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妻子強行將未達到安全標準的特效藥注射到我曾為救她而癱瘓的雙腿上。

我被藥水折磨痛到痙攣，她卻一臉淡漠地按住我掙紮的身體説：

「隻是幫我師弟試個藥而已，有那麼疼嗎？」

「反正你的腿快痊愈了，這藥也沒副作用，等他的藥大賣，我給你生個孩子還不行？」

手術後我果然站了起來，妻子卻激動地甩下我，陪小師弟去全國演講，收獲榮譽和掌聲。

可她不知道，藥物有強烈排異反應，兩個小時之後我的腿開始腐爛，徹底廢掉。

我跟她，再也沒有以後了。

1

做完康複出來，以往在外總與我刻意保持分寸的藍曦月，這次卻破天荒的牽住我的手，對我溫柔道：

「老公，今天康複效果感覺怎麼樣？我聽醫生説你快要痊愈了？我帶你去慶祝好不好？」

我心裏有些納悶，近幾年她很少這樣關心我腿部的康複情況，更沒說過要為我慶祝的話。

不過看她這麼積極，我不忍破壞她的熱情，點了點頭。

剛想問去哪裏，藍曦月就急忙推著我的輪椅，穿過走廊，進入了一間手術室。

緊接著將門反鎖起來，從櫃子裏拿出了一瓶藥水和一隻針筒。

「曦月，你這是幹什麼？」

與我不安疑慮的目光對視，藍曦月卻笑得輕鬆。

她一邊用針筒抽取瓶子裏的藥水，一邊對我道：

[老公，你別緊張，易恒前陣子研製了一種治療癱瘓的特效藥，需要有人試藥，我就想著......」

「你就想，用我來試藥？」

我的心猛地沉下去，沙啞地反問她。

藍曦月卻輕鬆地應了一聲，繼續道：「你放心，藥水雖然沒經過安全審批，但阿恒保證沒有副作用。」

「反正你的腿也快痊愈了，你就當給全世界的癱瘓患者做出一份貢獻嘛！」

她說得那麼風輕雲淡，理由都找得那麼光輝正義

可沒有安全審批，這藥水就有潛在的風險，同為醫學專業的她不可能不知道試藥需謹慎，而她卻依舊要求我來做。

我的心仿佛被鈍物擊中，痛得難以呼吸。

藍曦月似乎忘了，我之所以癱瘓，都是當年為了在地震中先救她延誤時機導致的，那時她抱著我滿是鮮血的腿，哭得幾乎暈過去。

她説要一輩子愛我，哪怕我再也站不起來。

她甚至在我出院當天就拉著我領了結婚證，婚後更是花高昂費用為我康複雙腿，我心裏感動，更將她視作此生摯愛。

可直到她的小學弟易恒回國，她的注意力就開始偏移了，每次談話時都會不經意提到易恒，我們為此吵了很多次，她也對我保證過不再跟易恒頻繁來往。

卻沒想到這一次，她竟然信任易恒到不惜逼我試藥的地步。

我死死握緊輪椅的把手，冷冷道：

「我不同意試藥，你讓他找別人吧。」

剛說完，藍曦月的臉色就沉了下來，她一把按住我的輪椅，不悅道：

「楚臨，你有必要這樣嗎？阿恒都説了這藥沒有副作用，隻是幫個忙而已，你推三阻四的，太沒有風度了吧。」

風度？我心裏刺痛，諷刺的笑出聲來。

以前藍曦月愛我的時候，總説我身上有種獨特的魅力，讓她難以自拔；我豁出去生命救她的時候，她也説我有男人的擔當。

如今我隻是不願意給她的小師弟當試驗品，倒成沒風度了？

「藍曦月，如果我説我堅決不同意，你還要堅持讓我試藥嗎？」

我強壓著心底的痛苦，直視著她的眼睛。

藍曦月眼神有些閃躲，蹙了蹙眉，又撇過臉：

