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未婚夫結婚前,我去鎮上拿錄取通知書時不慎失足墜崖。
等我回來,他已經和林小月結婚擺了酒席。
而我失蹤期間,媽媽在找我時出了事,急需入土為安。
這時,救了我的殺豬匠趙鐵柱拿出一百塊彩禮錢問我願不願意嫁給他。
我一口答應,拿著彩禮錢匆匆給母親下葬。
期間一度哭到暈厥,趙鐵柱一直陪著我料理母親的後事,不久後嫁給了他。
婚後第四年,得知林小月拿著我的錄取通知書冒名頂替我去上了大學。
我去找村長主持公道,沒成想聽到趙鐵柱和村長說話。
“你瘋了!居然還想著幫林小月找工作?”
村長的煙鍋袋子敲得啪啪響,“要是青禾丫頭知道,你故意驚了野豬群害她墜落山崖,還害死了她媽......”
“小月想要錄取通知書,我有什麼法子?”
趙鐵柱悶聲道:“青禾跛了腳,我用一輩子還她......”
我這才明白,自己的婚姻從頭到尾就是一場笑話。
他心裏愛的人始終是林小月。
既然如此,我成全他們。
1
“鐵柱,當年你往鷹嘴崖趕野豬......青禾丫頭她媽為了讓你先救青禾自己被野豬咬死了,你就沒想過萬一她發現了怎麼辦?”
“小月想要錄取通知書,我有什麼法子?”趙鐵柱悶聲道:“青禾跛了腳,我用一輩子還她......”
村長歎了口氣:“當初衛生所裏也就青禾丫頭傳承了她爺爺的衣缽,我這才答應幫你留下她。”
“那可是一條人命啊!要是事情敗露,你......”
話還沒說完,就被趙鐵柱打斷。
“叔,青禾她媽的事,我也沒辦法,當時情況緊急,我隻能先救青禾。”
“至於青禾......我會用一輩子補償她。”
村長搖了搖頭,歎了口氣:“你啊,真是糊塗!青禾那丫頭多好的人,你怎麼就......哎,算了,你自己看著辦吧。”
我如墜冰窖。
當初我為了躲避野豬群墜落山崖時,是進山打獵的趙鐵柱救了我。
他背著我走了一夜才回到村裏。
村裏的人用異樣的眼光看著我們,竊竊私語。
“蘇家閨女偷漢子摔斷腿啦!”
趙鐵柱悶聲往前走:“你摔下山崖,三天不見人影,村裏難免有些閑言碎語,你別放在心上。”
眼看眾人對著我們指指點點,說閑話。
“趙鐵柱不會是那個駢夫吧?”
“都閉嘴!”趙鐵柱厲聲道,“青禾的腿是為給我采止血草摔的。”
回家後,我才知道媽媽為了找我被野豬咬死了。
她躺在亂石堆裏,被野豬啃爛的半張臉朝著我的方向。
我伏在她破碎的屍身上哭得泣不成聲,一度哭到暈厥。
我想讓媽媽早日入土為安,可手裏根本沒那麼多錢。
趙鐵柱給了我一百塊錢,問我願不願意嫁給他。
“成。”我把彩禮錢揣進懷裏,“但要先厚葬我媽,給她打副柏木棺材。”
高考落榜加上媽媽去世的打擊讓我一蹶不振,趙鐵柱一直陪在我身邊。
結婚後,他天天端來一碗冒著熱氣的豬肝湯給我。
天還沒亮他就進山打獵,兔子皮攢著給我做護膝。
我跛著腳去河邊洗衣,他拿著殺豬刀在後麵跟著,野狗都不敢近身。
直到四年後,我在縣裏的供銷社撞見林小月。
她逢人就炫耀自己是大學生。
我盯著畢業證書上“蘇青禾”三個字,渾身血液都凝固了。
本想找村長為我主持公道,沒成想枕邊人給了我致命一擊。
他為了林小月能上大學,不惜害我墜落山崖,甚至眼睜睜看著我母親被野豬咬死。
而我竟然還傻傻地以為他是真心對我好,卻沒想到是他出於愧疚給我的補償。
真是可笑。
我所有的不幸都是因為他的私心。
這些年我所謂的幸福生活,不過是他精心編織的謊言。
眼淚再也忍不住噴湧而出。
我狼狽地轉身,離開了村長的家。
沒過多久,衛生所門外傳來了急匆匆地腳步聲。
2
趙鐵柱火急火燎地衝進衛生所,滿臉焦急:
“青禾,小月她肚子疼得厲害,你趕緊去看看!”
