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戀三年的女友答應在家給我過生日。
但等到淩晨她都沒回家。
怕她出事,我迎著冷風吃力地滑著輪椅去尋她。
可我還未出小區,就赫然看到了她和一個男人曖昧的纏綿在一起,說著不堪入耳的話語。
“姐姐,今天可以不走嗎?”
“那癱子沒辦法給姐姐的,我都能給。”
1
“你什麼時候來的?”
看到我的出現鄭晴語氣略微有些顫抖。
“剛來,你們......在聊什麼?”
“聊工作啊,還能聊什麼。”
聽到我是剛到的,鄭晴明顯鬆了一口氣。
我被剛剛的對話驚得不知所措。
冰冷的手僵硬地滑動著輪椅,我湊近了些,試圖想看得更清楚。
可我還未湊近,鄭晴就飛快地將輪椅轉了個圈,分明是不想讓我看到那個男人的麵孔。
她粗暴地轉著輪椅,絲毫沒顧及我還在輪胎上的手。
粗糲的輪胎摩擦著,將我的手磨得生疼。
“你不知道你身體不好,這麼冷的天你要是再感冒,還不是得我照顧你。”
鄭晴不耐煩地對我說道。
語氣甚至比這臘月的北風還要冷。
聽著這冰冷的話語我心口發悶,喘氣都有些不順暢了。
“你說今天會早點回來的,我怕你危險......”
“就算我遇到危險,就你現在這樣子怎麼保護我?”
我笨拙地解釋著,可我話都沒說完就被她慍怒地打斷了。
氣氛有些尷尬,我為了緩和鄭晴的情緒,從懷裏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玫瑰。
許是我剛剛走得急,那一束花上被我折騰的沒剩幾個花瓣了,此刻我心中又多了幾分局促。
“噗......翼哥,這花瓣都掉光了,你怎麼好意思拿得出手的。”
逐漸變清晰的麵容讓我身體一僵,竟然是他。
是頂替我主舞位置的蕭倪。
痛苦的記憶如走馬燈一樣,在我腦海中放映。
我緊緊抓著那束花,力氣大到指節都泛白了。
“翼哥,你現在去哪都不方便,不如在家等著晴姐回家,別給她添麻煩了。”
蕭倪居高臨下地站在我身前。
寒風吹著我的眼睛,眼眶酸酸的,像進了沙子一樣。
此刻的我在他們眼裏就像小醜,一個連走路都不能自己決定的廢人。
我望著鄭晴,嘴唇動了幾下,都沒能吐出一句完整的話。
忽然一陣風吹來,天空中飄落了幾片雪花。
我冷得打了個哆嗦,著急出來的我隻穿了一件薄薄的外衣,冷風一吹才感受到臘月的寒意。
“蕭倪,你回去吧天氣太冷了,你明天還有演出呢。”
鄭晴脫下身上的外套遞給蕭倪,溫和地對他囑咐道。
蕭倪接過大衣時微笑著,恰好路旁的燈光打在了他們的臉上。
此刻他們兩個般配得就像韓劇的男女主,每一個動作都暗含浪漫。
看著這樣的場景我如墜冰窟,強忍著淚水在眼眶中。
“翼哥,你別生氣,今天是因為晴姐喝酒了,所以我才把她送回來的,畢竟她現在是我的經紀人。”
他一本正經地給我解釋道,仿佛我剛剛聽到的一切都不是他說的。
“走吧宋翼。”
目送蕭倪離開後,鄭晴粗暴地推著我回家,她依舊沒有顧及我放在輪子上的雙手。
從小區門口到電梯的這幾百米,我們沒有任何溝通。
直到我的輪椅卡在了電梯門口。
鄭晴使勁推了幾次都沒有成功推出去,最後還是碰到了巡邏的保安才成功把我的輪椅搬出來。
“大晚上的,你出來幹嘛?我真的很累了,你能不要給我找事了嗎。”
在電梯裏,鄭晴終於開口了,可是說出來的話卻字字帶尖,直戳我的心窩。
此刻的我在她心裏就是一個什麼都做不了的廢物。
估計早就已經把我當成累贅了吧。
“是我打擾了你們的二人世界,所以你才這麼惱羞成怒嗎?”
