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素年微微一挑眉,想這小妖記性是真不好。
【程素年。】
“原來有名有姓,姓程,叫程素年啊。”
李輕歌低低喃了幾遍這名字,覺得一個妖怪有名有姓,這件事又酷又有意思。便提筆立即在鏡上寫下:
【程素年,你好,我叫李輕歌。】
那一頭,很快回:【素年知道,輕歌小友。】
這銅鏡大妖知道她叫李輕歌呢?
李輕歌歎氣,想到“看我李輕歌的”這一句,乃是自己親手在銅鏡上寫下過的,那這銅鏡總不能姓夏目,名玲子,外號友人帳吧?
李輕歌埋在枕上長歎,轉瞬間又打起精神來,動動腳趾,想感受下半身的存在。但腰部以下還是沉重,她想翻個身別趴著了,都做不到。
已經寫了一個句號加兩句話,還是不行。
李輕歌皺眉,習慣性把右手大拇指放到虎牙上撕磨。輕輕一咬,指尖痛鑽心,才想起來自己摳土牆磨損出來的傷還沒好全。
順著指尖上的傷,李輕歌想到自己第一次在銅鏡上寫過“簡單簡單,小事一樁”,再比對如今的情況,看來光是回複還是不行的。
“難道是要給它解決什麼事情,我才不會繼續癱著嗎?”
李輕歌這樣想,手裏的筆便刷刷再寫:
【程素年,你有什麼要我做的嗎?】
隻要能解除這半身不遂的症狀,她給這銅鏡大妖做一段仙女教母也無妨啊。
李輕歌躍躍欲試等著。
程素年嘴角含笑,手指撫上鏡麵上自己的名字。
這小妖的字實在算不上好,沒有風骨在其中,冷不丁一看像一個個圓乎乎的小湯圓。
若是在學堂裏,這樣的字是要被夫子打手板心的。
想來是還沒成精多久的精怪,仍舊稚嫩。
問他有什麼需要它做的呢。
程素年愉悅笑出聲,像在寒冷冬夜感受到暖意。
【確有一事】
才提筆寫到此,門上有人輕敲兩下。
“大人,縣衙的仵作到了。”
程素年神色一凜,收斂了情緒,將銅鏡倒扣,沉聲道:
“進。”
年邁的仵作戰戰兢兢,被江城帶進來,跪在程素年書案前,待程素年問話。
人雖然跪著,但眼皮往上掀了兩次,視線落在程素年手邊的銅鏡上。
那兩眼雖然瞟得飛快,但程素年注意到了。
程素年心生不悅,抬了一手撫上銅鏡,虛虛蓋住,隔絕他的視線。
仵作見狀,頭垂得更低。
程素年問:“可從韋宏才大人的屍身上查驗出什麼來了?”
仵作恭敬至卑微,回道:“縣令大人屍身並無異樣,無毒發跡象,也無外傷。像......壽終正寢,還是喜喪......”
程素年蹙眉,“壽終正寢?韋宏才才多大年紀?”
仵作擦了擦額上的汗,“三十五。”
程素年默了默,“那虛生和尚和那婦人呢?”
仵作:“與縣令大人一樣,無毒無外傷。像......像壽終......”
他不敢再說完。
三人都是青壯年,年紀最長的就是那婦人,也不過才四十而已。
可齊刷刷死在井下,身上衣物完整,沒有絲毫外傷,胃中喉裏經銀針刺探過,都沒有吞咽過讀物的跡象。
詭異的是,這三人還都麵帶微笑,死前非但分毫沒有痛苦,還十分愉悅的模樣。
仵作冷汗涔涔,不由得想起這段時間在縣城流傳的謠言。
說京城裏來的這位大人,是吃人的妖怪。他手裏的銅鏡,就是吸人陽壽的妖器。他從京城來到桂隴這一路,經過他手已經死了不少人,官府都查不出、也不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