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王庭裏,我在行酒令時,戳破了夫君義妹的真實身份。
“她是敵國細作!”
可夫君不顧我的指證,反而將矛頭指向我。
酒令結束後,大臣眾星捧月般圍著身為漠北王的夫君。
“王上,您冤枉王後了!”
夫君卻鄙夷地看向我:
“遊戲中她不是細作,現實中就不一定了。”
他被義妹欺騙,自以為大權在握。
全然不在乎旁人的諫言。
可我的任務便是護他平安,又怎會害他。
後來,夫君信任無比的義妹對他行刺,我將生還的機會給了他。
在一片鮮血飛濺中,我終於完成任務。
假死脫身後,我回到江南度過餘生,夫君卻在我死亡的那片大漠守了五年。1
圍獵前,我一把攔住即將騎上戰馬的丈夫。
“霍揚梟,如果你相信我,這次圍獵就別帶霍婉婷去。”
“誰給你的膽子安排我?”
霍揚梟眉目冷峻,漠然的視線落到一襲桃粉宮裝的霍婉婷身上時,轉瞬變得溫柔。
“王後,您且坐後方那輛馬車吧。”
侍衛麵上一片恭敬,示意我離開,隨後小心翼翼地將霍婉婷請到我麵前的馬車中。
見此,我收回視線,心中不是滋味。
侍女走過來攙住我,語氣擔憂。
“王後,您本就胎象不穩,這次圍獵要不還是......”
我搖搖頭,壓下聲音的顫抖。
“無礙。”
從霍揚梟一意孤行要帶霍婉婷大漠圍獵時,我的孩子就永遠不會出生了。
半年前,我作為殺手,卻接到一個保護任務。
保護漠北王庭的統治者霍揚梟,免於細作刺殺。
他年少即位,用雷霆手段鎮住先王舊部,登基五年,疆土拓展千裏。
慶功宴上,我偽裝成歌姬,終於吸引到他的注意。
“這歌姬倒是有幾分膽色,可願留下來做孤的王後?”
他漫不經心的一句話,我就從低微的歌姬成為萬人之上的王後。
我想都沒想就應了下來。
至此,成功留在霍揚梟身邊,我的任務完成了一半。
可大婚之後,一切都沒有朝著我的預定方向發展。
我漸漸臣服於霍揚梟的溫柔和野性。
若不是霍婉婷突然出現,我怕是還沉浸在幻夢中,將自己當做他真正的王後。
他對霍婉婷極盡寵愛,甚至公然和她在朝堂上濃情蜜意。
麵對霍婉婷時,他臉上有我不曾見過的憐惜。
“即便你我二人並無血緣,可你身份擺在這,便永遠隻能是我的妹妹,母後絕不容許我給你名分。”
“那曲風晴呢?她本是低賤歌姬,卻能成為你的王後,難不成你真的對她?”
霍婉婷眼眶通紅,依偎在男人懷中抽抽噎噎。
霍揚梟擦拭她眼角的淚,聲音暗啞:
“我對這樣一個低賤的女人自是提不起半分興趣,娶她,也不過是為了逼母後,讓我給你一個名分。”
那一刻,幻夢破碎的徹底。
是了,他這樣的上位者,自然不會對我這樣的人生出半分情意。
從那之後,我極力克製自己的感情,一心隻想著任務,卻偶然查出霍婉婷竟然就是敵國細作。
可無論我將什麼證據擺到霍揚梟麵前,他始終不肯相信。
既如此,那我便用性命告訴他答案。
2
到獵場後,沒人注意到我遠遠綴在後麵。
腹中強烈的抽痛傳來,我下車時一個不穩,眼見著就要栽倒在地。
千鈞一發之際,一隻有力的大手將我圈進懷中。
身後傳來的心跳頻率,像是也在為我擔驚受怕。
轉頭,我對上霍揚梟那雙擔憂的眼。
但很快,他眼中的擔憂隱去,又變成了往日的漠不關心。
“王後娘娘!”
