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獄那天,寒風凜冽,吹得宋筱棠瑟瑟發抖。
她抬起瘦骨嶙峋的手摟緊透風的破舊棉衣,拖著陰冷犯疼的膝蓋,一步步邁出大門。
監獄外,豪華跑車上的司機看到她,立刻下來接走了行李。
“少爺和宋少都在給宋小姐慶祝生日,特意讓我來接您去參加生日宴。”
怔愣了片刻,宋筱棠才嗯了一聲。
跑車疾馳著,開到了市中心最豪華的酒店。
一推開門,看到金碧輝煌的大廳裏衣香鬢影、觥籌交錯的場麵,宋筱棠不自覺握緊手。
不遠處,一身高定禮服的宋書瑤被擁簇著圍在中心,笑意盈盈。
林宴辭親自為她戴上璀璨的生日王冠,宋亦琛捧著蛋糕唱起生日歌。
一派熱絡和煦、其樂融融的大團圓場景,賓客們也是一臉豔羨,恭維個不停。
“聽說宋小姐從伯克利一畢業,就簽約唱片公司了,真是前途無量啊!”
“那當然,宋小姐可是音樂圈百年一遇的大才女,她寫的第一首歌就爆火網絡,漲粉無數!”
一片逢迎裏,有人瞥見門口的人影,嫌棄地嚷嚷起來。
“這誰啊?這可是高檔酒店,怎麼讓乞丐混了進來,穿得破破爛爛的,一股子窮酸味!”
眾人聞聲回頭,看見是宋筱棠,林宴辭和宋亦琛都愣住了。
很快,兩個人就反應過來,邁著大步上前迎接。
林宴辭握住她的手,滿眼心疼:“三年沒見,怎麼瘦了這麼多?”
宋亦琛將她垂落在額前的頭發挽到耳後,露出她那張蒼白無色的臉:“沒事,我們多費點心,養養就補回來了。”
宋筱棠眼眸微凝,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那我的人生呢?還能補回來嗎?”
兩個男人對視了一眼,皺了皺眉,又拿出了送她入獄前的那套說辭。
“棠棠,我們不是說過了嗎,這是你欠書瑤的,這次過後就算徹底還清了,你不要鬧了好不好?”
“我和亦琛會像以前那樣好好待你,你就忘掉那些不愉快的往事吧。”
不愉快?原來僅僅用三個字,就概括了她這些年經曆的所有嗎?
眼前這兩個男人,一個是她的哥哥,一個是她的男朋友。
曾寵她入骨,卻又親手推她入深淵。
宋筱棠是被收養的。
十年前,因為親妹妹意外走丟,宋亦琛便在孤兒院收養了一個妹妹,也就是她。
他讓她叫他哥哥,寵了她八年,視若明珠。
她也乖乖聽話陪在他身邊,逐漸撫平了他失去妹妹後留下的創傷和陰影。
後來,宋亦琛的好兄弟林宴辭對宋筱棠一見鐘情,幾番追求過後,兩人很快確定了關係。
她有著世界上最寵愛她的哥哥和男朋友。
可就在這個時候,宋亦琛真正的親生妹妹,宋書瑤回來了。
所有人都告訴宋筱棠,她應該彌補這位遭受了很多苦難的宋家真千金。
她也清楚自已擁有的原本都屬於宋書瑤,於是隻要是宋書瑤喜歡的,她都讓。
房間,她讓!
考試成績,她讓!
就連宋書瑤腎衰竭要捐腎,她也讓出了自己的腎!
可宋書瑤卻還是想方設法的陷害她。
而宋亦琛因為愧疚和心疼,對她百般維護,就連林宴辭竟也站在了她那一邊。
後來,宋書瑤撞人肇事逃逸,他們讓剛拿到伯克利錄取通知書的宋筱棠頂罪。
她不願意,他們就動用權勢強行把她送進了監獄。
進去之前,宋亦琛告訴她,她永遠是他的妹妹,他也不舍得把她送進監獄,可她需要還清虧欠宋書瑤的東西,還保證這是最後一次。
林宴辭也勸說著,隻要她坐幾年牢,等她回來就結婚。
就這樣,宋書瑤頂替她去了伯克利,成為音樂界的大才女,而宋筱棠在牢裏蹲了四年,被人毆打欺辱恐嚇,滿身傷痕,生不如死。
如今,她走出了監獄。
可人生又該走向何處呢?
