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奶奶重男輕女，對我不屑一顧，對鄰居家的孫子比誰都親。

我從小就要幹家務，吃水果，隻能吃皮。

可我卻看見奶奶把果肉都送給了鄰居家孫子。

直到有一次奶奶喝多，她說鄰居家孫子其實是她親孫子。

我說我也是親孫女啊。

她癟著沒牙的嘴罵道：“你就是個賠錢貨，遲早要成別人家的人，還吃我家飯幹什麼？”

我不知道為什麼，就因為我是個女娃，就要被她這樣對待嗎？她自己也是女的啊。

沒有辦法，我隻能努力學習，希望考上大學，就能自己去找親生父母。

等到我上了北大，將親子鑒定扔到她麵前，她才痛哭，說自己做錯了。

1

“賠錢貨，趕快剝皮，小武等著吃香蕉呢。”

桌子上放著一把香蕉，但我一個也吃不到。

奶奶就等著我把香蕉都剝好，然後她做成香蕉泥，放上蜂蜜，給鄰居家的孫子小武送過去。

我能吃的隻有香蕉皮。

在我小的時候，奶奶跟我說，香蕉的肉不好吃，皮好吃，所以每次我都吃香蕉皮。

香蕉肉被她自己吃掉，或者送給了鄰居家孫子。

我第一次知道香蕉是吃肉的，不是吃皮的，還是在幼兒園。

當時學校訂了午餐，有配餐水果。

有一次是香蕉，我剝掉香蕉皮就吃，看得其他小朋友目瞪口呆。

老師過來跟我說：“你沒有吃過香蕉嗎？”

我還倔強的說：“我吃過的，奶奶說，香蕉皮才是最好吃的。”

班上爆發熱烈的哄笑聲。

最後老師幫我剝了香蕉皮，喂我吃了香蕉肉，我才知道，原來香蕉是這麼好吃的東西。

可那是我童年最後一次吃香蕉，因為奶奶聽說幼兒園午餐還要錢，就給我取消了。

她每天給我帶一袋方便麵，讓我自己泡著吃。

可是我雖然年紀小，卻也知道羞醜。

看著別人都吃著幼兒園的訂餐，或者家裏帶的豐盛的食物，我實在不好意思在那裏泡麵。

隻能一個人躲在廁所，把麵幹吃掉，再喝點自來水。

我知道奶奶不是為了省錢，因為她會給鄰居家的孫子訂牛奶喝。

我曾經問過：“為什麼不能把訂牛奶的錢給我訂餐呢？”

奶奶給了我一巴掌說：“你個賠錢貨，現在就想著花錢了，你能跟人家比嗎？”

“人家是帶把的，是我孫子，要不是你爸媽給錢了，我才不會養你。”

奶奶有我這個親孫女，卻認了鄰居的孫子為幹孫子，什麼好事都想著他。

在我5歲那年，父母有了一個國外工作的機會，工資待遇很高，但卻必須幹夠十年，而且中途不能回家。

因為放心不下我，父母本不打算接受，但爺爺奶奶卻極力勸阻他們。

他們說可以替爸媽照顧我，而且現在網絡通訊發達，可以視頻通訊。

爸媽覺得我是他們的親孫女，不會被虐待，但卻不知道，從我踏入奶奶家那天起。

我的生活徹底沒了光亮。

2

從5歲開始，我就沒有吃過生日蛋糕。

爺爺奶奶平時都說忙，隻有每年過生日才讓我跟爸媽視頻。

在視頻裏，他們假裝不會弄聲音，所以隻能讓父母看到我的樣子，而聽不到我的求救。

他們會買蛋糕，但每次擺拍完，就送到隔壁鄰居家。

鄰居家孫子叫旺旺，比我小兩歲，每年過生日都會吃到蛋糕，還能收到許多禮物。

最貴重的禮物往往來自我爺爺奶奶。

以前我也會陪他一起過生日，混點蛋糕吃，但自從七歲那次起，我就沒再去了。

那天，旺旺家堆滿了禮物，都是爺爺奶奶搬過來的。

平時他們收到很多快遞，都藏了起來。

等到旺旺生日的時候，一股腦送了過來。

我看到有新衣服，新鞋子，還有各種玩具。

旺旺坐在蛋糕麵前許願，幾個大人圍著他，而我在桌角，饞的流口水。

蛋糕真香啊，我使勁湊上前，想要多吸兩口香氣。

沒想到桌子不穩，直接歪倒了，蛋糕也掉到了地上。

旺旺“哇”的一聲就哭了。

奶奶看到他哭，心都碎了，直接抬手給了我一巴掌。

雖然奶奶個子不高，但手是真有勁啊，平時掐我就很疼。

這一巴掌她似乎用了全力，將我直接抽轉了一個身子，摔倒在地上。

我沒敢哭出聲，因為被打蒙了。

而奶奶還在惡聲罵著：

“你個賠錢貨，把我幹孫子的生日蛋糕打倒了，你等我回家，看我怎麼收拾你。”

