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前世，夫君生生將我肚子裏的孩子剖出來，入藥引為我的師妹修補仙根。

她的哥哥將我關押在水牢，日日折磨。

他們說，是我占了她的身份，我該死。

我痛不欲生，含恨而死。

再睜眼，我回到了大婚之夜。

我在他們錯愕的目光下，毫不猶豫地跳下滅魂崖。

他們卻跪地痛哭，瘋了似的尋我。

1

紅燭羅帳，床幔輕揚。

令人頭腦發昏的酒香，在空氣中絲絲縷縷地纏繞。

我驀地睜開眼睛。

刻在骨頭裏的冷痛讓我渾身不自覺顫。

我茫然地看著自己身上豔紅華美的紅綢嫁衣，一不留神，在床榻上摔了下去，雙手下意識撐在地上。

我愣愣看著自己完好的手腕和雙腿。

我的腕骨與腿骨不是已經被敲碎，再也無法站起來了嗎？

這時，一陣水聲在外間傳來。

我聞聲望去，隔著層層紗幔，一處靈池飄著嫋嫋水霧，有人影在裏麵沐浴。

聚靈池！

我雙腿一顫，驚恐地瞪大眼睛。

聚靈池是仙界寶地，位於紫霄殿。

而紫霄殿的主人，是仙尊顧無塵。

我那生生剖了我孩兒的夫君！

指尖不自覺陷入掌心，我雙目泛紅，心裏的恨意與恐懼交織，逼得我搖搖欲墜。

【你在這裏作何？】

一陣清冷的聲音忽地在我耳邊響起。

我猛地抬頭，顧無塵穿著一件單薄的外衣，墨發如瀑，長眉入鬢，氣質清冷，五官俊雅如畫，眸色淺淡如琉璃，正淡淡睨著我。

【今日是我們的大婚之夜，不必如此心急。】

大婚之夜？

我重生了？

我瞪大眼睛，渾身血液霎時間凝滯。

顧無塵見我不說話，以為我是害羞，俯身將我抱起來，身形移動，瞬間來到床邊，將我放了上去。

顧無塵俯下身，輕輕撩起我的發絲，聲音低沉：【別緊張......】

我回過神，看著他泛紅的眼尾，和疏離冷淡的眼眸，前世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

前世我與顧無塵大婚後，很快懷上了孩子。

我喜出望外地告訴顧無塵這個消息，他表現得格外激動，不僅親身前往東海取鮫人淚為我調養身體，還將各種奇珍補品讓我服下。

麵對他的付出，我幸福又感動。

可是當我腹中的孩兒三個月時，顧無塵卻將我綁了起來。

他指尖靈力成刃，生生剜出與我骨肉相連的孩子。

我疼得渾身顫抖，絕望地感受到孩子正被迫脫離我的身體，我卻無力反抗，隻能哭著求他住手：［顧無塵，求求你放過孩子，他才三個月啊......］

顧無塵不為所動，他神情冷漠道：［三個月，做藥引正合適。］

我疼得渾身發顫，下身血流不止，看著顧無塵手上不成人形的孩子，心碾碎了般痛。

顧無塵冰冷的目光落在我身上，長眉緊蹙，帶著顯而易見的厭惡：［燕沐青，這都是你欠怡兒的，你搶了她的仙根進入仙界時，可曾會想過有這一天？］

柳青怡是我在凡間曆劫時宗門的師妹，她是難得一見的修煉奇才，是被全宗上下寵愛的天之驕子。

我先一步飛升，而柳青怡也被宗門用各種靈藥至寶砸了上來，強行飛升，仙根缺陷。

我顧著凡間同門一場，將她接到自己的府裏照料。

卻沒想到是引狼入室。

喉嚨裏泛上血腥氣，我拚命搖頭解釋：［我沒有頂替她的身份，你相信我......］

顧無塵冷笑一聲：［你冒充怡兒，謊稱救過我的性命，我不會再相信你這個滿口謊話的女人。］

［我沒有！］我紅著眼道：［顧無塵，你不相信我就算了，可孩子是你的親生骨肉！］

顧無塵卻絲毫不聽，冷笑一聲：［我從沒愛過你，這孽種不該留下來。］

語罷，他將我還未成形的孩子放進乾坤袋，轉身離開。

而我渾身靈力盡失，隻能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

2

回憶收攏，那種無能為力的滅頂痛苦還殘留在我的心尖。

我感受到顧無塵的吻落在我身上，緊緊掐著掌心，閉上眼睛，眼角劃過淚。

過不了多久，柳青怡就會飛升，而她也會很快和顧無塵勾連在一起，將自己打入萬劫不複之地。

