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方才險些連我也騙了去。”阮一一直勾勾地盯著阮老夫人,眼神中滿是懊惱,“您這麼大的歲數了,還玩這套把戲,真真是嚇死我了。”
“一一,我與你說過多少遍了,在你太姥姥的家鄉,祖母這個年紀可一點兒也不老,我不愛聽人說我年紀大。”
阮老夫人放下車簾,不緊不慢地開始撥動著手中的佛珠,佛珠相互碰撞,發出吧嗒吧嗒清脆的聲響,在這略顯沉悶的車廂內回蕩。
“好好好,祖母永遠十八歲,是我阮府的一枝花。”阮一一無奈地軟了語氣哄著。
她的目光落在祖母身前,那衣襟濕了大半,額頭亦是一片紅腫,心中不禁泛起一陣酸楚。方才接旨就算是做戲,祖母肯定也是下了苦功夫的。
“這話還差不多,祖母愛聽,多說。”阮老夫人嘴角微微上揚,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車廂內一時安靜下來,祖孫二人相對無言。
靜了半晌,兩人像是心有靈犀一般,齊齊出聲。
“我懷疑......”
“我覺得......”
彼此打住話頭,又互相對視一眼。
“你先說。”
“你先說。”
又一陣短暫的沉寂,阮一一先打開了話匣子:“我懷疑這件事有蹊蹺。祖父一生征戰沙場,怎會輕易犯下如此大錯?再者,還有家中族人輔佐祖父,斷不會令百姓無辜枉死。”
阮老夫人點頭,神色凝重:“一一所言極是,你祖父再怎麼老糊塗也不至於讓一城百姓陪葬,何況還有你父親叔父幫襯,絕無可能十死無生。這聖旨上的字,我一個都不信,這背後必定有其他隱情。”
阮一一拿起一旁明黃色的聖旨,待細細讀完後,忍不住嗤笑一聲:“這是既要馬兒跑又不給馬兒吃草,幹完活還不忘將牲畜的肉放在火上烤了吃,上頭那位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阮老夫人欣慰地看著自己的孫女,這個孫女從小就是個伶俐的,與自己最是親近。有些話她連自家的枕邊人都不曾透露,不過是在一一麵前漏了幾回馬腳,這小丫頭片子就敏銳地回過味兒來了。
自從母親仙逝之後,那些於這個朝代而言,算得上是驚世駭俗的話,漸漸在她心中生了黴菌,透不了風,見不得光,以至於幾乎要淡忘了。
可陡然間被一個紮著羊角辮的幼童勘破了,讓周青嵐心中驚訝之餘又覺欣喜,或許一一便是上天賜予自己的慰藉。
自那以後,兩人就此成了忘年交,在外人眼裏,阮老夫人也不過是格外寵愛孫女的祖母罷了。唯有周青嵐自己知曉,她對一一有多麼信任。
“一一,你祖父先前就曾有所預感,朝堂局勢日益錯綜複雜,皇上對阮家已然心生嫌隙。今日之事看似已經了結,實則底下暗潮洶湧,待我們尋一處安身的落腳之地後,還需細細謀劃。”
阮一一低頭沉思片刻,語氣中帶了一絲糾結道:“祖母,有句話我不知當不當講。”
阮老夫人見她這般模樣,不禁有些好奇地瞥了她一眼:“你我二人,有什麼不能說的,但說無妨。”
阮一一輕咬下唇,好一會兒才艱難地吐出幾個字:“那斐雲......是女子。”
“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