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被嫌棄的老母親

帶大了兩個孫子後，我在兒子家遭到了嫌棄。

小孫子五歲生日，兒媳再一次跟兒子爆發了爭吵。

“我們上有老下有小的，還背著房貸，你媽年紀輕輕，每天躺在家裏什麼也不幹，也不知道出去找點活，替我們分擔壓力！”

“要麼讓你媽回老家去，不然我們就離婚！”

兒子也哭著求我：

“媽，我不能離婚。”

我默默地收拾東西離開。

後來老家拆遷，我分到了一筆巨款。

他們又腆著臉求我回城裏，說要給我養老。

1.

這已經是他們這個月第十次吵架了，每次為了點雞毛蒜皮的小事，搞得家裏雞飛狗跳。

小孫子浩浩縮在我懷裏，嚇得身子都僵了，哭都不敢哭。

我輕拍著浩浩的背，歎道：“你們也別吵了，嚇著孩子，我明天就回去。”

吵架聲嘎然而止。

“媽，月月沒有這個意思。”兒子不敢看我。

剛偃旗息鼓的林月，頓時怒瞪著他，

“我們上有老下有小的，還背著房貸，你媽年紀輕輕，每天躺在家裏什麼也不幹，也不知道出去找點活，替我們分擔壓力！”

“現在她自己呆的不好意思了想要走，你還攔著？做你的孝子去吧，這個家別要了。”

“我告訴你李旭東，要麼讓你媽滾回老家去，不然我們就離婚！”

她將抱枕砸到兒子身上，從沙發上起身回房。

順便還將狗盆踹翻了，對著狗罵罵咧咧，

“就知道吃，全家就你吃得多，除了搖尾巴還會幹什麼！家裏都那麼窮了哪裏還能養得起你？”

明著罵狗，實際在罵我這個婆婆。

我聽著不免來氣。

他們每月給我三千家用，要我負責全家五口人的夥食，我的養老金全貼進去都不夠，棺材本都快花完了。

出錢又出力，辛辛苦苦伺候他們八年，到頭來落不著一句好，還被當成吃閑飯的。

還真不如在村裏，種種菜養養雞，沒事溜達串個門，每月兩千的退休金不知道過得有多滋潤。

正在暗自腹誹著，兒媳婦走到房間門口，說道：

“浩浩，還不快過來，你奶奶要收拾行李，別搗亂。”

“去吧。”我把浩浩放下去，拿出手機開始訂票。

2.

訂完票回屋收拾行李，我將自己的衣服整整齊齊地碼在床上，其實也沒幾件，大多都是林月穿舊了不要的。

兒子走進來，囁喏著開口：“媽，我不能離婚，等過幾年我們條件好了再把您接回來。”

“不用。”我擺擺手，“其實你們想叫我走，直接和我說就行了，不用為了我吵架。”

他在我身後站了一會兒，才說出了自己的目的，

“月月說，讓您把這個月沒花完的生活費留下來，我們現在還要養兩個孩子，條件困難。”

我往袋子裏塞衣服的手一頓，回過頭看著他，

“你們想要多少？”

“今天25號，按照平均每天一百塊算，這個月應該還剩五百......”

看，這話連他自己說得都沒有底氣。

我深吸了一口氣，道：

“你真覺得，一百塊足夠全家的吃喝用度？就算我不吃飯我喝露水，一百塊一天也不夠養活你們這四張嘴。”

“浩浩和小宇每月要喝的牛奶，你媳婦每月要吃兩個榴蓮，光這都八百塊了！”

還有兒子愛喝的茶葉，家裏的堅果零食，餐桌上價格飆漲的豬肉牛肉，以及那些日常消耗品，連林月每月的衛生巾都是我跑出去給她買的。

我不信他們一點物價都不懂。

兒子癟了癟嘴，默默回了自己的臥室。

沒幾分鐘，一牆之隔的主臥傳來了林月的謾罵聲，

“你到底有沒有用啊？讓你辦點事都辦不好，你就讓你媽拿捏吧，這個家也別要了。”

“你小點聲，媽聽著呢。”

林月非但沒有收斂，更是扯著嗓門嚷嚷了起來。

“聽著怎麼了？我還就怕她聽不見！有些人就是倚老賣老，養了她八年，臨走還要連吃帶拿，真不要臉！”

“你趕緊去問問她訂票沒有？沒訂你就給她訂上。”

“這日子我真是一天也過不下去了！”

兒子又唯唯諾諾地過來了。

“媽，月月說......”

我打斷了他的話，“票訂了今晚就走，錢我一會兒也給你轉，好了，你趕緊出去別在這氣我。”

他沒有任何反應，站在一旁為難地看著我。

我隻好拿起手機，當著他的麵給林月轉賬六百。

“這個月有三十一號，給你們算六百，行了吧？”

然後又打開訂票app，把明天中午的票改簽。

但是現在太晚了，最快一班是半夜十二點，而且還隻剩無座的。

我看了兒子一眼。

他正巴巴地盯著我的手機界麵，見我猶豫，還抬眼疑惑地看我，似乎在問為什麼不繼續操作？

我的心涼了半截，咬一咬牙，買了半夜這趟無座的。

“這回總行了吧？”

他臉色好看了許多，“媽，這趟車太晚了，明天我還要上班，就不送你了。”

3.

