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因為盛菜手抖，被學生們集體鬧事逼走。

我在大學食堂租了個窗口賣炒菜。

因為之前生病留下了手抖的後遺症，所以每次盛菜都會撒出去一半。

我知道自己有這個問題，於是特地換成了特大號勺子。

故而每次雖然撒的多，但倒進碗裏的更多。

可學生們卻從來不看我給他們多盛多少菜，隻看我灑出去多少菜。

學生們鬧事，我氣憤之下離開食堂。

之後新來的商家不到三天便生意火爆，被學生們所喜愛。

隻因他給的肉，不但多還便宜。

可學生們不知道。

他用的肉全是都是僵屍肉和淋巴肉。

中午飯點時間一到。

學生們從食堂門口魚貫而入，排在窗口開始打飯。

隊首的王倩瞥了眼我盛菜時顫抖的手，表情十分不滿。

「趙阿姨，你是得了帕金森嗎，勺子裏一半的菜都抖出去了。」

我不好意思的笑著解釋道：「阿姨腦袋之前得過病，手術之後就留下了這後遺症。」

「不過你放心，阿姨特意換成了特大號的勺子，就算抖下去一些，那剩下的菜也絕對比別家多。」

可王倩顯然不信我的話。

她從隊伍中走出來，對著後邊的同學喊：「這阿姨當我們大學生好欺負，每次打菜都要抖出去一半，沒見過你這樣的黑心商家，學生的錢都坑。」

話音剛落，便有幾個男生附和。

「你換成大勺子怎麼了。」

「用多大的勺子就該打多少菜，你灑出去那就不行。」

望著漸漸騷動的人群，我隻能繼續解釋：「我的菜都是比別家窗口多的，阿姨真沒有坑你們學生。」

「我也是有孩子的人，我看你們就跟看自家孩子一樣啊！」

王倩下巴高抬，狠狠瞪了我一眼。

「你的話我們不信，以後你家窗口我們要自己盛菜。」

我怕學生們繼續鬧，再把領導招來，隻好點頭答應。

我把特大號勺子拿走，換成了普通勺子遞給王倩。

王倩「啪」的一聲將勺子摔在地上，掐腰對我吼：「我們自己打菜就換成小勺子，你怎麼這麼會算計！」

哪怕我的脾氣在普通人裏算最好的了，但在這一刻，也是被氣的腦仁生疼。

我忍不住提高音量回懟：「我因為手抖才用特大號勺子，你們又不抖，用正常菜勺不是正好。」

學生們三三兩兩的討論，聽他們的意思就是不願意換勺子。

真是占便宜久了，沒便宜占了都覺得是在吃虧。

回想自從我租了這個窗口以來，無論是菜量還是價格都比市場價要實惠。

別家的青菜隻粗略洗一遍，有時候倒在鍋裏時菜根還帶著泥。

而我為了這群背井離鄉的學生能吃口幹淨的，青菜最少都要洗三遍，每天累到直不起腰。

現在想想，自己的好心真是被當作驢肝肺。

算了，不賣了。

剛好跟學校的租賃合同馬上快到期了，他們嫌棄我手抖，那就換個不抖的。

我倒要看看那些不抖的，打的菜量會不會比我多。

2

我正打算關閉窗口，不賣了回家。

王倩卻先我一步，從菜盆裏把大勺子搶走，給自己飯盒裏盛了滿滿一勺菜，掃了錢就走。

後麵的學生有樣學樣。

我胸膛裏的火，蹭的一下燃燒。

我跑出窗口要把勺子搶回來，可學生們一個傳一個，無論我怎麼搶，就是搶不到。

甚至還有學生，悄悄溜到我身後撞了我好幾下。

然後他們像耍猴似的，把勺子從我頭頂扔來扔去。

曾經熟悉的臉，現在都露出憎惡的笑容，看我在他們中間掙紮。

等勺子再回到我手裏時，菜盆裏的菜已經全部沒了。

我算了一下錢數，發現原本能賣兩百份的菜，現在就收了五十份的錢。

我估計原因，一來應該是菜勺大，他們又都裝滿滿一大勺。

二來就是有的人趁亂沒給錢。

原本還打算再等一周，等合同到期再走。

現在我是一天都忍不了了。

這群學生就是披著羊皮的強盜。

其他窗口的老板見學生散開了，過來看我滿地狼藉，語重心長道：「我之前就告訴過你。」

