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再醒來後，我已經在醫館了，

轉動著眼珠看了一下窗外的日晷，距離我死亡隻剩最後3個時辰。

而我身旁，是紅著眼的、我的童年玩伴慧兒。

當年慧兒極力阻止我和祁醉在一起，說祁醉並不值得讓我托付終身，

可我不聽，還同她大吵一架，以至於我和祁醉成親那天，她也沒來吃我的喜酒。

我知道現在不該再去打擾她，

可除了她，在這個世界上，我真的再也找不到其他人了。

“你到底什麼回事？你不是和祁醉結婚之後得意風光的很嗎？”

“不是一家三口和和美美嗎？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為什麼醫師會說你藥石無醫？”

慧兒聲音哽咽，我艱難的呼吸了一下，扯著一抹笑容看著她，

小時候咱倆曾約定過，要是有一個人走到生命盡頭，

那另一個人無論如何，都要為對方處理之後的事。

我已經沒有辦法開口說話了，隻能強撐著抬起手指向我帶出來的小匣子，

慧兒從匣子裏拿出了幾份契書，

她看了協議片刻，微微點頭放在自己包中，

還好我們兩人的默契至今沒有變過，無需說話，就能看懂對方所有心思。

距離我死亡隻剩最後3小時，

我放棄了醫師說的人參湯吊命，經曆了再一次的昏迷之後，我醒來，

慧兒給我看了一遝書信，是柳妍的字跡：

【孟嬛，我還是鬥贏了你！你的東西我都得到了】

【就憑你還想和我爭？要怪就隻怪你沒有本事，誰讓你爹娘那麼喜歡我呢？】

【識相就趕緊滾出孟家和王府，你的丈夫、孩子和爹娘，我會一並收下的！】

慧兒看完後，氣得哭著亂罵不止，

我心中自嘲地歎了口氣，

我這一生中，從沒有後悔過，除了讓爹將柳妍帶回家這件事。

我是在一個乞丐成群的巷子深處看見柳妍的，

那時我跟在書塾先生身後去巷子裏當布施，

那天大雪紛飛，所有小乞丐都擠在破院子裏取暖，

隻有柳妍在後院的泔水桶裏，撿別人剩下的骨頭吃，

我實在看不下去，去求了爹帶了柳妍回家。

那之後，我和柳妍便成了無話不談的好友，

第二年，爹便讓柳妍去了書塾，坐在我的身旁，

她一來，便靠自身的優秀取得了先生和同窗們的好感，

每當有人誇她時，我也十分自豪；

直到後來，事情開始不對勁了，

我的朋友，莫名其妙地開始疏遠我，而將柳妍當成她們最好的姐妹；

心悅於我的男子，也漸漸對我冷淡，反而大肆表白柳妍；

就連我的爹娘，也開始頻繁讓我和柳妍同吃同住，

甚至將我的院子分了出來，當成柳妍的院子。

也怪那時的我過於天真和單純，

從來沒想過柳妍最拿手的便是在別人的誇讚中，

一步步慢慢奪走屬於我的所有東西，

等我回過神來後，

我住了很多年的院子沒有了，

我的家人也沒有了，

我的一切，全都被柳妍占據了。

其實我曾經也問過柳妍為什麼，可她的回答讓我遍體生涼：

“孟嬛，你以為我會感謝你對我的資助嗎？我怎麼可能感謝你？”

“我真的很看不慣你在我麵前耀武揚威的樣子，我一定會奪走你的一切，”

“我就想看看你被我奪走一切後，你絕望的表情！”

...

曾經我以為自己能將柳妍趕走，

我也以為自己能讓爹娘和祁醉都認清她的嘴臉，

可我太天真了，

我低估了柳妍的手段，更忽略了爹娘和祁醉、還有衡兒對她的好感，

我輸得一敗塗地。

距離我死亡隻剩一盞茶時間，

我的意識開始彌留，我視線開始模糊，

但我還是看見了慧兒拿著的書信中，有阿娘寫給我的字跡：

【孟嬛，這幾天找人把你那個院子的琉璃瓦修整一下吧，你姐姐喜歡柳巷三街口那家瓦！】

【還有，你姐姐再過半月就康複了，你把你東西再搬一些出去，妍兒要放她的東西！】

直到我生命最後一刻，阿娘還是在關心柳妍，

看來我在她的心裏，真的不重要啊，

那就算了吧...

慧兒似乎在我耳邊哭著嘶喊些什麼，可我已經聽不見了，

鬥了這麼多年，我真的太累了，

終於可以睡個好覺了...

元宵前一日，孟嬛崩逝，死前，連最後一碗元宵都沒來得及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