見跟隨而來的大臣全都衝上來關切,霍婉婷麵上閃過一絲怨毒。
直到霍揚梟冷眼看向我,譏諷著出聲,她這才麵色稍緩。
“王後出身低微,想來也沒到過漠北戈壁,一時震驚,情有可原。”
霍揚梟的話,比風沙吹在臉上還要痛。
我垂下眸,遮住眼中的淚意,和霍揚梟拉開了距離。
他扶著我的手一頓,隨後果斷放下,轉身闊步離開。
黃沙裹挾著他的背影,看得我一陣酸澀。
明明我們大婚後不久,霍揚梟對我溫柔又體貼,從不在我麵前擺帝王架子。
我們像是一對平凡又幸福的夫妻。
可現在一切都變了。
我壓下胸中翻湧的情緒跟上前。
早早被安排在獵場的宮人端來午膳,無一不是江南難得一見的野物。
一碗鹿血分到我麵前。
這是漠北傳統。
可我看著這碗生血,隻覺得胃中一陣翻湧。
不等我想借口拒絕,麵前的碗就被霍揚梟奪走。
“王後一個中原人,不配接受血飼,分些孕婦能吃的熟食給她。”
我瞪大雙眼看向他,他卻瞬間就別開視線,麵容依舊冷峻。
他自是知道我有孕。
但出乎我意料,霍揚梟好像願意留下這個孩子。
想到這,我的手下意識探上小腹,內心有些動搖。
或許,我的孩子真的可以留下呢?
酒足飯飽後,獵場的將軍們懷中摟著美嬌娘,試探地看向霍揚梟。
“王上,您多年沒有參加過圍獵了,今日要不要玩些有趣的?”
霍揚梟暢快的大笑幾聲,將一把獸骨鋪在桌上。
“允,今日我們便玩酒令殺。”
酒令殺也是漠北特有的傳統。
獸骨刻字,抽到獸骨的人員,便有了自己的身份;一共分為兩個陣營,一方鬼,一方人。
獸骨折斷則出局,在場中活到最後的那方視為勝利。
霍揚梟視線掃過場中所有人,最後在我身上頓住。
“看看這次,能不能一舉捉鬼。”
原本輕鬆的氛圍,因著霍揚梟的這一句話,漸漸有些凝重。
眾人各懷心事,在竹筒中抽著獸骨。
一番激烈較量過後,場中隻剩下兩人一鬼。
我看向霍揚梟和霍婉婷,此時隻有我們三人依舊存活。
見此,我徑直將獸骨亮了出來,隨後指向霍婉婷。
“我得到的信息表明,她是場上最後一隻鬼。”
其他下場的將軍麵上帶笑,準備迎接陣營的勝利。
霍婉婷也意識到這局必輸無疑,麵色不愉。
可沒成想,霍揚梟卻在這時折斷了我的獸骨。
“或許婉婷是鬼,但這畢竟是遊戲。”
“我看真正是鬼的,另有其人。”
鬼,是漠北對細作的蔑稱。
他極具侵略性的眼神落在我身上,意味不言而喻。
3
場中靜默一瞬。
大漠烈日高懸,我卻隻覺從頭到腳寒了個徹底。
“不過遊戲罷了,王上不必如此含沙射影。”
我收斂視線,心中死寂的再也掀不起波瀾。
到最後,霍揚梟主動將自己的獸骨遞給霍婉婷,還貼心的為她折斷。
至此,場上僅剩霍婉婷擁有完整的獸骨。
負責對局的宮人此時也宣布:
“此局鬼勝。”
話音落下,所有人都有些頹喪,但礙於霍揚梟的身份不敢表現出來。
原本必勝的局麵,卻因為霍揚梟,輸了個徹底。
但他麵上帶笑,根本不在乎遊戲的輸贏。
霍婉婷看向我,得意地揚了揚手中的獸骨,挑釁的視線落在我的小腹上。
“王兄,您也真是的,不能為了讓我開心,就這樣不顧規則呀,王嫂現在肚子裏可懷著龍種,要是氣壞了身子,那我不就成罪人了?”
霍揚梟寵溺的揉了揉她的腦袋,冰冷的視線掃向我。
“若真如此,那你倒做了一樁好事。畢竟,細作的孽種,我不會留下。”
“事已至此,曲風晴,還要繼續裝下去麼?”
