。”
說完,快步離去。垂著頭的蘇裳隻看到那紅色的喜服一閃就出了房門不見了。
他一走,周圍的人麵麵相覷。
這是什麼事?
婚禮進行到一半,新郎走了。
就這麼把新娘子不放在眼裏?
但是人家是官身,是正事,誰都不敢多說一個字。
蘇裳一直等到後半夜,沈懷成都沒回來。
一更鼓聲過了,二更也過了。
三更時分,小玉都熬不住,靠著窗子睡著了。
但是蘇裳,卻睡不著。
新婚之夜,如此淒涼,淒涼得如同天上的孤月。
少女的心思,曾經多次設想過夢中的婚禮。
那是熱鬧的,是溫馨的,是兩個人的情投意合,是鴛鴦戲水般的甜蜜如意。
但現如今,隻有窗外的蟲鳴唧唧。
還有一個孤獨的她。
蘇裳沒換喜服,就那麼趴在床頭睡了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蘇裳被小玉叫醒,睜開眼一看,帳外透進來朦朧的光線,已是紅日初升。
“姑娘,姑爺回來了,在外頭等著您給老太太去敬茶、認親。”
蘇裳想到昨日那雙冷靜無情的雙眼,趕緊脫了嫁衣,換上一身喜服,洗臉梳妝,又不敢讓沈懷成久等,急忙忙出了洞房。
見到外頭等著的沈懷成,她微微屈膝行禮:“大人。”
沈懷成正背著手看園中不知名的花朵,聽到聲音,回頭看過來。
她穿一身淡紅色的絲綢糯裙,搭配了同色的披帛,俏生生地站在水晶簾邊。
耳邊的紅寶石耳環,隨著她的動作,微微顫動。
睫毛也在微微顫抖,如蝴蝶的翅膀,敵不過這盛夏的晨風。
似乎沒上妝,臉頰粉嫩得如同他在南方吃過的荔枝,粉紅中帶著軟白,輕輕一吸,汁水橫流。
“嗯,走吧。”
他嗓子忽然間有些發癢,輕輕咳嗽了一下,收回目光,帶頭往前走。
蘇裳趕緊跟上。
奈何他步子很大,步伐又快,不過一眨眼的功夫,就拉了蘇裳很大一截。蘇裳提著裙擺一路小跑,才勉強跟上。
小玉怕她跌倒:“姑娘,慢點。”
前麵的人腳步一下慢了下來,似乎還停頓了一下,微微往後側首。
蘇裳這才追上他,隻覺得自己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