在我說出這句話之後,空氣似乎都凝結住了。
短短幾分鐘,我腦海中所有的事情都清晰了。
自從鄭晴成了蕭倪的經紀人之後,她就經常和我提起他。
很多時候是無意間說到的。
比如吃飯時,逛街時,甚至晚上睡覺之前的聊天時。
好像每次鄭晴給我分享趣事的時候,都會出現蕭倪的影子。
可我不知道為何,最近她回家之後連話都不會和我多說幾句。
我原以為是因為我最近練習佩戴假肢,經常夜半疼醒影響到她的休息了。
現在才發現是因為該說的話都已經和蕭倪說過了,不需要我了。
許是我之前太過溫和,到家之後鄭晴才意識到我是在對她發脾氣。
“宋翼,你腿殘了連帶著腦子也壞了?”
2
我承受著她的怒火,她的鄙夷,她語氣中的不耐煩。
在她這裏我毫無自尊。
可我原來也是站在舞台上熠熠發光的舞者。
我從五歲開始練舞,不過二十的年紀我就將國內大大小小的獎項拿了一遍。
就連圈子裏的汪京老師都對我大加讚賞,說我天生就是跳舞的料子。
當我以為我這輩子所有的時間精力都會投身到舞蹈中時。
意外發生了,我被舞台上高達十五米的鋼架砸中了雙腿。
再次醒來,看到空空如也的左腿,我崩潰得不成樣子。
對於舞者來說,最重要的莫過於四肢。
做完手術後,我整日在漆黑的房間裏待著,不肯接受這個現實。
我甚至都沒有活下去的勇氣,失去了舞蹈,我的人生好像再也沒有目標了。
好在,在我最困難的時候鄭晴一直陪在我身邊,陪我度過了那漫長的三個月。
我與鄭晴是大學畢業以後認識的,剛認識的時候我早已成名,而她還隻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助理。
她溫柔細膩,倔強又不失善良。
在日常相處中我逐漸愛上她了。
她會在我累的時候給我做飯,大賽前給我排解緊張心情。
和她在一起我體會到了之前從未有過的愛意。
就連我失去雙腿後強硬推開她的時候,她都沒有離開。
而是每日陪我度過難挨的幻肢痛。
甚至為了讓我更好過些。
她還親自去學習了專業的按摩手法來為我按摩。
我愛她,更感謝她。
我願意為她付出我的所有。
鄭晴看我呆愣愣的不說話,非常煩躁地抓了一把長發。
她頭發上屬於蕭倪的香水味瞬間充斥了我的鼻腔。
“宋翼,能別作了嗎?算我求你了,我真的太累了。”
“和蕭倪在大冷天散步不累對嗎?”
聞到那個味道的一瞬間,我忍不住直接懟了回去。
“你懷疑我?我要是和蕭倪有事兒,還能有你的存在嗎?”
她驚訝地瞪大了雙眼,眼神中的不耐煩都快溢出來。
“你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之前你隻要跳跳舞就能掙錢,就算你現在癱了跳不了舞了,還有之前的積蓄可以用,我和你不一樣我需要工作,蕭倪是我現在工作的最好選擇。”
“我要錢啊,我要養家,難不成我的後半輩子都要靠你這個癱子嗎?”