我心裏一緊,一瘸一拐地跟著他去了林家。
給她看完,確定隻是吃壞了肚子,並無大礙。
趙鐵柱鬆了一口氣,抓住我的手腕:“用最好的藥!”
我開了一副中藥,趙鐵柱立馬動手去煎藥。
我看著趙鐵柱為林小月忙前忙後的樣子,滿心苦澀,一言不發地回了家。
路上,村裏的嬸子悄悄把我拉到一旁。
“青禾啊,你可得留個心眼,趙鐵柱和那死了男人的林小月不清不楚的,大白天的老往小樹林裏鑽。說不定肚子裏有了他的種呢!”
我的心猛地一沉,但還是強裝鎮定地謝過嬸子,回了家。
前幾天,他塞給我一塊新布,我以為他終於開竅了。
誰知他卻說:“滿滿的衣服破了,你用這塊布給它做衣服,剩下的給你自己做一件吧。”
可我早就和他說過,自己不喜歡這個花色。
我在他心裏,還不如林小月的一條狗重要......
做好衣服,打掃衛生時,我在炕席下發現了一遝信。
從1981年起,整整99封,都是林小月寄來的。
他之前還敷衍我,說藏在這兒的是獵戶的賬本。
我翻開查看,他在信裏對林小月噓寒問暖,字裏行間都是對她的牽掛。
信裏描述的趙鐵柱溫柔又浪漫,給林小月買了不少禮物,的確良襯衣,金鐲子......
刺得我心口陣陣發酸。
他送給我的是一支自己手工打磨的木簪,上麵的毛刺都沒處理幹淨,我拿著就被紮破了手。
每天晚上磨刀時,他擦拭常用的那把殺豬刀,刀柄刻著“林”字。
樁樁件件,都透露出他對林小月舊情難忘。
我自嘲地笑了笑,自虐般繼續看下去。
直到我看見最下麵的一張照片,林小月笑盈盈地站在清北大學門口,手上還拿著一張錄取通知書。
我死死盯住照片上的大學,原本這個名額應該是我的......
可就這樣被他們偷了去。
回想起那張畢業證書,我越想越氣,決定不再沉默,寫了一封舉報信。
詳細說明有人冒名頂替我上大學的事,還附上了自己的考生編號。
我寫了調崗申請報告,大概一周後就會收到回複。
這場持續四年的騙局,是時候結束了。
晚上,趙鐵柱疑惑地問:“青禾,家裏的郵票少了一張,是不是你用了?”
我不動聲色地解釋:“衛生所缺了幾味藥材,我找認識的人問問。”
他沒多想,像往常一樣在我麵前獻殷勤:
“青禾,你工作辛苦了。供銷社新到了紅糖,我給你衝水......”
我接過他遞來的紅糖水,一飲而盡。
他滿臉愁容對我說:“青禾啊,小月現在正生病呢!你之前不是說想養條狗?”
“要不咱們把她的狗抱過來養吧,你看咋樣?”
他已經做了決定,現在不過是象征性地告訴我而已。
我心裏冷笑,卻沒戳穿他,隻是靜靜地看著他。
趙鐵柱見我沒反應,誤以為我被他說動了,又趕忙說道:
“青禾,滿滿它很乖的,我以後也把家裏的骨頭都剁碎了喂給它,你別擔心狗糧的問題。”
“你就放心吧,不管咋樣,養條狗花不了多少錢。”
我沉默了許久,輕輕點了點頭。
他蹲下身給我揉腿,一臉關切地說:“等賣完了這批肉,我帶你去省城看看腿。”
我淡淡地應道:“好啊。”
第二天,收到調令的電報後,我買了張火車票。
剛回到衛生所,趙鐵柱跟了進來,他瞟了一眼我手上的火車票問道:
“青禾,這是咋回事?”
3
我佯裝鎮定地解釋:“沒啥,幫鄉親買的票。”
他看著我不說話,我的心怦怦跳。
半晌,趙鐵柱猶豫著開口:
“過兩天親戚辦酒席,離得遠,你腿腳不方便,可能......”
