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芭蕾舞劇表演的前一周,我被人綁架。
綁匪虐待了我三天,才被爸爸救出來。
我血肉模糊地躺在病床上,隻剩下微弱的呼吸。
迷離之間我聽見了爸爸跟主治醫師的談話。
“趙總,瀟瀟身體太虛弱了,根本沒辦法承受換腎手術的強度,而且她的腿要及時手術,否則以後再也無法站在舞台上。”
“而且按照現在的醫學技術,薇薇的病根本不用換腎,您再考慮一下。”
“我有錢,她是我唯一的女兒,我會養她,腿壞了也好,以後就不會跟她媽媽一樣非要離開我的身邊。”
“薇薇已經夠可憐的了,我答應她媽媽要好好照顧她的,她會有一個好身體,也會成為唯一的奧傑塔。”
“瀟瀟得到的已經夠多了,不就是一顆腎摘了就摘了。”
“對了,孫秘書,別忘了聯係舞團把首席的名字改成薇薇的。”
我整個人像掉進了冰窟窿。
1、
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多是希望這是一場噩夢,等我醒來一切都恢複到正常的生活。
爸爸好像絲毫沒有注意到眼角滑過的眼淚。
“腎必須得摘,腿就不用保了,我的瀟瀟在我身邊當一輩子的小公主就可以了,不過,千萬別讓她發現。”
“等她醒來,就告訴她因為匪徒太殘暴,腿保不住了。跳不了舞,她就不會跟她媽媽一樣想逃開我了。”
一旁的孫秘書,看著我慘白的臉,有些不忍。
“瀟瀟她......她那麼癡迷跳舞,要是......您這不是要她的命嗎?”
“而且,讓方小姐接替瀟瀟的位置,萬一......萬一她知道了事情的全部真相,那怎麼辦啊!”
爸爸的手摸著我的臉,幫我整理了雜亂的頭發。
聲音裏全是心疼。
“她是我的女兒,我怎麼會不心疼呢?”
“我答應過阿婷,要讓她的女兒平安順遂地度過一生,她就是想要天上的月亮,我也要幫薇薇摘下來。”
我拚盡全力想要動一動手,或許是藥力太大,根本無法動彈。
爸爸拉著我的手,叮囑著一旁的醫生。
“你們手術的時候輕一點,瀟瀟怕疼!”
醫生離開病房後,爸爸低聲對孫秘書說:“把人處理幹淨點,給他送M國去。”
“不用安排太好,讓他自生自滅,就算是我授意的,敢這麼對我女兒,也得讓他付出代價。”
我如今落得這個下場,竟然是我最親愛的爸爸一手策劃的。
因為杜悅薇需要一顆腎,他就把我的身體剖開把腎給她。
因為杜悅薇想跳奧傑塔,他就讓我失去左腿,永遠地離開舞台。
我以為爸爸是愛我的,卻發現是我自己一廂情願。
2、
當麻藥注入身體的那一刻,我感覺到一股冰冷的液體在血液中流淌。
身體就像被一層無形的雲霧籠罩,逐漸變得麻木,
眨眼之間,身體就從原本的敏感變得毫無知覺,我想掙紮,一股無力感卻湧上心頭。
再睜眼,我已經躺在了病房裏。
或許是麻藥過了藥效,幻肢痛準時襲來,明明左腿已經不在了,可我卻清晰地感覺它的存在。
酸痛、脹痛,各種難以形容的疼痛在“左腿”上肆虐。
仿佛它在以這種方式提醒我自己曾經的完整。
我猛地坐起來,然後抄起桌子上的水杯朝斷肢砸去。
我滿心都是無助與茫然,身體和心理的雙重打擊,讓我仿佛被生生地撕裂開。
爸爸一直守在我的床邊,見我這種狀態,急忙把我摟在懷裏。
“瀟瀟,瀟瀟,你哪裏不舒服,是不是疼了,大夫......大夫,快來!”
他的眼神裏有擔憂還有疼愛,跟從前一樣,絲毫沒有改變。
我開始懷疑,是不是手術前自己產生了幻覺。
“爸爸,為什麼......我的腿......我的腿為什麼不見了,我以後還怎麼跳舞......”
“我該怎麼辦!”
醫生趕來,冰冷的針頭紮我的血管,鎮定劑控製住了我的情緒。
“瀟瀟,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都是爸爸的女兒,爸爸讓你依靠一輩子!”
“我早就跟你說過別跳舞了......”
