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林遠站在全球科技創新獎的領獎台上，聚光燈將他照得如同神祇。

而我，躺在冰冷的病床上，被醫生宣判了死刑。

無力承擔的透析費用，像一把鈍刀，淩遲著我的生命。

電視屏幕上，主持人笑靨如花，提議林遠給最牽掛的人打個電話。

他沒有絲毫猶豫，撥出了那個我熟悉的號碼。

鈴聲響了很久，我才顫抖著接起。

“當初你為了出國深造離開我，有沒有後悔？”

1

我望著每日堆積如山的賬單，自嘲地笑了。

“林遠，你現在這麼成功，能不能借我十萬塊？”

電話瞬間被掛斷。

我看著電視裏西裝革履，意氣風發的林遠，輕聲呢喃。

“現在，我沒什麼牽掛了。”

他永遠不會知道，當年他被診斷出腎衰竭。

是我瞞著所有人，將自己的腎臟移植給了他。

我用自己的命，換了他的前程。

2.

電話掛斷不到五分鐘，我就收到了林遠轉來的十萬塊。

看著銀行App上的數字，我百感交集。

這筆錢，能讓我苟延殘喘一段時間。

剛交完一部分醫藥費，病房外就傳來一陣熟悉的喧囂。

我透過門縫，看到了五年未見的林遠。

時間在他身上仿佛停滯，依舊英俊挺拔。

隻是，他身邊依偎著的，不再是我。

領獎典禮剛結束，他甚至沒來得及換下禮服，就匆匆趕來醫院。

是為了陪他突發闌尾炎的未婚妻，蘇婉。

他小心翼翼地將蘇婉擁入懷中，輕聲安慰。

我低下頭，想悄悄關上門，當做什麼都沒看見。

“砰”的一聲，林遠猛地推開了門。

我嚇了一跳，被迫與他四目相對。

林遠的眼神冰冷，仿佛在審視一個陌生人。

“好久不見，你......難道沒有什麼想對我說的嗎？”

我張了張嘴，無數的話語哽在喉嚨，最終隻剩下一句。

“林遠，能不能再借我五萬？”

林遠愣住了，冰冷的目光裏瞬間燃起怒火。

他猛地抓住我的手腕。

“五年不見，你就隻會跟我說這些！？”

常年透析，我的手臂上布滿了針孔，傳來陣陣刺痛。

我深吸一口氣，語氣平靜。

“林總現在是成功人士，我怕不借錢，蘇小姐會誤會。”

林遠的表情有些錯愕，眼神複雜難辨。

他似乎想解釋什麼，蘇婉卻親昵地挽住了他的胳膊。

“親愛的，這就是你經常提起的前女友嗎？”

蘇婉用一種帶著憐憫的語氣看著我。

“五萬塊能做什麼呢？林遠送我的一個包都要上百萬呢！”

“可惜有些人不懂得珍惜，當初你如果不離開林遠，我也不會有機會遇到他。”

我沉默不語，記憶如潮水般湧來。

我和林遠是高中同學，也是彼此的初戀。

我們一起走過了最青澀，最美好的六年。

那時，他不是光芒萬丈的科學家，我也沒有被病痛折磨。

兩個從貧困小鎮走出來的年輕人，小心翼翼地嗬護著彼此的愛情。

為了能一起在大城市紮根，我們拚命努力，憧憬著美好的未來。

可就在我們的事業剛剛有了起色的時候，林遠卻被查出患有慢性腎衰竭。

治療和移植手術，需要一大筆錢。

我們傾盡所有，用光了所有的積蓄。

為了籌集醫藥費，我同時兼職好幾份工作，每天隻睡兩三個小時。

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拚命攢每一分錢。

甚至偷偷把藥換成更便宜的替代品。

可即便如此，我們依舊等不到合適的腎源。

眼看著林遠一天天虛弱下去，我感到前所未有的絕望。

就在我快要崩潰的時候，醫生告訴我，配型成功了。

和我腎臟匹配成功的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我自己。

3.

