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供銷社裏的糧票突然全部丟失了。

未婚夫當著眾人的麵罵不中用，扭頭迎娶了我妹妹趙飛雨。

我被人指指點點，好不容易得來的工作也被妹妹取而代之。

我伸冤無門，走投無路之際，是未婚夫的哥哥向我伸出了援手：

“清清，我知道是無辜的，這件事是我弟弟不對，不懂珍惜你這個好女人。”

“我已經和爸媽說了非你不娶，你嫁給我，往後一切都有我。”

我感動不已，與宋程昱結了婚。

婚後三年，我堅持打零工還債，不想讓自己成為宋程昱的累贅。

卻在某天，我無意中聽見了他與友人的對話：

“程昱啊，三年了，嫂子每天天不亮就去上班，這麼多年還欠一大筆錢，你真的不打算把當年偷來的糧票還給她一點？”

宋程昱冷冰冰地說道：

“就是要讓她一輩子還債，才能老實待在我身邊，否則，小雨頂替她的事被戳穿怎麼辦？”

1.

“可是晴晴都還了三年債了，小雨也快升職了，我看也沒必要這麼辛苦，幹脆你私底下偷偷幫她還一點？”

話音剛落，宋程昱立刻擺手拒絕：

“不行，糧票都是有編號的，萬一東窗事發就不好了。”

“但是這三年嫂子的辛苦你也都看在眼裏，每次還債，她都會留一點錢給你買東西。”

“你看你身上的西裝，手上的手表，還有家裏大大小小的家具，都是嫂子添置的。”

“嫂子對你這麼好，之前的事情我都替你瞞下了，往後你可別再辜負他她了。”

友人似乎有些不忍心，說話時臉上寫滿了對我的同情。

可宋程昱卻紋絲不動，依舊冷淡地說：

“你不用多說，我心裏有數。”

“當年害她失去了工作是我的錯，不幫她還債也是我的錯。”

“但我也是為了小雨好，她性子活潑，才半年就要升職了，反而晴晴太沉悶，一輩子都不會有長進。”

“她這樣的性格就適合當個家庭主婦，嫁給我這樣的男人，就算是對她的補償了。”

“這些事情你以後不要再提了，糧票我也會處理掉。”

宋程昱說完，當即拉開抽屜，裏麵是滿滿當當的十萬張糧票。

他拿了個麻袋裝好，打算出門扔掉。

門外，我靠著牆壁，隻覺得心頭一片冰涼。

那整整一麻袋的糧票，顯得我三年的努力像是一場玩笑。

三年前，我當上了供銷社員工，負責采購一些商品。

在外出時，供銷社裏的糧票突然全部丟失了。

我的妹妹和未婚夫說當天看到我行蹤鬼鬼祟祟的。

更要緊的是，他們真的從我身上搜出了幾張糧票。

為了不被抓起來，我不得不借了高利貸，自己填補空缺。

為此，我不僅丟了未婚夫，每天還要打三份工還債。

在一次下礦挖煤時，我不慎被困在了礦井裏。

絕望之際，是宋程昱一直在礦洞外呼喚我的名字。

為了救我，甚至不惜徒手挖礦，挖的手指根根見血。

我哭著讓他離開，他深情地說：

“晴晴，其實我早就喜歡上你了，因為我弟弟的關係，一直不敢向你坦白。”

“這些話，我怕再不說以後就沒有機會了，晴晴，你願意嫁給我嘛？”

我感動的淚流滿麵，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在堅持了三天三夜後，我們終於等到了救援。

