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淮澈撞破沈詩悅母子裝窮那天,他正在烈日下打零工。
彼時他大汗淋漓,而高檔餐廳裏的母子二人正與白月光推杯換盞。
“我和紀淮澈結婚本來就是和你賭氣,隻要你願意,我現在就和他離婚帶你離開。”
聽見妻子對白月光的真情告白,紀淮澈想起自己為了她一次次放棄回城,可換來的卻是沈詩悅一次次的傷害。
那一刻,紀淮澈的心,徹底死了。
他回到家撥通了老師的電話,申請了返城名額。
......
“老師,我打算回去,加入國家文物修複計劃。”
紀淮澈說出這句話時,內心毫無波瀾。
反倒是電話那頭的老師,激動不已:“淮澈,你終於想通了,我說過你的才華不應該被埋沒在山村裏。”
“你不是一直舍不得老婆和兒子麼,怎麼突然答應了?這次接觸的文物都是國寶級別的,一旦加入,中途不能與外界有任何聯係,你跟家裏人商量好了麼?”
他雖然高興紀淮澈的決定,但還是擔心他是不是出了事。
要知道,紀淮澈為了沈詩悅母子,放棄了一次又一次的機會。
如今他突然鬆口,林老師甚至有點不敢相信。
紀淮澈聽著林老師的話,隻是輕笑:“我已經想得很清楚了。”
林老師見他這麼說,隻能按下好奇心:“我申請你回城的手續大概需要一個月,你兒子現在也五歲了吧,到時候帶過來讓我見見。”
紀淮澈抬眸看了眼對麵他住了八年狹小又破舊的矮房,和這個裝修豪華的房間形成鮮明的對比,不由苦笑。
“他不會跟我回去。”
紀淮澈掛斷電話後。
想起下午,他照例進城打零工,卻撞見他們三人在高檔餐廳裏。
他們表現得從容不迫,很顯然,習慣了這種生活。
而沈詩悅母子也沒有麵前對他時的高高在上,反而都帶著諂媚的討好。
“詩悅,你真的不準備告訴淮澈你的身份嗎,我看他每天打那麼多份工,也挺辛苦的。”
沈詩悅沒答話,反倒是沈明修開口了。
“熠陽叔叔,您快別提他了,就他那窮酸樣,媽媽要不是為了你,早帶我回城了,何必天天擠在破山溝裏,連吃頓飯都不方便。”
“何況以他那見識,要是讓他知道媽媽的身份,怕是得嚇破膽吧。”
許熠陽很滿意他的回答,勾起唇輕笑著。
沈詩悅完全是放縱的態度,甚至看向許熠陽時,那雙眸子的深情幾乎要膩出水來。
“熠陽,我當初來這的初衷就是想陪你,讓你有個舒適的地方住,哪怕你不願意讓我幫你,隻要能留在你身邊,我就甘之如飴了,至於紀淮澈......當初要不是跟你吵架,我也不會和他結婚。”
“我知道的,但我身為男人,事事都靠你像什麼樣,我隻想靠自己的能力回去。”
紀淮澈卻如墜冰窖,原來他們早就認識,許熠陽還是她愛而不得的白月光。
紀淮澈再回去時,沈詩悅已經回來了。
桌上的餐盒是她打包的紅燒肉:“今天廠裏加餐,我特地把菜都留回來。”
說這話時,她眸子都懶得抬。
紀淮澈隨意的掃了眼,就認出這是他們吃剩的飯菜。
他諷刺的勾起唇:“不用了,你在廠裏上班辛苦,還是留著自己吃吧。”
沈詩悅聽這話,便知道他心疼自己了。
態度比剛剛要緩和幾分:“沒事,再苦也不能苦了你和兒子,淮澈,我一定會努力讓我們這個家步入正軌。”
紀淮澈隻覺得惡心,他不動聲色的避開沈詩悅的觸碰。
轉身回到臥室,心底止不住的發酸。
八年前,紀淮澈和許熠陽一起下鄉修複文物。
他對沈詩悅一見鐘情,也不在乎沈詩悅一無所有。
他知道,沈詩悅喜歡的是許熠陽,所以紀淮澈一直控製自己的愛意。
直到六年前,沈詩悅突然追起了他,這讓紀淮澈沉寂許久的心再次跳動,一次意外,兩人發生了關係,還有了孩子。
沈詩悅也終於鬆口要和紀淮澈結婚。
那時的紀淮澈覺得幸福無比,沈詩悅生下孩子後,更讓兒子跟著她姓。
可婚後,沈詩悅對他的態度依舊是忽冷忽熱的,但紀淮澈不在意,他一直覺得能夠將沈詩悅的心捂熱。
如今他才知道,她對他好的時候恰好是和許熠陽鬧矛盾的日子。
到了八十年代,知青回城掀起一陣熱潮。
紀淮澈的老師不止一次向他發出邀請,去國家文物修複所工作。
他曾提起讓沈詩悅和他一起回去,可沈詩悅卻說不願背井離鄉。
於是紀淮澈就選擇留下,加之村裏遺落了不少文物,他便借口替林老師尋找並修複文物。
現在想想,沈詩悅隻是想留下陪許熠陽。
更因為他一句不願意搞特殊,就心甘情願留在村裏當個普通人。
而她,隻是恰好被分配過來。
又恰好成了她這八年來,無聊時光的消遣玩意。
這些細節其實都有跡可循,比如她從不讓紀淮澈進許熠陽的房間。
可就在下午,紀淮澈渾渾噩噩回到家後,鬼使神差的找了鑰匙進去許熠陽的房間,屋裏紅磚白牆,各種實木家具,連電話這麼奢侈的東西都有。
八年來,隻一牆之隔,卻是兩個世界,兩種生活。
紀淮澈的淚水一滴滴落下,難為他們這些年瞞得這麼好,都沒在他麵前露出破綻。
可他們想演,可他卻不想繼續。
他的人生也該輪到自己做主了,不能再這樣稀裏糊塗的活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