我打斷了他的話:“你自個兒去吧,我就不去了,省得給你添麻煩。”
我知道他想說啥,與其等他把話挑明,讓自己難堪,還不如主動些,起碼能保住幾分顏麵。
趙鐵柱對我這態度的轉變很是驚訝。
他湊過來把我抱在懷裏,滿臉關切地說:
“等會兒我就把滿滿抱過來,你跟它熟悉兩天,等我去吃酒席,你有啥事就跟趙嬸說。”
“行。”我點點頭,“鐵柱,我想去鎮上逛逛。”
他一聽,神色立刻緊張起來:
“不行,你腿不好使,走太遠路累著咋辦?我不同意。”
我拉著他的胳膊輕輕晃悠,臉上擠出一絲笑意:
“你不是說想收養滿滿嗎?咱坐牛車去鎮上,給它買兩個吃飯喝水的碗,好不好嘛?”
從結婚起,這是我頭一回跟他撒嬌。
趙鐵柱終究還是拗不過我,心一軟就答應了。
路上,他從布袋裏掏出幾個剛買的熱乎乎的包子,遞到我跟前。
說是特意給我買的。
我記得林小月最愛吃這種包子,而我暈車吃不了任何東西。
我默默把包子放回袋子,借口頭暈靠在稻草上閉上了眼睛。
這維持了幾年的虛假情意,也該到頭了。
剛到鎮上買好碗,滿滿就歡快地跑過來。
一直在趙鐵柱的腿邊轉悠,尾巴搖得十分歡快。
趙鐵柱驚喜萬分:“青禾,你看,滿滿多機靈,大老遠就跑過來接我。”
我不置可否,笑著摸了摸狗狗,它卻躲開了。
看來他們私下沒少見麵,滿滿已經記住了他的味道。
我收回手站起身:“看著怪可愛的。”
還沒等他再開口,滿滿就咬著他的褲腳示意它跟著走。
趙鐵柱眉頭緊皺,下意識看向我。
“我沒事,你跟去看看,萬一小月有事呢?”
我的話讓他鬆了口氣。
趙鐵柱跟在滿滿身後,走向不遠處的供銷社。
我在路邊買了點吃的填飽肚子,走到供銷社門口,趙鐵柱一臉寵溺地看著林小月。
他的手摩挲著絲巾邊角的並蒂蓮,林小月笑著抽出來,給自己係上紅絲巾。
“咋又給我送東西?這幾年下來,你送的都夠我開個裁縫鋪了,要是青禾知道,心裏肯定不舒服。”
話是這麼說,可她係紅絲巾的動作那叫一個利落。
耳邊不斷傳來旁人的議論聲。
“嘖嘖,小月那一身衣裳都是時興的料子,真是好福氣,有個疼人的丈夫。”
“她脖子上的那條紅絲巾是緊俏貨,一條20元呢!真是羨慕死了!”
同村的人嗤笑一聲:“果然,趙屠戶心裏最看重的還是林寡婦,以前他倆就老往一塊兒湊,那時候我就覺著不對勁,恐怕兩個人早就勾搭在一起了!”
4
見我進來,趙鐵柱眼神裏閃過一絲慌亂。
“青禾,你來了?小月是供銷社的員工,我過來瞅瞅,順便聊聊滿滿的喜好......”
趙鐵柱心虛地撓撓頭,臉色漲紅。
林小月眉眼彎彎,俏皮地打趣。
“青禾,好些日子沒見啦。你看看有什麼喜歡的東西不?”
旁邊,滿滿湊到二人身邊,尾巴搖得更歡快了。
倒顯得我像一個外人。
我笑著點頭,壓下委屈開口:
“沒事兒,就是進來看看,你們聊,我就不打擾了。”
趙鐵柱以為我生氣了,追上來跟我解釋。
“你別誤會,咱把滿滿抱過來養,我尋思著送小月一條絲巾補償。”
“小月她畢竟養了滿滿這麼久了,咱得表示一下......”
瞧著他那副著急的模樣,我忽然有些想笑。
為了讓林小月安心養病,他花了不少心思說服我收養滿滿。
現在他心想事成,又在這兒裝給誰看?
“放心吧,我不是那種小氣的人,你和她好好聊聊,我出去逛逛。”
他這才鬆了口氣,目送我走出供銷社。
出了門,路過的人看向我的眼神都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像憐憫,又似嘲諷。
我全當沒看見,將家裏所有他送我的東西全部拿到黑市換了50塊錢。
為了慶賀趙鐵柱把滿滿領回家,趙家擺了一桌好酒好菜。
我借口腿疼得厲害,躲在偏屋歇著。
可屋外的歡聲笑語還是傳了進來。
望著他們二人和趙嬸其樂融融的場景。
趙鐵柱細心地把碗裏的骨頭丟給它吃。
林小月笑著跟他說,這麼喂下去,滿滿遲早會養成一身膘。
趙鐵柱滿不在乎地摸了摸滿滿的頭。
“那有什麼,家裏骨頭多的是!”