我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藥物讓我穩定下來。
眼前的爸爸,熬得通紅的眼珠布滿了血絲,透著疲憊和堅持。
我伸手,爸爸拉住我的手。
“爸,我沒事了,這不是有護工嗎,你快去休息休息吧,身體重要,別熬壞了!”
“我也想睡一會兒了!”
說完,我就閉上了眼睛。
就在這個時候,手機鈴聲響起。
“趙爸,我的手術很成功,醫生如果沒有排斥反應,半年後我就會回舞團了。”
“還有啊,團長說等我身體恢複好就可以回去跳白天鵝了。”
“我是舞團的首席了!我真的成為首席了!”
3、
是杜悅薇,那聲音是杜悅薇,爸爸死去白月光的女兒。
從小到大,爸爸都不讚同我學芭蕾,爸媽沒離婚之前,一直是媽媽偷偷帶我去上芭蕾課。
後來他知道了,雖然很生氣,卻也默許了我們的行為。
再後來,爸媽離婚,婷姨去世,杜悅薇進我家門,好像一切都變了。
我的生日是婷姨的忌日,杜悅薇總會哭著說想媽媽,爸爸就會陪著她。
也是從那天開始,我再也沒有過過生日。
“趙爸,我看到你為我定製的白天鵝的舞裙了,真是太好看了。”
“就是......就是瀟瀟知道會不會生氣啊,畢竟這是她當時先看上的。”
“薇薇,瀟瀟她......她以後再也跳不了舞了......”
我緊閉著眼睛,可眼淚還是止不住地流下來。
“薇薇,你以後會是家喻戶曉的芭蕾舞舞蹈家,我也算沒有愧對你媽媽的囑托。”
爸爸打開病房的門,我聽著他的聲音越來越遠。
顫抖地坐了起來,自嘲著當初還想讓爸爸來看我的表演。
竟然全是我的一廂情願,這樣的親情,或許早在杜悅薇來的那天,我就該舍棄了。
我打電話聯係了在國外的媽媽,媽媽說現在有很高級的假肢,如果可以還是可以跳舞的。
“瀟瀟,你爸......你爸不會放你走的......”
我當然知道他不會輕易地讓我離開,隻有我死了,他才會真正地放棄我。
醫生擔心我的幻肢痛所以給我用了止疼泵,還有一些鎮定的藥物成分。
刪掉跟媽媽的信息後,我沉沉地睡了過去。
4、
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屋裏一片漆黑。
一陣劇痛瞬間從左腿根部傳來,仿佛有千萬根鋼針同時刺入,痛得我差點昏了過去。
或許是聽見了我的聲音,爸爸走進病房。
用溫熱的毛巾擦拭著我的額頭。
“爸爸在,爸爸永遠會陪在瀟瀟身邊。”
我緊盯著他的眼睛,爸爸卻眼神閃躲,不敢直視,他轉頭拿出一個文件。
“瀟瀟,爸爸知道你很難接受,但是你現在的身體狀態根本沒辦法勝任舞團首席......”
“你放心,不管你什麼樣,爸爸都是最愛你的人。”
“你如果喜歡芭蕾,爸爸給你開一個舞社,好不好,或者你到公司來上班,爸爸年紀大了,你得當接班人了!”
爸爸精湛的演技真是把我懾服了,他說得那麼理所當然。
我想開口問他杜悅薇的事,卻又懶得知道答案了。
沉默許久,我接過他手裏的合同,大筆一揮簽上名字。
“這才是爸爸的好女兒,別怕,爸爸會給你安排世界最優秀的康複團隊,我們找最頂尖的假肢。”
“等恢複好了,你還是爸爸的小公主。”
“你二十三歲生日的那天,我就宣布,把股份都轉到你的名下,以後咱們家就要靠你了瀟瀟。”
爸爸笑著看我,是那麼樣的慈愛,記憶裏的他永遠是那麼嚴肅。
從小到大的演出,他都推說自己工作忙,一次都沒來看過。
“但是,你畢竟是舞團的首席,聽說你的夥伴們一直準備用天鵝湖衝獎,現在......”
“那就讓薇薇姐姐替我吧,她也是跳芭蕾的......”
5、
爸爸沒想到,我竟然變得如此善解人意。
笑著點頭,我如今破敗的身體,不就是爸爸為了杜悅薇而做的嗎?
有些話,不必說得太清楚,達到目的就好了。
爸爸低頭看了一眼手機消息,緊皺著眉頭。
“瀟瀟,你訂機票要出國?”