聞言,我長出一口氣,笑得苦澀,放出關在金絲籠中的白鴿。
霍揚梟如此相信霍婉婷,我做什麼都是徒勞無功。
若隻有走到最後一步,才能完成任務,那我便豁出這條命。
我將準備好的綢帶綁在白鴿腿上,上麵寫著我留下的消息。
【我死後,全部身家交由漠北王庭霍揚梟】
白鴿飛出不遠,巡宮內突然傳來激烈的打鬥聲。
心頓時提起來,我急忙拿出骨哨吹響,召集藏在暗處的死侍,隨後衝進巡宮尋找霍揚梟的身影。
爭鬥之際,一隻匕首悄無聲息抵上我的頸間。
我心頭一驚,作勢就要反抗,卻在聽到熟悉的聲音時,身形一頓。
霍揚梟聲音暗啞,話中隱隱透著被背叛後的憤怒。
“你果真是敵國派來的細作,這場刺殺,你等了很久吧?”
“我是敵國細作?”我咽下喉中的苦澀,“那晚你被刺殺,是我拚死護送你離開;宮宴時,你的酒中被下了毒,是我打翻酒杯,卻被你責罰,在大漠跪了一天一夜!”
“霍揚梟,這一年我拚著命也要保護你,你為什麼連信都不肯信我?!”
他將刀刃往前送了送,聲音冷硬。
“多年來,我見過無數人像你這樣騙取信任,隻是沒成想你居然還妄圖挑撥我和婉婷的關係,手段低劣至極!”
4
我吞下沒說完的話,徹底對他死心。
霍揚梟找來一捆麻繩,將我雙手綁至身後,隨後將匕首遞向霍婉婷。
“我去解決其他人,這匕首留給你防身,看好曲風晴。”
臨走前,他又定定看向我,眸中暗流湧動。
“若她執意尋死,那你便成全她!”
霍婉婷眼神一亮,即將握住刀柄的那一瞬間,我汗毛都豎起來,趕忙出聲製止:
“不可!霍揚梟,若是把匕首給她,你我二人便真的要隕命於此了!”
“霍揚梟,我用命保護了你一年,你今天萬不能出事,我求你信我一次!”
我絕望的哭喊,終於讓霍揚梟麵色有了一分動搖。
但很快,他還是毅然將匕首遞給了霍婉婷。
而霍婉婷,在拿到匕首的一瞬間就獰笑起來。
她很快便將刀捅在我的小腹上,擰了幾個圈。
我疼的冷汗都冒了出來,蜷縮在地上不住的顫抖。
“曲風晴,你不覺得自己很可笑嗎?這一年來你處處壞我大計,可惜他始終不肯信你!”
她看著刀尖汩汩下墜的鮮血,笑得恣意張狂。
“今天不僅你要死在這裏,霍揚梟更是把命留下!”
見狀,霍揚梟瞳孔驟然緊縮,身形像是老了十歲,顫抖著手指向霍婉婷。
“你怎麼......”
“殺你,是我從小就被灌輸的信仰,隻有你死,才能保我國家永昌!”
話落,霍婉婷手握匕首直直衝向霍揚梟!
我心中焦急不已,終於在最後時刻掙脫繩子製住了她。
眼見局勢逆轉,霍婉婷麵上滿是決絕。
她死死盯著我,隨後咬破了藏在口中的毒囊。
“我在黃泉路上等著你們!”
霍婉婷徹底沒了聲息,可巡宮也逐漸被鐵騎包圍。
見此,霍揚梟瞬間撿起地上的長槍,又單手將我橫抱起,眼眶猩紅。
“不要怕,我這就帶你殺出去,你會沒事的,我們的孩子也會沒事的。”
他將我安頓好,隨後披甲執銳,翻身上馬,聯同獵場將軍和鐵騎戰得有來有回。
可對麵人數實在眾多,霍揚梟很快便落了下風。
我掙紮著起身,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火藥,在死士掩護下直直衝進鐵騎洪流中。
霍揚梟餘光注意到我,瞬間目眥欲裂。
“曲風晴!回來,快回來!!”
他絕望的的呼喊即便在鐵騎的踢踏聲中也震耳欲聾。
我淡淡回望他紅腫的雙眼,在他的注視下點燃了引線。
衝天的火光升起,我唇角勾起一個笑,輕聲呢喃:
“任務完成,霍揚梟,後會無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