呸，他嶽母來的時候，他們可是半夜五點就起床去火車站候著了，還特意請了一天假帶他嶽母在杭城逛。

怎麼嶽母是媽？親媽反倒不是媽了？

我氣呼呼地出了門。

到了車站才發現來得太早了，在車站坐了四個小時，又在火車上站了三小時，等到下車的時候早已疲憊不堪。

“唉，年紀大了就是不經熬。”

我正捶著酸軟的腰腿暗自嘀咕，胳膊突然被人拽了一下。

“姐，叫你咋都聽不見？”

抬頭一看，弟弟齜著牙站在我跟前。

我驚喜不已。

上車之前給弟弟打了個電話，他說要來接我，我以為隻是說說而已。

“不是說了叫你不用來，等天亮了我自己打車回去。”我笑著埋怨。

“那哪能行？”他接過我的行李，“走啊，回家，君麗聽說你回來，連夜起來殺了一隻雞，咱回去正好吃飯。”

回到家看著熱騰騰的飯菜和鋪好的床褥，我眼眶有些熱。

吃飯的時候，我說，這次要回來長住，但是因為我之前的老房子好幾年沒住過人了，得在弟弟家住一段時間，等我把那邊房子收拾出來。

弟弟大手一揮：“嗐，收拾啥呀，姐你安心住著，反正過不多久就要拆遷了。”

“拆遷？”

“你不知道？我給你打電話老不接，就給你發了微信了，通知應該這幾天就能發下來。”

我有點不好意思。

有時候忙得顧不上接電話，想著等下給他回過去，後麵又忘了，而他給我發的微信總是一串串長語音，說些有的沒的，有的我都沒點開細聽。

弟媳給我夾了塊雞翅，笑道：

“村裏人都說姐福氣好，旭東有本事，把您接到城裏去享福，不像我們，呆村裏一輩子了，等這次的拆遷款下來，我們也要去杭城買房，就跟姐買在一塊兒。”

我笑著回應。

心裏卻泛起一股酸澀。

什麼享福啊，這幾年要照顧兩個大人，還有兩個小孩，我是一天也沒休息過啊，比當年幹流水線還累。

4.

中午睡醒，我看著手機裏昨晚給兒子發的報平安消息，他一直沒有回複，便給他打去電話。

電話響了兩聲被掛斷。

我想他應該是在忙，終於等到了吃晚飯的時候，我再次給他打。

“媽，有啥事啊？一直打電話。”

電話那頭傳來了兒子不耐煩的聲音。

“媽想問問你，咱們房貸還欠多少？”

“怎麼了，你要給我還啊？又沒有錢問這個做什麼？”

“就咱們村裏那個老房子，以前你回來還總說它破，住不了人......”

“媽！”兒子語氣明顯不悅，“你不會是要讓我拿房貸去裝修那個破房子吧？我和月月兩個人的工資加起來才不到兩萬塊錢，你就別折騰了行不行？”

“不是，我現在住你舅舅家，我想和你說，咱們那個老房子馬上就要......”

“那你住舅舅家就行了呀，每月給他交點生活費他能不給你住？我們以後要花錢的地方多著呢，你別來添亂行不行？”

我沉默了。

本來想要告訴他拆遷的好消息，順便給他把房貸還了。

可三番四次地被打斷，讓我沒有了繼續說下去的欲望。

“要沒什麼事我先掛了。”

他剛想掛斷，小孫子浩浩卻湊了過來，“奶奶——”

“奶奶我想你了，你去哪裏啦？”

聽到浩浩稚嫩的聲音，我臉上不自覺地掛起了笑臉。

還沒來得及說話，林月尖銳的嗓門又嚷嚷開了：

“你奶奶回自己家去了，別搗亂，媽媽好不容易把這個老妖婆送走，要是再賴上咱們家怎麼辦？你和哥哥還想不想讀書了？想不想去動物園了？”

我的笑容僵在臉上。

以前他們起碼還給我留點臉麵，現在是連裝都不裝了。

我手機聽筒不太好，所以開著外放，此時手機被弟弟奪了過去。

弟弟氣得臉都紅了：“李旭東，你有沒有良心？你媽一天打兩份工把你拉扯大，給你買房娶媳婦，你就是那麼孝順她的？”

5.