他主動包攬了我的醫藥費，在我生病時守在床邊。

婚後，為了不讓宋程昱跟我一起遭受非議，我更賣力地工作了。

對於他，我愧疚自己沒能盡到一個妻子的義務，於是抓住每個空閑的時間打掃家務。

甚至他和家裏有什麼短缺的，我都會自討腰包補上，沒錢就從夥食費裏省下。

三年下來，我變得又黑又瘦，像是老了十歲。

反而宋程昱卻意氣風發，比從前更年輕了。

但人人都羨慕我，覺得我命好。

雖然丟了工作又如何，但是嫁了一個學醫的老公。

帥氣，有錢，對我體貼，是多少人求不來的好事？

我一直也是那麼安慰自己的。

然而今天，事情的真相在不經意間公開。

宋程昱溫柔體貼的背後，隱藏的卻是對我的致命傷害。

我下意識向後退了一步，房內的兩人立刻警覺地抬起頭。

宋程昱比了個“噓”地手勢，藏好麻袋走了出來。

在看到我驚慌失措地表情時，他有些緊張，厲聲問道：

“這都幾點了，你怎麼還不去工作？”

“要是扣你工錢，這個月你拿什麼給我買表？”

這一句話，將我死死釘在原地。

2

我曾說過每個月都會給宋程昱買點小禮物培養感情。

本是一句玩笑話，不想他卻當了真。

從零嘴小吃到西裝手表，他的胃口也越來越大。

我背過身，將眼中的淚水輕輕拭去：

“今天媽六十大壽，晚上說好了吃飯的，你不記得了。”

宋程昱一愣，這才想起今天居然是自己媽媽的生日。

他幹笑一聲，連忙將我摟在懷裏賠罪：

“是我這個做兒子的不孝了，居然連這個都忘了。”

“一會兒咱們去給媽挑揀禮物吧！”

“不過，還是你來付錢，咱媽上個月可誇過你眼光好，這次你可別讓她失望啊。”

這樣一番話，宋程昱說的理直氣壯的。

我心中刺痛，但還是對他抱有一絲希望，試探的問道：

“老公，我工作得實在太累了，最近手頭也有些緊，我想....”

"你怎麼能休息？"宋程昱沉下臉，厲聲打斷我的話，“隻是做些普通的不費腦的工作而已，你還嫌累？”

“你看你妹妹小雨，不出三年都從員工混成幹部了，你卻天天叫累！”

“你不為自己，好歹也給我爭口氣，別讓人說我宋程昱的太太是個沒用的黃臉婆！”

我沒用嗎？

可我最開始，明明有個很好的工作呀！

是他親手毀了我的工作，將我束縛在家庭中，成了現在這幅卑微的模樣。

我深吸了一口氣，盡量不讓眼淚落下來，可眼眶還是不自覺地發酸，出口的聲音也有些哽咽了：

“宋程昱，難道這麼多年我對這個家的付出你都看不見嗎？”

“好了程昱！你少說兩句吧！你這人就是別扭，明明喜歡的不得了，嘴上卻不說！”

見我臉色不對，友人連忙出聲打圓場，給宋程昱使了個眼色。

宋程昱緩緩收了臉上的表情，輕輕牽起我的手：

“是我的錯，畢竟我是你丈夫，養你是應該的...”

我連被他這幅變臉的模樣惡心到了，剛想推拒，門外卻突然鄰居的聲音：

“哎呀宋主任，你家嫂子回來了！怎麼屋裏沒人呢！”

宋程昱一喜，臉上的笑意隱藏不住。

他撇下我，脫下外套給趙飛雨披上，關切道：

“小雨？怎麼來了也不說一下，瞧瞧，凍死了吧？”

趙飛雨抿著唇，自然地靠在男人懷裏：

“宋程安今年不回來，我一個外人，怎麼好意思喊你接我。”

“什麼外人？你嫁進宋家，就該被我們寵著，有什麼要求盡管提！”

“房間已經收拾好了，你跟我來。”

兩人郎情妾意，宋程昱溫柔地注視著她，仿佛是看著稀世寶物。

她住的房間，正是我昨天親手收拾的。

本以為是給公婆住的，沒想到親手收拾了他們偷情的愛巢！

“嫂子，你看這人都要來齊了，還得麻煩你安排他們。”

我聽得出他想趕我走，不想讓我發現抽屜的秘密。

揭穿宋程昱也不能急於一時，我點點頭，轉身出去招待客人了。

走到客房外，正好聽見趙飛雨嬌滴滴的撒嬌聲：

“程昱哥哥，你把這麼貴的手表送我，姐姐不會吃醋麼？”

