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別抬起頭,他第一次直視司傅盛那張桀驁的麵容。
他眼神平淡,沒有任何情緒,就仿佛這一切跟他無關似的。
司傅盛微微皺眉,總覺得江別有些變了。
不再像之前那樣溫柔到懦弱,明知道被人戴了綠帽還要默默隱忍。
就當他要進一步試探時,江別忽然笑了。
跟司傅盛的濃顏不同,江別生了張極為寡淡的臉,膚色近乎透明般白皙,眉目也是淺淡的灰黑,像是最淡的墨。
過去的聚會中,他很少說話,總是安靜地陪在林思睿身邊,如同一杯清水,輕易就會忽略過去。
而此刻,他微微勾起唇角,眉眼綴著細碎的光,竟讓人有些挪不開眼。
仿佛是穿透烏雲的月光,那麼淺淡卻又那麼動人。
林思睿的眼神直勾勾地落在江別身上,全然沒注意到身邊的司傅盛臉色陰沉。
江別輕敲耳邊的助聽器,溫聲道:“聽到什麼?剛助聽器斷聯了。”
司傅盛輕嗬一聲,掛著譏諷的笑容,張嘴就要重複。
這時,從江別進門就一直沉默的林思睿終於開口。
她站起身,半是無奈半是警告地掃視眾人:
“現在已經很晚了,我送江別回家。”
“喝多了的人,千萬別再胡說八道了啊。”
司傅盛摸索著指尖殘留的溫熱,無所謂地笑著將杯中紅酒飲盡:
“喝啊,愣著幹嘛,難不成還想聊天?”
眾人一愣,趕忙端起酒杯,恭維的話一句接一句,場麵再次熱鬧起來。
像是沒有人在意兩人的離席。
黑色邁巴赫駛入夜幕當中,這一路上,除了車輪碾過柏油馬路的細微聲響,什麼都沒有。
車內後視鏡中,江別托腮看著窗外一言不發,林思睿幾次想解釋,但看見他消瘦的側顏,又把想好的謊言推翻。
幾番猶豫下,車已經開到家樓下。
眼看著江別就要離開,林思睿再顧不得什麼麵子不麵子,連忙扯住他的手:
“我知道你聽見了,但我可以解釋的。”
“司傅盛已經入股俱樂部,等退役後我想加入俱樂部的管理層,少不得討好他。當時我沒有反駁也是因為這個,但我心裏知道不是的,你一直都是我的幸運男神。”
“沒有你,我走不到今天。”
她說的是真話,但也隻是一部分而已。
那更多齷齪不堪的自己,她不想讓江別看到。
她希望江別永遠仰望他,就像仰望一個無所不能的神那樣。
林思睿誠懇地捧起江別的手,輕輕摩挲著他的無名指,金屬表帶咯得他生疼:
“再等等我,等我爬到足夠高的位置,我絕對不會再讓你受委屈了。”
手機鈴聲不合時宜地響起,林思睿隻猶豫了一秒,便接通電話。
因此,她沒有看到,柔柔月光和江別眼中的淚一起破碎。
自然也不會聽見那句輕得像一陣風似的,
“我不會等你了。”
邁巴赫尾燈的紅光碎在十字路口,江別抬手招停了輛出租車,徑直前往機場。
第三遍登機提醒時,林思睿的消息彈了出來。
“等我奪冠那天,我也有驚喜要給你。”
江別沒有回複,金屬卡槽彈出,舊手機卡碎在了掌心。
“先生,需要幫忙放行李嗎?”
“沒有行李,幫我把這個丟掉就好,謝謝。”
舷窗外雲海翻湧,六萬英尺高空氣流裹挾著謊言、過去、真心,在機翼後方拖曳成銀河般的碎屑。
八個小時後,機翼劃破黑夜,迎來了第一縷曙光。
韶光燦燦,來日可期。
亦如他往後餘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