“你已經不是曾經的那個宋翼了,下次對我發脾氣前想想清楚,現在是你離了我過不下去。”
她如連珠炮般地說完這些話後,又狠狠將手邊的水杯砸了下去。
滿地的玻璃,像極了我破碎不堪的心。
原來我在她眼裏是這麼沒用。
我就是賤,即便她如此暴怒地羞辱我。
我還是帶著渴求地對她說:“你照顧我這個殘疾人已經很累了,我能理解你,但是你可不可以不要當蕭倪的經紀人。”
“我把房子都給你,積蓄存款也都給你,求你了好嗎。”
此時的我幾乎想把心都掏出來給她,隻求我們兩個能回到最初的模樣。
“你真是瘋了宋翼,我放著好好的工作不要難不成要回來當你的保姆?蕭倪目前是國內最頂尖的男舞者。”
看著她提到蕭倪時驕傲的神色,我嫉妒的發了狂,憤怒的幾乎要失去理智。
“你難道不知道我的腿是怎麼殘的嗎!”
3
蕭倪比我小兩歲,算得上是我劇團裏的師弟。
我們兩個在圈子裏被稱作雙子星。
可在一次大賽彩排之前,由於他的失誤我被鋼架砸傷了雙腿。
最後我的主舞位置被迫給了他。
而他也爭氣,在那次大賽中拿了金獎,一炮而紅。
我則失去了雙腿了。
當時團裏還傳出了風言風語,架子是蕭倪不讓道具老師檢查的。
不論如何,懷疑一旦成立,所有信任就會轟然倒塌。
“你的腿和他有關係嗎?沒證據就不要亂講話,蕭倪現在是我的藝人。”
鄭晴嚴肅地對我說道,甚至吝嗇到連眼神都不想給我一個。
“鄭晴......我給你開公司,以我的人脈我可以幫你簽更多藝人,能不能不要做他經紀人嗎......求你了。”
我迫切地想讓她相信,便慌張地往前想要抓住她的手。
而我忘記了自己是個殘廢,整個人都撲倒在碎玻璃渣上。
鮮血流了一地,最長的一道傷痕從手腕綿延到手臂。
“宋翼,我受夠了!你可以不要把事情搞得一團糟嗎。”
罵完還不解氣,鄭晴又將桌上我忙活一天做的飯菜一股腦地都推到了地上。
片刻沉默後,鄭晴把我從地上拖起來,盯著我的雙眼一字一句道:
“我告訴你,我是不會主動放棄蕭倪的。”
我坐在輪椅上極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指甲幾乎要嵌進肉裏。
依舊是沉默,我們之間的空氣比門外的溫度還要低。
就這麼持續了二十多分鐘後,一道刺耳的鈴聲響了起來。
“晴姐,歡歡從我剛回來就一直吐,我該把它送到哪個寵物醫院啊?”
聽筒中傳來我最不想聽到的聲音。
“你在家等著我,我現在過去。”
鄭晴想也沒想地就答應過去。
看著鄭晴慌忙穿衣服的身影,我心中百感交集。
“你擔心蕭倪家的狗都勝過擔心我。”
我抬起頭,委屈地朝著忙碌的她說道。
她身形停頓了一下,我心中竟有些隱隱期待她會留下。
“你在家好好地,用我擔心什麼?蕭倪馬上就要參加金桃杯了,我不能讓他的狗出事影響他心情。”
鄭晴應付般的語氣,將我最後一絲期待澆滅。
此時我已經無法壓製我的理智,瘋了似的喊道:“今天是我的生日,你答應了我早點回家,我準備了一天的飯菜。”
“剛剛我還被地上的玻璃劃傷了手臂,難不成他的狗比我還重要嗎?”