“你對我這麼好，姐姐要是知道了，肯定會跟你鬧脾氣吧？”

3

宋程昱冷哼一聲，不由分說地將手表塞給她：

“她不過就是個毀了名聲的家庭主婦。”

“離了我，她還能再嫁給誰？有什麼資格和我鬧？”

“你收著就是了，這幾年因為你姐姐，沒法多多關心你，欠你太多。”

“那我可就收下了...可是程昱哥哥，要不你給姐姐也買點禮物首飾吧？”

“給他幹什麼？”

宋程昱哼了一聲，表情不屑，

“你姐姐糙，都不知道打扮自己，給她買了也是浪費。”

“去年你給你姐買的裙子，這麼好看，可她居然一次也沒穿過，還說自己舍不得穿！”

“我看啊，分明就是她太胖，裙子穿了也不合身。”

趙飛雨噗嗤一聲笑了出了聲。

“姐姐從小就能吃，不過，胖點才好操持這個家，出門賺錢呀？”

“說的也是，你呀，天生就是享福的命！”

宋程昱笑著點了點她的鼻子，寵溺地親了親她。

屋內的氣氛漸漸身邊，而我的心卻一片冰涼。

宋程昱是醫院副主任，德高望重，名下弟子無數。

我為了他的臉麵，從不刻意打扮，總是穿得老氣橫秋。

沒想到在他眼裏，我竟成了不知好歹的勞苦命！

幾個月前，宋程昱突然送了我一條看著就很貴的裙子。

我心疼他的錢，很珍惜地收在櫃子裏，滿腦子想的都是買什麼禮物回贈他好。

那個月月底，我省吃儉用存了一筆錢，討價還價地買下了一隻腕表。

可現在，看著趙飛雨得意洋洋的模樣，我突然覺得心酸。

為這段婚姻，也為了我自己。

晚餐開始後，我還在廚房裏忙前忙後。

好不容易趕完最後一道菜，卻撞上宋程昱和趙飛雨在餐桌上旁若無人的親熱。

看到我，宋程昱心虛地撇開視線。

反倒是趙飛雨毫不掩飾地與我對視：

“姐姐，你看姐夫送我的腕表，好看嗎？”

她說的挑釁意味十足，饒是我最足了準備，難免也怒氣上湧。

“宋程昱，這好像是我給你買的吧？”

可我隻微微皺眉，宋程昱就毫不猶豫地將趙飛雨護在身後：

“那又怎麼樣？小雨是你親妹妹，我送她點禮物怎麼了？”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婆婆突然出現在我們身後：

“晴晴，你站在這裏幹嘛？還不快去端菜？”

說完，她轉頭又對著趙飛雨笑著說道：

“小雨，快來媽這裏坐。”

她攬過趙飛雨，親親熱熱地給她倒水。

而我卻被趕到廚房，活像是他們宋家雇來的傭人。

宴會過半的時候，我被他們攔下。

趙飛雨楚楚可憐地看著我：

“姐姐為什麼一直不去正廳，是因為不想看到我麼？”

宋程昱的臉色也很差：

“你作為女主人，不去倒水端菜，像什麼樣子？”

“女主人？”我掀唇一笑，冷冷地看著趙飛雨，

“我看這宋家的女主人，另有其人吧！”

宋程昱瞪了我一眼，很是憤怒：

“你胡說什麼！小雨可是你親妹妹！”

“這些年你忙著工作，都是她照顧的家裏！”

我反唇相譏：

“照顧家裏？照顧到床上去的那種嗎？”

“宋程昱，你要是喜歡她，幹脆就直接娶了她，又何苦把我拖下水呢？”

我死死咬住嘴唇，生怕下一秒就說出糧票的事情。

聞言，趙飛雨瞬間眼眶通紅，似乎下一秒就要哭了：

“姐，你怎麼可以這麼想我！”

“你從小就欺負我，打我，可你也不該這樣誤會我和姐夫的關係啊！”

“既然你這樣想，那我幹脆去死好了！”

她說完，哭著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