我進屋把趙鐵柱這些年送我的東西一股腦翻出來,統統扔進了灶坑。
火苗躥起的那一刻,林小月突然冒了出來。
她抬手狠狠一推,我整個人狼狽摔倒,疼得直抽冷氣。
林小月笑裏藏刀:“蘇青禾,這麼多年過去,你還是沒長心眼。當個跛子滋味不好受吧?”
“看著自己的男人被我勾了去,本屬於你的家被我鳩占鵲巢,你還隻能打碎牙往肚裏咽,我都替你憋屈!”
我咬牙站起身,心中燃起怒意,再也忍不住朝她臉上扇了一耳光。
沒怎麼用力,她卻朝一邊倒去,眼看就要撞上灶台角。
我愣在原地,還沒緩過神來。
身後就衝出一個人影,將我推倒在地。
林小月被他抱在懷裏。
趙鐵柱扭頭看向我的眼神滿是怒意。
“蘇青禾,你幹啥呢?瘋啦?”
“小月好心進來看看你,你為啥對她下毒手?”
5
後進來的趙嬸也黑著臉看向我。
滿滿衝我汪汪叫,衝上來咬我,沒有一個人阻攔。
林小月虛弱地靠在趙鐵柱的懷裏,聲音帶著哭腔。
“對不起,我隻是跟青禾說想常來看看滿滿,沒想到她會誤會我......”
“你別怪青禾,她肯定不是故意的。”
趙鐵柱眉頭緊皺,厲聲嗬斥:“小月好心答應讓咱養滿滿。”
“你不光不領情,還對她動手,蘇青禾,你啥時候變得這麼不講理了?”
“給小月道歉!”
還沒等我張嘴,趙嬸已經沉下了臉。
“自己都是個跛子了還不安分,真當自己還是村裏的神醫呢?”
“除了鐵柱,誰還肯要個殘廢?”
“老母雞四年不下蛋還霸著窩!當年就該讓鐵柱娶小月......”
“行了,別管她,快送小月去衛生所,別落下病根。”
指甲狠狠嵌入掌心,我咬緊下唇,嘗到了一股鐵鏽味。
趙鐵柱抱著林小月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滿滿也跟著離開了。
我把頭上的木簪丟了進去,四年的愛意在這一刻灰飛煙滅。
我翻出自己攢下的錢,簡單收拾了行李。
當天晚上,趙鐵柱向我解釋:
“小月今天來做客,你傷了她,趙嬸覺得丟了麵子,讓你道歉也是權宜之計,做給她看的,你別多想。嬸嬸就是隨口一說,我帶她給你賠不是,你別放在心上。”
“你好好歇著,我過幾天送你一份禮物,別生氣了好不好?”
我心裏明白,這是他給我畫的大餅,想糊弄過去。
這日子我過夠了,是時候做個了斷了。
我遞給他離婚報告讓他簽字,他也沒仔細看,就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之後幾天,趙鐵柱去吃酒席都沒回家。
他回來那天早上,正跟村支書交代事情,沒顧得上我。
“鐵柱,你真要把咱開荒的那幾畝好地給林小月種菜嗎?她又不是咱趙家的人,這是不是......”
“就按我說的辦,這地,是我答應給她的補償,往後她幹活也輕鬆。”
“這事麻煩您了,千萬別說漏了嘴,青禾會來鬧事的。”
村支書走了後,趙鐵柱這才想起我。
“青禾?不好意思,我沒想到滿滿會跟著我和小月去了親戚家,等再養一陣子就好了,你別生氣。”
我麵無表情:“那你忙吧,我就不打擾了,再見。”
他笑著說:“給你買的禮物在路上了,在家乖乖等我。”
我笑了笑,去了一趟村長家後坐上了離開村子的牛車。
趙鐵柱心裏卻莫名發慌,總覺得空落落的。
他轉頭跟村支書叮囑:
“去瞅瞅,禮物到了嗎?我總覺得她聽到了我們說的事兒,她保不準會來鬧。”
等拿到了托人買的絲巾後,趙鐵柱笑容滿麵地給人敬酒。
村支書匆匆跑來,臉色煞白。
“不好了,鐵柱!青禾上午坐的那趟牛車出事兒了,半道翻下山溝裏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