「我都答應易恒了，這次試藥對他很重要，一時半會，我們也找不到其他人來代替啊......」

聽到這裏，我懸在半空本來還有一絲希冀的心，猛地沉了下來。

苦澀地笑出聲來。

是啊，她對易恒的承諾，遠比我的雙腿還要重要。

這一刻，我緊繃的情緒倏地放鬆下來，心裏涼涼的，卻有一絲釋然的解脫感。

「好，既然你堅持，我成全你。」

「藥水給我，我自己來。」

我這雙腿能夠好轉本就是靠她日日夜夜的照顧，那麼現在，我把這些再還給她。

藍曦月見我忽然轉了態度，微微有些意外，可還是牢牢握緊針筒，蹲下身，對我溫柔道：

「阿臨，還是我來吧，你的身體畢竟不方便。」

「你放心，等這次試藥成功，我就給你生個孩子，滿足你這些年的心願。好不好？」

看著她急切拉起我衣服的舉動，我諷刺一笑，看來她是不放心我會乖乖試藥，才要親自動手。

我沒有掙紮，淡淡道：「開始吧。」

這一次，藍曦月沒再看我，直接拿起針筒，猛地紮進了我的腿上。

隨著藥水緩緩注射，雙腿傳來密密麻麻的痛，仿佛有千萬隻蟲子在撕咬我的每一寸神經。

我痛得咬緊牙關，滿頭大汗，就要昏過去時，卻看到藍曦月扔了空掉的針筒，給易恒打去電話：「阿恒，你放心吧，藥水已經給楚臨注射好了。」

下一秒，我徹底陷入了黑暗。

再醒來我躺在病床上，身邊空無一人，我感覺雙腿似乎沒有知覺了，嘗試著站起來。

剛站穩，房門就被推開，藍曦月驚訝地盯著我站立的雙腿，一臉驚喜的表情：

「阿臨，你能站起來了？」

我正要回答，她卻甩下一句「我去給阿恒報喜」，就急切地離開了病房。

緊接著，我的雙腿再也無法支撐，一陣天旋地轉，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我顧不上摔痛的身體，顫抖著手摸索雙腿，才發現，我本來快要痊愈的雙腿，竟真的沒了一丁點知覺。

這也意味著，我的腿，徹底廢了。

無盡的絕望將我籠罩，腦海裏還不斷浮現起剛才藍曦月去給易恒報喜時激動的神色。

我的心徹底陷入了黑暗。

既然她不惜毀掉我，也要成就易恒，那我就成全他們。

藍曦月，這一次，我們恩怨兩清了。

2

我不再像往常那樣等藍曦月來醫院接我，而是獨自坐著輪椅回家。

路上，卻意外看到街頭大屏幕播放起藍曦月和易恒特效藥發布會現場的直播。

他們穿著同色係的外套，十指相扣，笑容滿麵地接受記者采訪，像極了一對恩愛的情侶。

「謝謝大家對阿恒的支持，為了研製這款特效藥，讓全世界癱瘓患者重新站起來，他付出了很多心血和努力。我為他有今天的成就，感到無比高興。」

藍曦月深情地望著易恒，眼底充斥著滿滿的欣賞。

易恒也溫柔地看著她，大方表示：「都是學姐對我的信任，我才有毅力攻克這項難題。謝謝你，曦月。」

一時間，無論是直播裏，還是現場群眾，全都鼓掌祝福，大喊「在一起」！

而我這個藍曦月名義上的丈夫，卻孤零零地處在人群中。

心臟早就疼得千瘡百孔。

回到家後，家門口有一個包裝精致的蛋糕。

上麵畫著我和藍曦月親吻的卡通頭像，我這才想起來，這是我前幾天悄悄定製給她製造的驚喜，那時我還幻想過她收到時的歡喜表情，我們再一起暢想等我的腿重新站起來，就出去旅遊。