現實將我拉回。

林遠溫柔地吻了吻蘇婉的頭發，眼中充滿了愛意。

“要不是因為她，我又怎麼會遇到你這個小可愛呢？”

“你看中的那輛跑車，回去就給你買，下次選更貴的，你老公我買得起。”

看著他們恩愛的模樣，手臂上的刺痛仿佛也紮進了心裏，讓我喘不過氣。

我掙脫林遠的手，不想再成為他們愛情的背景板。

我轉身想走，蘇婉卻故意伸出腳絆倒了我。

“哎呀，張小姐，你怎麼這麼不小心呀！”

我重重地摔倒在地，手中的檢查報告散落在林遠腳邊。

看到我摔倒，林遠的臉色變了變，下意識地伸出手想要扶我。

蘇婉卻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故作驚訝。

“這是什麼？”

林遠的目光被地上的報告吸引。

他撿起來，飛快地瀏覽著。

“長期透析......腎功能衰竭......”

他的臉上閃過一絲惱怒。

他將報告狠狠地摔在我的臉上。

“張曉，沒想到你為了錢，竟然用這種可憐的姿態來騙我！”

“你果然和五年前一樣，一切都為了你自己，眼裏隻有你的前途！”

我艱難地起身，看著林遠依舊健康的身體。

嘴角露出一絲苦澀的微笑，默默地撿起報告。

“林總既然知道我缺錢，不如再借我一點？”

蘇婉眼眶泛紅，委屈地抱緊林遠的胳膊。

看著我的眼神，卻充滿了嘲諷和得意。

“親愛的，也許她真的是生病了呢？”

“而且......當年是張小姐離開了你，你才有機會接受好心人的腎臟捐贈啊！”

“我們幫幫她，好不好？”

這些話，仿佛提醒了林遠，當年我為了出國深造，拋棄他的“事實”。

他眼中的怒火和遲疑瞬間被冷漠取代。

“那些好心人的腎臟，救不了一個自私自利的人，她不配。”

林遠摟著蘇婉，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蘇婉還在假惺惺地懇求著，回頭看我的瞬間，嘴角勾起的弧度，是那麼的譏諷和惡毒。

我撿起被蘇婉踩臟的報告。

身體深處，忽然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

眼前一黑，他們的背影變得模糊。

過了很久，我才擦掉嘴角的血跡，看著報告上“腎功能衰竭”幾個字。

手指，輕輕撫摸著腰間那道觸目驚心的手術疤痕。

林遠，你永遠都不會知道。

你身體裏健康的腎臟，原本就屬於我。

4.

離開醫院，寒意像冰錐一樣紮進我的骨頭。

我回到逼仄的出租屋，這裏的光線永遠昏暗，仿佛時間也凝固了。

房租低廉是這裏唯一的優點。

六年前，我和趙明軒曾在這裏，用青春和夢想搭建著我們的小窩。

得知我的血型與他匹配的那一刻，我做了決定。

我必須離開他。

我和趙明軒相戀六年，從青澀的校園到殘酷的社會，我從未想過放棄。

我知道，他同樣深愛著我。

如果讓他知道真相，他絕不會允許我犧牲自己。

為了讓他活下去，我隻能扮演一個絕情的女人。

我偽裝得自私而虛榮，將一紙分手協議狠狠甩在他麵前。

我告訴他，我厭倦了貧窮，厭倦了看不到希望的未來。

我受夠了一邊打工，一邊照顧他，每天隻能睡幾個小時的疲憊。

我需要錢，需要更好的生活。

我甚至說，我愛上了別人。

我還記得，一向堅強的趙明軒，像個孩子一樣哭得撕心裂肺。

他顫抖著，簽下了名字。

我也在器官捐獻協議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手術後，我背負著無情的罵名，離開了趙明軒。