我歇斯底裏地發泄著心中的不滿,鄭晴怔住了。
“對不起,我忘記了今天是你的生日。”
能看出來她對我有些愧疚,但是不過幾秒鐘就煙消雲散了。
“你腿不能走路了,總不能讓我二十四小時都和你在一起吧,我也有自己的工作。”
“你自己先去休息,我去忙了。”
說罷,她再也沒有多看我一眼,慌忙地跑出了家門。
我苦笑著低頭,默默拔出插進肉裏的玻璃碎渣。
身體上的疼痛我尚且能夠忍受,心裏的疼快要將我折磨的暈過去。
雖然屋子中燈火通明,但是我又仿佛置身於黑暗。
4
我不知在客廳裏哭了多久,哭累了就沉沉睡去。
再次清醒,是被強烈的幻肢痛疼醒的。
我疼得滿頭大汗,抱著截肢後的雙腿在空蕩蕩的房間裏哀號。
過了好一陣,疼痛才過去。
還沒等我將狼狽的自己收拾好的時候,就聽到了鄭晴的聲音。
“歡歡就這陣子就放這裏,白天讓宋翼幫忙看著,晚上我回來照顧。”
“反正他也出不去門,正好給他解解悶。”
循聲望去,回來的不僅是鄭晴。
她身後還跟著抱著一條羅威納的蕭倪。
我看到他們兩個一同回來,先是一驚,心中滿是疑惑。
“翼哥,最近我訓練比較忙,所以歡歡先在你這裏寄養一段時間,我比賽完了就把歡歡帶走。”
蕭倪微笑著禮貌對我說道。
“對,反正你在家也沒什麼事情,歡歡陪你解悶。”
鄭晴也在一旁幫腔。
我扯了扯嘴角反問道鄭晴:“你難道忘了我對狗毛過敏嗎?”
鄭晴對上了我灼熱的眼神,起初有些閃躲,但沒持續幾秒。
“羅威納又不會掉很多毛,你就在家給他喂點飯就可以了。”
“你腿殘了,連這點小事都幹不好嗎?”
她又不耐煩地給了我個白眼。
而站在一旁的蕭倪,見此狀況連忙勸道:“你們不要吵了。翼哥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過敏,那我把歡歡帶走,自己辛苦點好了。”
此話一出,瞬間將我襯托得不近人情。
“不用,你就把歡歡放在我這,安心準備你的比賽。”
鄭晴伸手攔住了蕭倪,又轉過頭來通知似的對我說:“歡歡就在我們家住下了,你可以戴口罩,我把它放在客臥。”
我像是一隻被侵占了領地的獅子,發了狂般地拿起手邊的東西就朝他們扔過去。
“滾,這是我家,我不允許他的狗踏進家門半步。”
“趕緊走,從我家走開。”
此時的我早已沒了理智,順手就把手邊的拐杖丟了出去。
眼看著拐杖要砸在蕭倪腿上的時候,鄭晴側身擋在了他身前。
“鄭晴!小心!”
聽到蕭倪的呼喊才將我的理智拉回來。
我著急地伸出手,想確定下鄭晴有沒有受傷。
手還沒有碰到鄭晴,就被她一把甩開,從輪椅跌坐到地上。
昨晚劃破的傷口,在她的拉扯下又開始流血。
她沒管我,注意力全都在蕭倪身上。
“你的腿沒事吧,比賽前可不能有一點閃失。”
蕭倪搖了搖頭後,她捂著腿,用冰冷的視線掃到我的身上。
“你自己這輩子完了,就見不得別人好是嗎?宋翼你別太陰暗了。”
陰暗,聽到這個詞的一瞬間,我如遭雷擊。
我在她眼裏究竟是有多麼不堪?可即便她這麼說我,我還是忍不住為自己辯解了幾句。
“我隻是不想讓他的寵物出現在我們家......”
我委屈地看著鄭晴,祈禱她能夠理解我。
“我跟你說了多少遍,蕭倪要去參加金桃李,你之前也是跳舞的,知道這個大賽是多麼重要,你為什麼不能幫幫我們呢。”
“我們”,好一個“我們”。
合著在場的三個人裏隻有我一個是個外人。
“你是斷了腿,又不是啞巴了,不會說話了?”
鄭晴依舊喋喋不休地質問我。
看著她護著蕭倪的樣子,我聽不進去任何她說的話,腦海裏則是回想著我們之前的一幕幕。
這個場景像極了我被主辦方欺負的時候,她舌戰群儒的光榮戰績。
什麼都沒變,又好像什麼都變了。
站在她身後的人變成了蕭倪,而我在此刻變成了她要討伐的敵人。
“我們分手吧。”
我苦笑著癱坐在地上,用盡全力地吐出這幾個字。
氣氛瞬間安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