「對他們好沒用，還是自己掙錢最重要。」

「你說你每次給他們多打那麼多菜，得少掙多少錢，你看他們念你好嗎？」

這個老板是賣麻辣燙的。

前段時間，我發現他煮完的麻辣燙不小心掉到地上，被他撿起來又放回碗裏。

當時我還勸他這麼做不好，他還說我矯情。

「隻不過沾了點土，又吃不死人。」

今天出了學生鬧事的情況，他可算逮住住機會，把我教育一頓。

但是不得不說，我還是有些觸動和感概。

他這種黑心商家食物不幹淨，又時常買爛菜，再加上菜量給的少，一個月掙的錢是我兩倍之多。

而我每天矜矜業業力求把菜做到幹淨，給的菜也是整個食堂商家裏最多的那一家，學生們卻一點不念舊情。

我為了他們著想。

他們卻反過來欺負我。

我整個心真的涼透了。

3

我把鍋碗瓢盆全部拿到後廚去刷幹淨。

今天天太晚了，把所有東西搬回家恐怕已經來不及。

將所有東西洗好裝箱，明天再找校領導談好，就離開這裏。

等我全收拾好。

不知不覺就到了晚餐時間。

學生們呼啦啦的衝勁食堂。

少部分同學去了其他家排隊，但更多的則是來到我的窗口。

這次站在隊首的是一個男生，名字叫劉海洋。

我之所以記得他，是因為他是學校裏出名的貧困生。

去年有一段時間吃不起菜，每天隻打一份米飯。

我心疼的實在看不過去，就每天給他免費送三盤菜。

一葷兩素。

直到今年年初他的貧困生補助下來，我才停止免費送菜，改成半價賣給他。

畢竟我這是小本買賣，一直免費我也送不起。

中午學生們誣陷我時他也在，叫喊聲最高的就是他。

一邊吃著我優惠的半價菜，一邊又喊著我是克扣菜量的黑心商家。

劉海洋瞅了瞅空空如也的窗口，眉毛一豎怪叫道：「菜呢，菜怎麼還沒拿出來！」

「再不把菜拿出來，小心我去找校領導投訴。」

我強壓下怒火，冷聲回他：「菜沒做，明天我就關門離開不幹了，隨便你去投訴。」

劉海洋瞬間慌了神：「不就是中午說了你兩句，至於關門嘛。」

「隻要你保證以後讓我們自己用大勺子打菜，你手抖的事我們不會計較。」

他這算盤珠子都崩到我臉上了。

我懶得再跟他扯皮，關上窗口，鎖門離開了食堂。

這下後邊的學生都站不住了，都擠過來問劉海洋是怎麼回事。

王倩剛才站的位置很靠前，隱約聽到了我們的對話。

她攔住劉海洋，小聲問：「她真不幹了？」

劉海洋可能還沒反應過來，隻愣怔的點點頭。

王倩眼睛轉了轉，隱隱露出一抹竊笑。

排隊的學生見我走了，都罵罵咧咧的去了別家。

4

劉海洋在偌大的食堂望了又望，最後去買了麻辣燙。

「老板要份麻辣燙。」

「15一份，掃碼付款。」

劉海洋清了清嗓子，理直氣壯道：「我是貧困生。」

老板百忙之中抬起頭，疑惑的看向他。

「你是貧困生跟我有什麼關係？」

「因為我是貧困生，所以你應該半價賣給我啊。」劉海洋抬手指著我窗口的位置。

「她家以前一直都是半價賣給我的。」

老板失笑。

「她家半價賣給你是她家的事，反正我這不能吃白食。」

接著又很小聲的嘀咕著。

「真是占便宜沒夠，吃不起就別吃，怎麼好意思腆著臉要求別人半價。」

周圍的同學霎時都朝這邊看過來，劉海洋羞憤的雙頰通紅。

他利索的把錢付完，老板把號碼牌給他。

劉海洋捏著號碼牌，獨自找個角落坐下，因為太過用力指尖都泛了白。

不多時，麻辣燙煮好。

劉海洋端著重新回到座位。

整個大碗也隻填滿了三分之二，菜量少的可憐。

沒吃幾口就沒了。

就這，一頓飯還花了15塊錢。

15塊錢，都夠在我的窗口吃四頓飯了！

而現在隻吃了一頓，還沒吃飽！

劉海洋想到這裏，表情都開始猙獰起來。

都怪那個大媽，被說幾句就鬧著要走。