“應該是當初劇團要巡演定的機票吧,明天我聯係團長退掉機票吧!”
爸爸並沒有懷疑,更是悉心問我餓不餓,疼不疼。
“爸,我想回家了,在這我睡都睡不好。”
“家......家裏,家裏亂七八糟的,你的身體還沒恢複,還是在醫院好好接受治療。”
我的眼淚唰地一下就流了下來。
“爸,我害怕,我真的害怕,我每天晚上一睜開眼睛就會看見那張臉。”
“就想起被虐待時候的場景,求你了,求你讓我回家吧!”
我現在的樣子,是個人看了都會動容。
爸爸也沒有了往日的凜冽,一時心軟答應帶我回家休養。
我被護工抬上車,卻看見副駕駛一雙限量款的紅色的高跟鞋。
那抹紅色像燃燒的火焰又像無數根銀針,直直地紮進我的內心。
我的手不自覺地伸出去,指尖就要碰到鞋麵感受到那細膩的皮革觸感時候,
卻被爸爸一把奪過。
“瀟瀟,別難過,等假肢到的時候,爸爸給你買全世界最貴的高跟鞋。”
他隨手將鞋子隨意地扔到後備箱,就再也沒有說話。
我心中雖有酸澀和不甘,卻也強忍下了情緒。
隻是閉著眼睛一句話都不想說。
既然爸爸這麼偏愛杜悅薇,我與他的父女之情也就此結束了。
6、
司機把車子停進車庫,我被護工抱到了輪椅上。
剛打開門,杜悅薇直直衝過來抱住了爸爸的脖子,開心地大笑。
“趙爸,趙爸我成為舞團首席了,我要去跳奧傑塔了!”
“我以後會去巴黎歌劇院芭蕾舞團跳舞,成為第一個華人首席芭蕾舞演員!”
爸爸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他低頭看了看我,急忙說道“
“瀟瀟,畢竟你身體這樣了......所以......我就讓薇薇......”
我慘白的臉上扯出一抹笑:“手續流程走得真快啊,不知道還以為你們很早就知道我要變成殘疾呢!”
“恭喜你啊薇薇姐,我身上還有什麼你喜歡的,要不一起都拿走吧!”
爸爸和杜悅薇的臉瞬間變了顏色。
“瀟瀟,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太高興了,忘記你的腿......”
“原本是你的機會,要不是......這次綁架事件,你會成為最好的芭蕾舞演員的,可惜......”
爸爸緊皺著眉頭,試探地看著我。
“是啊,這可能就是命吧,命中注定我有這麼一場劫難。”
“爸,我有點累了,我聽管家說,今天家裏有微微姐的派對吧。”
“我有點累了,就不陪你們一起了!”
說完就示意護工把我送回樓上臥室。
“那個,瀟瀟......你的臥室,你的臥室給薇薇住了,你現在腿腳不好,還是一樓方便一點。”
我怔住,家裏的一樓隻有傭人住的房間。
可很快我調整好情緒,接受了這個事實。
我的房間裏陰暗又冰冷,
而一牆之隔的外麵,杜悅薇慶祝自己成為首席肆意狂歡。
我捂住自己的耳朵,不讓那些嬉笑聲傳進來,卻還是聽見了舞團成員的八卦聲。
“當初我就說杜悅薇才是真千金,不然自己家女兒都那樣了還能給養女開派對。”
“聽說杜悅薇媽媽可是趙總最愛的女人,愛屋及烏啊,果然是情癡啊!”
“是啊,你說瀟瀟跳了那麼多年,趙總哪來過看表演,現在剛官宣,就給團裏捐了那麼多錢。”
“不是聽說杜悅薇換腎了嗎,怎麼康複那麼快!”
“噓!小點聲,我可聽說杜悅薇就是普通腎炎......誒,大戶人家女兒爭寵的手段唄!”
7、
我爬起來拄拐,悄悄地打開房門。
卻看見自己的爸爸牽著杜悅薇的手,宣布著趙氏集團要為杜悅薇打造屬於她的舞蹈工作室。
“爸,你真是對我太好了,以後我一定好好孝順你!”
“薇薇,我答應過你媽,照顧你,就算你想要天上的月亮,爸爸也會幫你摘下來。”
爸爸的眼睛很亮,就像看見了自己的月亮。
“你出國的事,我也已經安排好了,到那邊好好深造。我身邊有瀟瀟陪著我就可以了!”