我嚇得瑟瑟發抖，因為奶奶打我從來不留手，尤其是我跟旺旺發生爭執的時候，她更是從來不幫我。

還是旺旺的親奶奶趙奶奶幫我求情。

“這孩子也挺可憐，估計就是餓了，是不是沒吃過蛋糕？”

“以後想吃了就來奶奶這，奶奶家有吃不完的蛋糕。”

我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居然說道：“這就是我的蛋糕，都是我媽買給我的。”

“那些衣服、玩具也是，都是我爸媽從外國寄回來的，我認識字。”

那時候我剛上了幾年小學，認得父母的名字和地址。

我的一句話，讓幾個人麵麵相覷。

空氣死一般的寧靜，就好像我按下了停止鍵。

直到一巴掌再次落到了我臉上。

是奶奶，這一次她沒有停手。

爺爺和趙奶奶在一旁看著，也沒有幫手。

我被打得暈頭轉向，感覺自己要死了。

奶奶還在一邊打，一邊咒罵：“你個賠錢貨，我們養你不要花錢啊？”

“你爸都是我養大的，他的錢就是我的錢，我想給誰就給誰，我今天就打死你。”

我真得好像要被打死了，鼻子嘴巴都出血了。

直到旺旺被嚇哭，爺爺才在一旁慢悠悠說道：“行了，嚇著孩子了。”

奶奶這才訕訕地停了手。

3

這一頓打，讓我發高燒三天。

爺爺奶奶不敢把我送到醫院，怕有人報警。

萬一我死了，他們可能就地把我埋了，掩蓋真相。

但在此之前，他們還是找來了醫生到家裏給我治療。

醫生給我處理了傷口，又吊了消炎藥，勸爺爺奶奶道：“孩子不敢犯多大的錯，也不能這麼下死手啊，現在不是你們那個時代了，打死孩子是要負法律責任的。”

我聽到爺爺不斷解釋，奶奶也在一旁賠笑：“我們沒怎麼動手，這孩子實在不聽話。”

醫生走了，爺爺罵了奶奶幾句，說要去鄰居家看旺旺，讓奶奶在家照顧我。

迷迷糊糊中，我聽到奶奶說：

“你也不要怪我，誰叫你是個女娃呢？”

“你爸爸也真是，在外麵有了女人，又生了兒子，為什麼不幹脆離婚？還要把孩子放在別人家養？”

“你這模樣看起來真討人厭，還是我家旺旺大孫子好，是個帶把的。”

那時候我才知道，原來旺旺是爸爸和野女人生的孩子，他應該是我同父異母的弟弟。

可是都是爸爸的孩子，為什麼命運如此不同？

為什麼都是奶奶的孫子輩，她卻對我有這麼大偏見？

4

自從知道旺旺的身世後，我對他更好了，因為我把他當成了自己的弟弟。

雖然他平時又小氣，又霸道，還經常跟別人一起欺負我。

但在學校裏，隻要有人欺負他，我都會挺身而出幫助他。

又一次，我幫他打架後，趙奶奶到學校領回了我們兩個人。

她對我說：“放心吧，你幫旺旺，趙奶奶是不會告訴你爺爺奶奶，你被留堂的事的。”

我看著趙奶奶又年輕，又慈祥的樣子，想著她要是我的親奶奶就好了。

我對她說道：“趙奶奶，我知道你是幫我爸爸養孩子，旺旺就是我的弟弟是不是？”

“我以後一定會好好帶著他上學，不讓別人欺負他的。”

趙奶奶聽到這話，卻好像是被踩到了尾巴。

“誰說他是你的弟弟，你是真敢想，你等著吧，我會告訴你奶奶的，這頓打你逃不掉。”

那時候，我被嚇哭了，立刻跪下來抱住她的大腿求饒。

“趙奶奶，我錯了，你不要告訴我奶奶，以後我都不說旺旺是我弟弟了。”

她甩開我的手，大步抱著旺旺走了，但也沒有告訴奶奶我留堂的事。

那時候我才知道，如果自己被當做臭狗屎，那麼靠近誰，都要被嫌臭。

可是孩子的世界隻有大人，直到那時候，我想的還是怎麼才能討好爺爺奶奶，讓他們喜歡我。

5

五年級的時候，我所在的小學開了一門聲樂課，這在當時都是絕無僅有的。

那時候都是文化課為主，這麼小眾的課很少有。

教課的老師是一個很年輕的女孩子，打扮時尚，叫吳青青。

她的聲音婉轉動聽，每個小朋友都很喜歡她。

我也最喜歡她。

因為她不會像其他人一樣注意到我破舊的衣服，露腳趾的鞋子。

而且每次她舉行一些歌唱比賽，獎品也都是一些我們心心念念的東西。

其他小朋友可能是吃的，是玩的，而到我這，正好就是一件好看的衣服，一雙舒適的鞋子。

旺旺也很喜歡她，但他卻沒被選進吳老師的演出團隊。

畢業那年的班會上，吳老師準備了一個合唱節目，挑選了很多小朋友參加演出。

我有幸被選上，但天生五音不全的旺旺卻沒有。

回到家後的旺旺嚎啕大哭，讓爺爺奶奶十分著急。

一問我才知道，原來是因為沒有選上合唱團。

他們立刻罵起吳老師來。

“這什麼破老師，一點眼光沒有，我們家旺旺唱歌這麼好聽，怎麼能不入選？”