今世絕對不能再與他成婚！

我深深吸氣，主動攬住顧無塵的脖頸，在他耳邊輕聲道：［你別動，讓我來。］

顧無塵聞言，訝異地停下動作，挑眉看我。

我鼓起勇氣，伸手捂住他的眉眼，趁他毫無防備，指尖悄悄捏訣，召出雪絲綾，將顧無塵牢牢纏住。

這是顧無塵曾經贈給我的上等法器，即使是他自己，一時半會兒也掙不脫。

顧無塵動了動，發現自己被纏得動彈不得，耳尖染上薄紅，似乎有些羞惱：【你在幹什麼？快給我解開！】

我手心覆了層冷汗，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聲音卻還在微顫：［你先別動......］

顧無塵竟順從地不再掙紮，隻是抿唇道：［你快些......］

看著他放下戒心，我赤腳踩在玉石地麵，拚了命地往外逃。

即使我現在就想殺了他以解心頭之恨，但我如今隻是個本體缺失的靈草，根本傷不了他。

當務之急是逃離這個火坑。

我匆忙找了條小路，足尖一點，翻過紫霄殿的牆壁。

許是我太過慌亂，竟沒有看到牆外的人。

那人一身黑衣，幾乎要融在黑夜裏。

我注意到時，已經來不及停下，隻能一頭撞進他的懷裏。

肅殺冷然之氣撲麵而來。

我渾身一僵，緩緩抬頭。

肖梧正挑眉審視著我。

狹長的眼眸透著邪氣與殺意，像黑暗中的蛇緊盯著獵物。

我渾身不自覺打顫，幾乎要站不住。

他是柳青怡的哥哥，前世將我關在水牢裏，折磨致死的男人。

3

前世顧無塵剜走我的孩子後，將我關在紫霄殿。

柳青怡卻實力大增，與顧無塵重新舉辦了婚禮。

聲勢浩大，三界皆知。

而我卻被肖梧掠到水牢中。

我渾身被浸在冰冷刺骨的寒水裏，肖梧站在水牢邊緣，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他緩緩出聲，眼底凝冰：【隻要你活著，怡兒就沒辦法安心嫁給顧無塵。】

肖梧是柳青怡的哥哥，與她自小長大。

但他比柳青怡資質更佳，天之驕子，早早飛升上界，憑借著強悍實力成為統領天兵的將軍。

在水牢裏，我的生命力迅速流失。

但肖梧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一直吊著我的命。

他將我的舌頭割去，敲碎我的腕骨，腳骨，日夜受水牢之刑。

我痛不欲生，幾次想了斷自己，卻又被救活。

肖梧譏嘲的話縈繞在耳邊：【你當初搶走怡兒的仙根時，就該料到會有這一天。】

我無法為自己辯解，直到我身體精神逐漸潰敗，再也無法支撐下去。

我含恨而終，再睜眼，竟已經回到了與顧無塵的大婚之日。

5

如今柳青怡還沒有飛升，肖梧也並不認識我。

前世肖梧帶給我的恐懼如附骨之蛆，讓我本能地顫抖。

肖梧漆黑的眼眸定在我的臉上，他感受到我抖得厲害，挑眉問道：［你怕我？］

聽到他的聲音，我下意識一顫，水牢裏徹骨的寒涼幾乎刻在我的靈魂裏，凍得我牙齒打顫。

我垂下眸子，深深壓下恐懼與恨意，不露半分破綻，緩慢搖頭。

肖梧不知曉我是仙尊新婚的妻子，他看了眼牆壁後麵的紫霄殿，放開我，退後了一步，麵上帶出幾分審視，問道：【你是誰，為什麼會在紫霄殿出來？］

我眉眼低垂，臉色蒼白：［我做錯了事，被仙尊趕了出來。］

仙尊實力強勁，又俊美出塵，無數女仙爭先恐後地去爬他的床，每次都會被無情地扔出來。

這荒唐事傳遍了整個仙界，肖梧自然也知道。

此時我身上隻穿著一件單薄的紅衣，薄如蟬翼，細膩白皙的肌膚若隱若現。

他上下打量我一番，顯然對我失去了興趣，轉身離開。

我鬆了口氣，想抓緊時間離開，沒成想剛邁步，我就因為腿軟差點跌倒在地。

肖梧眼疾手快，長臂一伸將我撈了起來。

［你們在幹什麼？］

一陣冷硬淬冰的聲音傳來。

顧無塵已然發現自己被耍，麵色陰沉地出現在我們身後。

他眼神落在我和肖梧交握的手上，語氣冰冷地對我道：【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