兒子沉默幾秒，也喊了起來：

“你不也是我媽拉扯大的？你都不給他養老，憑什麼要求我來孝順？”

他倆從小就不對付，眼看又要吵起來，我趕緊去搶手機。

弟弟一隻手擋著我，站起來將手機拿遠，繼續道：

“你放心，我姐我自然會管，可你當初把她接過去的時候咋說的？難怪她半夜跑回來，我就知道肯定是受了委屈！”

“之前你媳婦生孩子的時候，你要求你媽把工作辭了，去伺候你媳婦坐月子，你生完大的生小的，現在兩個孩子都上學了，就把你媽趕回來，用完就扔是吧？”

“舅舅，你說話也太難聽了！什麼叫用完就扔？”

“外公外婆走得早，你也是我媽帶大的，長姐如母，我已經養了她八年，以後她的養老問題該歸你管了。”

我癱坐在沙發上，徹底沒了力氣。

雖然我原本也沒指望著兒子能給我養老，可那些話從他嘴裏說出來，我還是紮心一樣的難受。

弟媳拍了拍我的肩膀，“姐，等以後小媛嫁出去了，咱們仨就一塊兒過，還熱鬧。”

後麵的日子，沒有人再提起李旭東。

村裏的雞叫得很早，我每天睡醒了就吃，沒事遛遛遛彎曬曬太陽，每次要進廚房幫忙都被弟媳婦趕了出來，慢慢的我也學會了享受。

一個多月後，拆遷款發下來了。

加上田地，弟弟家一共分了差不多四百萬，我分了一百六十萬。

我們殺雞宰魚，計劃著去杭城看房子。

沒想到，李旭東突然回來了。

帶著老婆孩子，拎著水果牛奶。

“奶奶——”浩浩一進門便抱住了我的腿。

“媽，我們回來看你了，浩浩天天鬧著要奶奶，嗬嗬。”

我確實想孫子了！

這一家四口，我隻和浩浩比較親，可是林月屏蔽了我的朋友圈，想孫子的時候，我隻能在手機上看看舊照片。

“乖浩浩，給奶奶看看是不是又長胖了？”

我把孫子抱到腿上，卻沒有搭理那一家子。

弟弟鼻子一哼，“養不熟的狗崽子，聞著肉味兒就跑回來了。”

6.

還是弟媳婦打著圓場，去廚房拿來了碗筷。

飯桌上的氣氛頗為尷尬，他們態度極好地表示想要把我接回去。

林月笑得像朵花，完全看不見之前刁蠻的影子。

“家有一老如有一寶，您走了我們才發現，這個家根本離不開您，我年紀輕，很多事情都不懂，還需要媽再教我兩年。”

“嗬，等兩年後把我姐掏空，再給趕出來是吧？”弟弟說話毫不客氣。

兒子皺眉：“舅，我媽就我一個兒子，你非得把我們家攪和散了才開心？”

弟弟瞄了我一眼，終究是沒再說話，低著頭狠狠扒了兩大口飯。

吃完飯，我還是決定跟兒子回去。

弟弟把我拉到房間，說：“姐，你可得把錢拿好了，千萬別被旭東騙了去。”

“這小子話說得漂亮，實際就沒安好心，咱先觀察觀察，如果他真的改好了，咱再給他也不遲。”

我笑著安慰他，“放心吧，我存了死期，那錢我另有他用，誰都動不了。”

一個多月不在，兒子家裏變了個樣。

孩子的玩具丟得滿地都是，因為懶得遛狗買了狗尿墊，空氣中飄著一股狗屎味，鞋架上滿是灰塵，洗碗池裏裹著厚厚的油垢......

林月笑著說：“這個家少了媽就是不行。”

可不是嘛！

他們兩個下了班就等著吃飯，有什麼事就喊“媽”，平時出門看到門口的垃圾都懶得順帶提下去扔，少了我這個免費的保姆哪能習慣？

真的是回來回來找罪受！

林月把浩浩往我懷裏一推，笑著說：“浩浩，你奶奶最疼你了，有時間多陪陪奶奶，到時候奶奶天上的月亮都給你摘下來的！”

浩浩不懂，跟在我屁股後麵幫倒忙，“奶奶我來幫你。”

“那浩浩坐在這裏幫奶奶擇菜好不好啊？”

“好！浩浩最厲害了，等下我還要幫奶奶洗菜。”

回房寫作業的大孫子澤宇翻了個白眼：“沒出息。”

7.

果然回來剛兩三天，他們就沉不住氣了，開始有意無意地提起想換房子。

“媽，澤宇和浩浩以後長大了需要自己的房間，咱們這套三居室肯定是不夠住的。”

我蹲著給狗盆裏加了一勺狗糧，裝作聽不懂道：

“是啊，等浩浩習慣自己住了，我就搬去你舅舅那裏。”

兒子眉頭微微皺起，“媽，你什麼意思？”

“自己親兒子不幫，要去幫舅舅？你是扶弟魔嗎？”

“扶什麼魔我不知道，你舅那裏有房間，我每月給他們交點生活費應該也不會被趕走。”

“之前你也說了，以後我的養老問題就歸你舅管，他也答應了。”

“我老了，也幫不上你們什麼，以後隻會更老，你們照顧兩個小孩就已經夠累了，我不能給你們添亂。”

我記仇，況且這次回來根本沒打算長住。

村裏幾個老姐妹都準備在湖明小區買房，我也想在那附近買個小公寓，計劃未來還可以一起出來逛菜市跳廣場舞。

兒子低頭思忖一番後，道：

“那也行。你和舅舅舅媽一起還相互有個照應，拆遷款可以留著給澤宇浩浩買個基金，等大學畢業了再給他們買房。”

我在他對麵坐下，撇了他一眼，

“基金和買房跟我有什麼關係？我什麼時候說要把錢給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