“你們姐妹二人各司其職。”
“這雙鞋是爸爸為你特意定製的,希望你以後可以有璀璨的人生。”
杜悅薇欣喜地接過禮盒,撒嬌地靠在爸爸的身邊。
“爸,你怎麼知道我喜歡這雙鞋,我真的太愛你了,你簡直就是我的哆啦A夢!”
“可是......瀟瀟本來就不喜歡我,要是知道我......她會不會不開心,爸,我真的不想讓你為難。”
她好像在人群中發現了我,她挑著嘴角看著我,摟著爸爸的胳膊更緊了,
滿眼的挑釁。
眾人歡呼著,她們讚美著杜悅薇,又羨慕著她雖然父母雙亡,卻有個對她這麼好的養父。
護工發現了我,趕緊把我安置在輪椅上。
爸爸有些驚慌,一下子甩開杜悅薇的手。
“瀟瀟啊,是不是吵到你了,怎麼出來了!”
“你別多想,這是你婷姨的遺願,我得幫她實現,我們就是簡單慶祝一下,沒有別的意思。”
杜悅薇趕緊過來拉住我的手。
“瀟瀟,你是不舒服了嗎?”
我看著自己空蕩蕩的左腿,強忍著難過,揚起一抹笑。
“薇薇姐,祝賀你!”
“屋子裏太悶了,就想著出來轉轉,沒想到打擾你們了。”
“我這就回去,你們玩得盡興!”
說完我轉身回到房間。
爸爸趕緊今晚安撫我的情緒。
“瀟瀟,你千萬別多想,爸爸,爸爸最愛的是你,等你身體好了,就接手我的全部產業。”
看著眼前慈祥的爸爸,我竟然不認識了。
8、
白月光的女兒騙他自己得了腎病,不惜找人綁架我拿走我的腎臟。
為了讓她頂替我在舞團的位置,還弄廢我的腿。
從小到大,他對我笑過幾回?我永遠是那個不爭氣的女兒。
而杜悅薇,她就算是犯錯了,也是對的。
現在他的薇薇如願以償了,又來裝慈父,真是好沒意思。
“爸,經過這件事之後我想明白了,一切都要認命,我不會耍脾氣的,你放心吧!”
“折騰一天了,我真的很累,想躺一會兒。”
我躺在床上,他輕柔地幫我掖被子。
這樣的他突然讓我想起小時候生病的時候,永遠都是媽媽陪在我的身邊。
而他永遠冰冷著一張臉。
迷迷糊糊之間,我感覺有人進到我的房間。
“哥,瀟瀟殘廢了,放在家裏養多丟人,不如找個好的療養院,上那生活得了。”
“她就跟她那當戲子的媽一樣上不來台麵。”
“不像薇薇,這才是我們趙家女兒應該有的樣子。”
“要不是婷姐走得早,薇薇會更優秀的。”
“看見薇薇我總會想起阿婷,放心,我會拚盡全力讓她成為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公主的。”
我強忍著憤怒等著爸爸和姑姑離開房間。
然後給媽媽發了一條信息,告訴她一切照計劃進行。
第二天早上,因為幻肢痛,我醒得很早,一個人坐在輪椅上看著滿院子的花。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花園裏的花從我喜歡的鬱金香變成了滿院子的薔薇。
我剛要轉身回房間,卻看見杜悅薇出現在我的身後。
她的眼睛像毒蛇吐信,冰冷又凶狠。
那刺骨的寒意,讓我渾身泛起一層雞皮疙瘩。
9、
杜若薇掐住我的下巴,充滿惡意地看著我。
“你跟你媽一樣,都是廢物,我隻是掉幾滴眼淚,你的腎和腿就都是我的了。”
“你看見舞團的海報了嗎?是我誒!”
“還有巴黎歌劇院芭蕾舞團名單上也是我的名字!”
“嘖嘖嘖,看看你現在的樣子,我要是你啊,根本不想繼續活了,一個廢物有什麼活著的意義。”
我伸出手,想要掙脫開她的鉗製,卻不承想,杜若薇卻笑著跌進了玫瑰花叢中。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輪椅就被爸爸掀翻在地。
那刺骨的疼痛朝我席卷而來。
杜若薇的身上全是被玫瑰花刺劃傷的痕跡。
爸爸死死地盯著我。
“趙瑾瀟,你是心理變態了嗎,要這麼害薇薇!”
“她擔心你幻肢痛,你怎麼還敢把她推進薔薇叢,那麼多刺要是弄傷臉,她的未來就毀了!”
姑姑滿臉嫌棄地看著我。
“小小年紀就這麼惡毒,長得還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