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麵死亡,怎麼可能不害怕?!
她做那篇食品安全的報道的時候,被警告過,被寄過染血刀片和死貓死狗。要不是她孤家寡人在國內,恐怕親友也會受到威脅。
報道出來,損害的不止是某一家幾十萬的利益,而是行業的大整頓,某些黑心企業的頃刻消亡,上上下下牽連到的範圍甚廣。
李輕歌一腔熱血,不怕。
她當年下黑煤窯、去邊境的時候,從沒怕過。
但是今晚,在這停電的今晚,她怕了。
因為她不能動彈。
不能動,連躲避都不能,更別說反擊了。
這是憋屈的怕!
李輕歌憤憤擦掉眼淚,再快速在銅鏡上寫:
【然後是動機,看看誰跟他們有仇,是誰想要殺他們?】
【程素年!你別又裝潛水!你快看完!有人要殺我!你必須得快點看!】
對銅鏡大妖的脾性,李輕歌沒什麼機會、也不想多摸索。今晚完全是個可以避開的意外。她其實也不能肯定她隻要回答了它的問題,就能擺脫半癱的困境。
它不是一個好妖怪,好妖怪才不會害人癱瘓。
誌怪小說裏,隻有壞妖怪才捉弄人。
李輕歌猛地又擦一下眼淚。
“好煩人,多大點兒事啊!李輕歌你幹嘛要哭啊!”
“它幹嘛還——”
李輕歌壓不住心裏的惱怒,捶打銅鏡催促。
接連捶打了幾下,好像真的有用,銅鏡突然散發熒光,她寫的字倏地消散。
【誰要殺輕歌?】
【素年應該如何幫助輕歌?】
極快落筆的兩句話浮現。
李輕歌打起了精神,猛地一屈膝。
能動了!
——
定安十二年,桂中城。
【你別出聲。】
銅鏡最後,隻顯現這一句話,然後再無回應。
程素年在房中來回踱步,步伐焦躁。自十四歲入仕後,他向來能做到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做到沉穩至八風不動。就算在當年黨爭之中暫時失利,他也不曾有過這般焦灼失控的情緒。
已經五更天,半夜過去,天邊已經隱隱泛出魚肚白,但輕歌小妖還無動靜。
程素年一雙手背在身後,握成了拳。指尖用力抵在掌心,指甲邊都滲出了血絲,他卻察覺不到疼。沒有攬鏡自照,自然也看不到自己眼中滔天的怒氣和狠戾。
有人要殺蜉蝣小妖!
程素年又急又怒,重重喘息,卻毫無章法。
人妖殊途,他不知道要怎麼幫它。
他方才試過,他穿不進去,但他將他的長簫送進去了,也不知它會不會用,敢不敢用。
究竟是誰要殺它?是妖怪同類還是人?
若是妖怪,他找法師作法,滅了那妖怪可有用?
要是人......他倒是可以替它殺了那人的!
程素年心裏發狠,眼睛微微眯起,咬著牙想到可以替李輕歌除掉人為禍患,心中掀起一陣血雨腥風。
他不介意為李輕歌雙手染血。
他十分樂意為他的蜉蝣小妖小友除去禍害。
但是前提是,他得知道要殺誰,要怎麼做才能保護李輕歌的安全。
程素年頹然垂肩,想問,又怕寫下字會擾亂李輕歌,使它深陷危險。
踱步來踱步去,連門外的江城都被驚動了,幾次敲門問他有沒有要吩咐的事。
程素年心裏煩躁,之前沒有理會。
但驀地想到,他和蜉蝣小妖是在撫山寺初見的。
程素年立刻拉開門,疾步往外走。
“備馬!去撫山寺!”
江城詫異,“現在?!”
程素年重重點頭。
他南下這一路,直到撫山寺才遇到李輕歌這異狀,李輕歌必與撫山寺息息相關。撫山寺的住持,或許可以替這蜉蝣小妖化解危機。
“大人,去撫山寺快馬也有兩日路程,那這裏韋宏才大人的案子......”
江城一邊吩咐人快牽馬來,一邊表示心頭擔憂,“更何況,那些殺手或許還在城外設伏,聽聞昭安侯那邊已經籠絡了桂隴州的土匪,就等著大人——”
程素年麵色鐵青,一言不發翻身上馬。
還未到時辰,城門還未開。
程素年持著欽命使的禦賜令牌,高聲怒喝:“開門!”
守城門的那些小兵哪裏敢阻攔?放程素年和江城一隊人出門後,還踮著腳尖在那裏看。
“那不是會吃人的欽命使嗎?”
“噓!你小聲點兒,你剛剛看到沒有?他嘴角有血,怕不是剛吃完了人,要跑吧?”
“不對啊!”其中一人聞言拍額驚叫,“這吃人妖官跑了,咱們得趕緊告訴知州的陳師爺呀!他不是說隻要報這妖官的事,就會給一兩賞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