“你放心，奶奶回頭就去找吳老師，她要是不選你，奶奶就罵死她。”

旺旺卻一邊哭一邊說：“吳老師很好的，她說是我唱的不好，可是瑤瑤姐卻入選了。”

聽到我的名字，奶奶立刻怒了。

“好你個賠錢貨，原來是你搶了我孫子的位置，你跟我去找吳老師，說你主動退出，要把名額讓給旺旺。”

說完，她就硬拉著我去找吳老師。

我們來到吳老師的辦公室，我扭扭捏捏開不了口，因為不想讓吳老師失望。

以前我從來沒有在她麵前覺得自卑，因為她從來沒有用異樣的眼光看過我。

但這一次，跟奶奶一起，讓我很害怕。

怕她看到我是在這樣的一個家庭長大，有這樣的一個奶奶，更怕奶奶讓她難堪。

但奶奶一開始卻很客氣，她說道：“吳老師啊，原來你這麼年輕漂亮。”

“聽說你要搞個合唱團，我們家旺旺就挺合適的，要是名額不夠，就讓瑤瑤退出，讓旺旺頂上，他是個男娃，唱歌聲音大。”

聽到奶奶的話，吳老師哭笑不得，她說道：

“合唱不是聲音大就行了的，要是唱得不著調，聲音大反而影響更多人，瑤瑤她樂感好，值得好好培養。”

“您不能因為旺旺是您親孫子，就剝奪瑤瑤她唱歌的權利啊。”

吳老師還以為奶奶這麼幫旺旺，是因為旺旺是她親孫子。

但奶奶聽到吳老師拒絕了之後，立馬變臉了。

“我不管，你讓旺旺不高興，我就讓你上不了課。”

“你個小賤人，惹錯人了。”

她氣呼呼地走了，剩我一臉尷尬的留在原地。

吳老師雖然生氣地罵了一句“神經病”，卻並沒有責怪我。

但我卻覺得十分難受，我對著吳老師鞠了一躬說道：“對不起。”

不光是因為今天奶奶的無理，還害怕她後麵會做的事。

因為在報複別人這一塊，她是說到做到的。

6

之前有一個老師，就因為打了旺旺手心，就被她鬧到校長那，最後老師被免了職。

這一次，奶奶還是直接去找校長，又是哭又是鬧。

最後校長答應她，一定會給她一個處理意見的。

然而在我的提心吊膽中，合唱節目卻並沒有被取消。

吳老師可能看出來我的心事重重，主動找我談話。

她給我泡了一杯有各種鮮花的茶，喝起來很香甜。

我說：“對不起，吳老師，我奶奶她——”

我沒有說完，就被她打斷，她說：“老師不怪你，冤有頭債有主，你永遠是老師最可愛的小天使。”

“你奶奶那放心吧，別看老師瘦弱，其實我可厲害了。”

“瑤瑤，你想要看外麵的世界嗎？那就努力學習，努力唱歌，外麵有著更廣闊的天空。”

從吳老師這裏，我似乎發現了唯一的出路，那就是學習，就是唱歌。

而在這兩件事上，我似乎都有一定的天賦。

但沒有想到，吳老師還是因為奶奶受到了挫折。

7

畢業晚會那天，吳老師自己花錢找人為我們化了妝。

就連沒有選上合唱團的同學，她也沒有落下，而是讓他們在一邊舉牌子參與到演出中來。

旺旺也在其中，他終於能夠釋懷，一邊舉著牌子咯咯笑著。

然而就在我們合唱到一半的時候，一個不和諧的聲音響了起來。

“這唱的什麼垃圾玩意，都是中國人，唱什麼外國歌？”

“這老師就是誤人子弟，你們還放心把孩子交給她帶？”

我看過去，是奶奶，她雙手叉腰，一副吵架的樣子。

我覺得臉上又紅又燙，覺得十分對不起吳老師。

其他家長也有看不下去的，在一旁勸我奶奶。

“瑤瑤她奶奶，您孫女也在台上唱歌，就不要打攪她們了吧？讓她們把合唱唱完。”

但奶奶是越勸越來勁，她直接衝上台，將我一把拽了下來。

我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奶奶指著我罵道：“你個賠錢貨，現在就等不及上來賣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