被說幾句怎麼了，一個做飯的大媽，不就掙著被罵的錢嗎。

麻辣燙老板也是，我是貧困生他憑什麼不少要點錢，還當眾給自己難堪。

劉海洋有心想去找麻辣燙窗口麻煩，但瞅了眼老板健壯的身材，忍不住暗暗放棄了。

5

我回到家沒多久。

麻辣燙老板就把劉海洋的事告訴給了我。

末了，他還氣憤的低吼道：「這種人就是欠收拾。」

「你對他越好，他越蹬鼻子上臉。」

我頓時無比認同他的觀點。

第一次覺得他說的還蠻對。

第二天。

我早早來到了學校。

先去了校領導辦公室，提出自己不續租今天就離開的事。

校領導一直都知道我的菜幹淨實惠，對於我的離開挽留很久。

甚至可以每個月減掉兩百塊租金。

可我還是拒絕了。

我到食堂把東西全部打包好，叫了搬家公司來拉走。

等都裝到車上後，眨眼間就到了中午。

學生們一進食堂，就看到站在窗口後的我。

有人大聲奚落道：「不是說走嗎，怎麼又回來了。

劉海洋站出來指責：「昨天就因為你沒做飯，我買麻辣燙多花了15塊錢，之後兩天的飯錢就不給你了，就當是你賠償我的。」

我臉色陰沉，一句話都不想說。

搬起最後一箱東西，頭也不回的消失在眾人麵前。

直到這時他們才發現，貼在窗口下麵的出租兩個大字。

王倩開心的差點蹦起來。

她連忙跑到沒人的地方，給她表哥打電話。

6

第二天。

我的窗口就迎來了新的商家。

依舊是炒菜和米飯。

隻不過價格比我還要少兩塊，肉還比我給的多。

我得知這個消息是因為，我曾經加過劉海洋的微信，這些都是他發給我的。

「以前還總說不掙錢，搞得你賣的多實惠一樣，這下打臉了吧。」

「你給我半價就是為了讓我天天去你家吃，我看你沒少掙我錢。」

我賣的價格和菜量，利潤已經很低了。

比我還便宜，肉又比我多，豈不是賠錢做買賣。

我隻覺得不可思議。

甚至一度認為，這是劉海洋為了詆毀我而編造的謊言。

直到他把付款記錄和飯盒照片發給我。

照片裏，除了米飯，其餘都是堆得滿滿的肉。

我震驚的瞪大眼睛。

現在肉價這麼貴，他放這麼多。

豈不是賣一份，賠一份。

7

兩天後。

我帶上口罩帽子，躲開熟人，來學校食堂買了一份紅燒肉。

隻一眼我就辨認出，上麵這一層全是淋巴肉。

我用筷子扒拉到底，底下有幾塊倒不是淋巴肉了。

隻不過......

我夾起來仔細看了看顏色，又咬了一小口。

眉頭不禁蹙起。

雖然老板用了很多調料掩蓋味道，但憑著多年做菜經驗看，這肉分明就是僵屍肉。

僵屍肉就是冷凍了十幾年，甚至幾十年的肉。

非但沒有營養，有的甚至還攜帶細菌或病毒。

我剛租下學校窗口時還有人私下找過我，賣我僵屍肉。

正常肉十五一斤，而僵屍肉隻要五元。

可我還是拒絕了。

因為這肉會把人吃出病。

沒想到當時我拒絕的事，現在竟有人敢做。

這些學生從來沒有下廚房做過菜，也不知道這些肉危害多大。

他們還天真的以為，新來的老板是什麼大好人。

我把嘴裏的肉吐在桌子上。

陡然聽到隔壁桌傳來聊天聲。

「新來的商家給的肉好多啊，比以前那個摳搜大媽多一半。」

「不止呢，味道也比她的好吃。」

「是啊。」

我原汁原味燉出來的肉，當然沒法和用化學添加劑做出來的比。

既然都說他的肉好，那你們就盡情享用吧。

我把餐盤中的菜倒在了垃圾桶。

離開時路過王倩，聽到她旁邊的同學說。

「你表哥真好，還給我們免費吃。」

原來新來的窗口老板，是王倩表哥啊。

怪不得她最先站出來鬧事，把我趕走呢。

聽著食堂裏眾人對新來商家的誇讚，我開始期待起他們發現真相的那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