她自嘲的看著眼前的兩個男人,剛要開口,宋書瑤卻忽然假惺惺地迎上來,大聲道:“姐姐,你出獄了?這些年在牢裏還好吧?”
四周的賓客瞬間瞪大眼,竊竊私語議論著。
“原來是宋家那個殺人犯啊,我還記得當年她喝酒飆車,撞死人的事鬧的沸沸揚揚的!”
“還不止呢!她肇事逃逸的證據都擺上來了,她還拒不承認,甚至想把罪名都推到宋書瑤身上,宋家領養了她,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
聽到這些顛倒黑白的流言,宋筱棠臉色變得蒼白。
她下意識地想起了那段讓她絕望的痛苦回憶,她不停搖著頭,捂著耳朵,而後不顧宋亦琛和林宴辭震驚的眼神,再也忍不住衝出了人群。
在角落裏躲到天黑,淚水流了滿麵,直到眼睛再也流不出淚水,她才平複下激蕩的心緒,一個人回了家。
可回到熟悉的臥室後,她卻發現自己的房間被改成了貓窩。
管家還說沒有空房了,讓她和保姆擠擠。
恰好這時,宋書瑤回來了。
她提著蛋糕進門,一副天真爛漫模樣。
“姐姐,你給我慶祝生日都沒有吃到蛋糕呢,你看,我給你提回來了。”
看到奶油裏的芒果果醬,宋筱棠臉色一白,“我過敏,不用了。”
宋書瑤餘光掃了掃緊隨而來的兩個男人,眼淚噠噠落下來。
“姐姐,你是不是還在為白天的事生我的氣啊?還是因為我把你的房間改成了貓窩,所以才不吃。”
看到她哭得梨花帶雨的,林宴辭皺起眉看向宋筱棠:“棠棠,你怎麼一回來就欺負書瑤?”
宋筱棠心口一窒,眼裏浮現出一絲隱痛?:“我欺負她?你不如問問她為什麼一回來就拿個芒果蛋糕給我吃。”
“書瑤知道你芒果過敏,怎麼可能在蛋糕裏放芒果?你不要誣陷她。”
宋亦琛一邊訓斥著,一邊拿走蛋糕,強行塞進宋筱棠嘴裏。
芒果醬一進入喉腔,她就覺得喘不上氣。
脖間像有螞蟻在爬一樣,瘙癢而刺痛。
宋書瑤得意的看了她一眼,順勢倒在宋書宸懷裏:“哥哥,宴辭哥,不知道為什麼,我頭突然好暈啊。”
聽到她這有氣無力的聲音,兩個男人緊張得不行,連忙帶著她去了醫院。
三個人轉身的瞬間,宋筱棠身形一顫,倒在了地上。
可聽到聲音的林宴辭和宋亦琛隻僵了一瞬,便冷冷道:“你又在裝什麼,書瑤現在不舒服,我們急著帶她去看病,什麼場合不清楚嗎?”
說完,他們快步離開,再也沒回頭看她一眼。
看著他們離開的背影,宋筱棠咽下了盤旋在唇齒間的呼救聲。
手腳並用爬回房間後,她翻了個遍,才終於找到抗敏藥,生咽了下去。
可身體裏那股不適感越來越嚴重,她隻能不停抓撓著,劃出一道道血痕。
腫脹的臉頰被染得血紅,胸腔中的氧氣逐漸耗盡。
就在她以為自己要窒息而亡時,抗敏藥發揮了效用。
她趴在地上,呼吸著新鮮空氣,眼角落下一串眼淚。
也不知過了多久,房間裏傳來的手機鈴聲。
宋筱棠並沒有要接的意思。
如今人人都對她這個勞改犯唯恐避之不及,誰又會給她打電話呢?大概是騷擾電話罷了。
可她不接,電話也不掛斷,就一直響了不停。
直到鈴聲響到第五遍,她才強撐著起身,拿起了手機。
屏幕上顯示,是一個國際越洋電話。
按下接聽鍵後,她還沒說話,就聽到了一道激動不已的男聲。
“若若,我是哥哥,我終於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