我獨自回到這間小屋，等待著生命走向盡頭。

我沒想到，還會與他重逢。

如今，他已是功成名就的商業精英。

而我，卻命不久矣。

電視上，他正接受采訪，侃侃而談。

我關掉電視，心裏泛起酸澀，更多的是欣慰。

我的手機響了，是銀行打來的。

他們說，之前的十萬塊轉賬是誤操作，必須立刻歸還。

否則，將承擔法律責任。

我苦笑，卻發不出聲音。

我打電話給曾經的同事，請她幫我找一份工作，用來還錢。

趙明軒那麼恨我，知道我眼裏隻有錢。

他一定很樂意看到我為錢掙紮，痛不欲生。

因為腎臟的原因，我的身體很差，隻能做些輕鬆的零工。

同事幫我找到一家咖啡館，做服務員。

一天兩百塊，包吃住。

當我換上製服，戴著口罩在咖啡館裏忙碌時，趙明軒出現了。

他穿著剪裁得體的西裝，氣宇軒昂，身邊依偎著一位年輕貌美的女子。

我低下頭，盡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趙明軒似乎沒有認出我，端著咖啡走向靠窗的位置。

“服務員，你沒長眼睛嗎？咖啡灑到我裙子上了！”

5

那個女人尖銳的聲音傳來，打破了我的偽裝。

我這才發現，我不小心將咖啡灑在了她的裙子上。

我連忙道歉，拿出紙巾為她擦拭。

趙明軒的目光落在我身上，眉頭緊鎖。

那個女人更加囂張，抬腳踹向我的小腿。

我重心不穩，摔倒在地。

“別碰我！臟死了！經理，把她趕出去！”

她的臉上寫滿了厭惡。

在與趙明軒對視的一瞬間，我看到了他眼中的震驚。

他認出了我。

他製止了經理，一把扯下我的口罩。

“張曉，真是你？好久不見。”

他冷冷地看著我，眼中沒有一絲溫度。

“沒想到你竟然在這裏做服務員。”

一瞬間，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我身上。

竊竊私語聲開始蔓延。

“她不是趙總的前女友嗎？當年為了傍大款，把趙總給甩了。”

“真是風水輪流轉啊。”

“活該！這種女人就該受到懲罰。”

不知道是誰，將一杯冰水潑在我的身上。

緊接著，更多的水潑來，甚至還有人扔來了垃圾。

我渾身濕透，狼狽不堪。

趙明軒看著我，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

“張曉，當年你那麼愛錢，現在怎麼不說話了？是嫌錢少嗎？”

他示意助理拿來一疊鈔票，扔在我的腳下。

“隻要你跪下，把這些錢撿起來，我就再給你十萬。”

他用腳踩著錢，仿佛在踐踏我的尊嚴。

咖啡館裏充滿了嘲笑聲，所有人都等著看我的笑話。

移植手術後，我的身體每況愈下。

我抬起頭，看著眼前這個曾經深愛的男人，顫抖著說：“那十萬塊，不用還了。”

趙明軒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

“好！”他咬牙切齒地擠出一個字。

我笑了笑，彎腰去撿地上的錢。

我的身體太虛弱了，剛彎下腰就感到一陣眩暈。

我強忍著不適，一張一張地撿起地上的鈔票。

周圍的嘲笑聲，像利劍一樣刺痛著我。

趙明軒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當撿起最後一張鈔票，我掙紮著站起身時，他終於忍不住抓住我的手。

“張曉，你真的這麼愛錢嗎？”

我看著他通紅的眼睛，點了點頭。

“是，我愛錢，沒了錢，我會死。”

他憤怒地甩開我的手。

“好，拿著你的錢，滾出我的視線！”

我的身體像被抽空了一樣，一陣陣發冷。

胸口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幾乎要窒息。

我深吸一口氣，想要離開。

趙明軒再也無法忍受，一把抱住我，聲音顫抖：“夠了！別再折磨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