可沒想到外賣員送來太早，奶油都融化了，像極了我們這段凋零婚姻的映射。

我拿起蛋糕進家，打開電視，試圖轉移壓抑的情緒，可入眼畫麵竟又是藍曦月和易恒。

鏡頭裏，他們正共同握著刀，在群眾一陣陣歡呼中，同時切下慶功蛋糕。

我低頭看著自己這塊早就融化得分辨不出圖案的蛋糕，自嘲地笑了。

原本著不想浪費打算吃掉，可此時卻再也沒了胃口。

甚至有些想嘔。

默默將蛋糕扔進垃圾桶，又將電視關掉，此時本該與易恒共享榮譽的藍曦月卻忽然打來了電話，聲音聽上去十分愉悅：

「阿臨，我聽醫院的人説你回去了？你腿沒事吧？站起來的感覺是不是很舒服？這可都是阿恒的功勞。回頭你得謝謝人家。」

我看著自己毫無知覺的腿，諷刺地笑了下。

但凡她真的在意我，多問醫院一句，也該知道我的腿並沒有痊愈，可她沒問，我也知道説了也沒有意義。

我沉默著，她卻絲毫沒感覺到我的反常，繼續輕鬆地說：

「還有件事，這個月我要陪阿恒去外地開講座分享特效藥，今晚就出發，我就不回去了。」

「關於生孩子的承諾等我回來兌現。哼，當時讓你試藥你還不肯，現在你不僅腿治好了，還能得到孩子，這次，你可是賺翻了。」

她一副我賺了便宜的語氣，可結婚五年，我同齡的朋友都陸陸續續有了可愛的兒女，我不止一次祈求她滿足我當父親的心願，她卻總是以工作為由拒絕拒絕我。

如今她終於妥協，卻是因為別的男人。

可她不知道，我已經不打算跟她繼續了。

掛斷電話後，我叫來保潔將家裏關於我和藍曦月曾經相愛時留下的所有物品，婚紗照、情書、情侶裝等等，全都扔去了垃圾站。

又把藍曦月的個人物品放進倉庫，隻待她回來就提出離婚讓她搬出去。

收拾好一切，我本打算休息，手機上卻忽然彈出一條易恒發來的視頻消息並附文字：

【楚臨，你敢點開看看嗎？】

視頻封麵，正是藍曦月。

3

我猶豫了半秒，還是點開了視頻，入眼就是藍曦月穿著睡衣，蹲在地上，為易恒洗腳的畫麵，背景還有易恒調笑的聲音：

「曦月，你給我洗腳，不怕易恒知道吃醋嗎？」

藍曦月輕哼道：「他敢生氣？你可是他的救命恩人，我幫你洗腳，那是在替他報恩。」

易恒得意地哈哈大笑，視頻到此結束。

盡管我早就強迫自己不再在意這些，可悲憤痛苦的情緒卻依舊如洪水般洶湧地壓上來，讓我痛得渾身顫抖。

和藍曦月結婚的頭兩年，我的腿最嚴重的時候，她就是這樣每晚給我洗腳。

我心疼她太累，説自己洗，她卻笑著阻止我：「這輩子我就給你一個男人洗腳，誰讓我是你老婆？」

可如今，同樣的事情，原來她也可以為別的男人做。

我沒有回複他，關掉手機，強迫自己入眠，可深夜雙腿卻傳來一陣陣針紮般的痛苦，硬生生將我疼醒。

我艱難地爬起來去吃止痛藥，可依舊擋不住這樣鑽心的痛。

接下來的一個月，疼痛灌注了我全部的生活，原本看上去即將好轉的雙腿，逐漸開始破皮，生瘡，潰爛。

我去醫院，醫生卻皺著眉頭說情況很棘手，恐怕得截肢。

而這段時間，藍曦月除了偶爾給我發消息報備下行程，並沒有過多過問我腿的事情，反倒是易恒，時不時地給我分享他和藍曦月出去玩樂的視頻和照片。

我在雙腿潰爛的痛苦中飽受折磨時，藍曦月卻在陪易恒滿世界的遊玩，開講座，收獲榮譽和掌聲。

一個月後，我的腿再也不疼了，卻成了徹徹底底的麻木。

腿上遍布的潰爛讓我無法穿長褲，隻能用毯子勉強蓋住，在家裏艱難地過活，我靠著看書打發時間，消磨歲月。

這一天，家門被人推開，藍曦月戴著太陽帽，一臉燦爛笑容地走進來，手裏提著大包小包，身後還跟著同樣意氣風發的易恒。

「阿臨，我回來了！看看我把誰帶回來了！」

藍曦月牽著易恒的手來到我跟前，絲毫沒注意到我瘦削蒼白的狀態。

自顧自地道：「我跟阿恒本來打算昨天就回來，結果天氣有變故，搞得我們在機場呆了一宿。」

「你這丫頭還好意思說，我早說定今天這趟飛機，你不聽，結果還不是今天？」

易恒笑嗬嗬地打趣道，藍曦月輕哼了聲：

「切，你還成神算子了？你說的都對，上周去海灘那次，你怎麼不知道要下雨？淋得我們都成落湯雞了。」

兩個人你說我笑地打趣著，說著我根本聽不懂的話題。

過了一會，藍曦月才注意到我的沉默，連忙收斂笑容，拿了個禮物盒子走到我跟前打開：

「阿臨，這次回來我特意給你買了雙皮鞋，你跟阿恒的腳碼一樣，我讓他試穿過，還不錯。你試試？」

她將鞋子取出來，在我麵前晃了晃：「怎麼還坐著？起來試試這雙鞋舒服不？你的腿都好了，就應該多起來活動活動......」

「我站不起來了。」我淡淡地說。

藍曦月聞言蹙起了眉，剛要問為什麼，一旁的易恒就陰陽怪氣地道：

「站不起來？楚臨哥，你是真站不起來，還是不想看到我，故意擺出這種姿態攆我走啊？」

一聽這話，藍曦月的臉色頓時有些不高興了，擰著眉對我不耐煩道：「楚臨你差不多行了！阿恒畢竟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説這種話幹什麼！趕緊起來......」

一邊說著，一邊用力拽著我的手臂，試圖強行將我拽起來。

我的雙腿本就沒了知覺，在她這樣推搡間，身體頓時失去支撐，猛地朝地板栽下去。

蓋在腿上的毯子也隨之掉下來。

「楚臨！」

藍曦月嚇了一跳趕緊要扶我，卻在看到我那暴露在空氣中潰爛到觸目驚心的雙腿，臉色瞬間煞白！

「你、你的腿怎麼......」

我強忍著身體的疼痛，平靜卻諷刺地開口：

「拜你所賜，我的腿，徹底癱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