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終於等到了我想要等的人。
臨江鎮的江老爺,江煙明的爹,此處的大善人。
遇災便開倉放糧,收成好時,便為此處開辟新銷路;
若沒有他,臨江鎮難能有這般模樣。
二十年前他還未到此地時,
臨江鎮是四裏八鄉出了名的窮困之地。
殘陽如血,落在我的衣衫上,我起身朝他盈盈一拜,緩聲道:
「見過江老爺。」
對方竟是看呆了,良久才開口:
「閔言姑娘,身量像極了我女兒。」
透過幕籬,我竟在他眼神中看到了一絲愧疚與傷懷。
於是我摩挲著掌中龜殼,淡聲道:
「江姑娘冤魂未散,隻待複仇之機,徐娘子是第一個。」
「江老爺覺得,第二位會是誰?」
江老爺聞言,眼眶竟有些濕潤,
長歎道:「煙明…是為父對不住你!」
一旁傳來一聲嗤笑,江夫人挑著柳葉眉,端得一副刻薄相:
「老爺也不必這般,就算她江煙明真變成了亡魂,我也能讓她再死一回!」
「還有你!裝神弄鬼,別以為能靠著那點小恩小惠在此地立足!」
「還第二位!我告訴你,江煙明就算是做了鬼,我也不會放過她!」
江老爺怒道:「住口!」
江夫人雖麵色不善,但還是閉了嘴,江老爺則對我笑了笑:
「讓神女見笑了,還望神女勿要責怪內子心直口快。」
我無視了江老爺臉上討好地笑,隻道:「夫人這般,驚擾了亡魂,怕是會付出一些代價。」
原本晴朗地天空突然飄來了幾片烏雲,黑壓壓地,
一陣冷風襲來,竟給江家眾人嚇得一驚,
江老爺也再端不住架子,忙喚管家抬上來了一個箱子,朝我打開。
銀光閃閃,是整整一箱的銀兩。
「近日江府不太安寧,還望神女相救。」
「煩請神女超度小女,讓她勿在江府逗留。」
我抬手合住了箱子,淡聲道:
「那便走吧。」
江小姐名喚江煙明,是江老爺故交的女兒。
原名許煙明。
親生父母因故去世後,便由江老爺收養,視如親子。
但江夫人對其沒什麼好臉色,總覺得在家中白養了一個閑人。
無論江老爺如何從中調解,兩人的關係都難以變好。
而這樣的矛盾在江府少爺江陵跪在雪地裏,
向江老爺求娶江煙明後,達到了頂峰。
「小賤人!你怎麼敢!」
「竟敢勾引我的兒子,真是下賤!」
江夫人在江老爺的製止下,仍舊癲狂般,辱罵扯打著江煙明。
江煙明捂著剛剛被江夫人打到紅腫的臉頰,目光怨懟地看著跪在雪地中的江陵。
「你看,你還看!」
江夫人嘶吼著,最終脫力,坐在雪地裏,悲憤拍著雪地:「我們江家完蛋了!老爺!你就眼睜睜看著我們江家完蛋吧!」
「我從未想過煙明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我當時實在沒有辦法,隻得將煙明送到了臨江鎮外的莊子上。」
「可我沒想到…她一氣之下離了府…」
江老爺看著桌上的畫像,悲從中來,一時竟不能言語:
「後來竟然就那樣被劫了去,是我們江家對不起她!」
江老爺說至此,閉上眼睛,眼淚從他滿是皺紋的臉上劃過。
我並不在意,隻是撫摸著畫中少女的臉龐:
「鄉民說江小姐是被火燒死的。」
我直直望向江老爺,他正欲解釋,我卻突然仰起頭,
望著梁上,幕籬依舊將我的麵容擋得結實。
我一副同活人對話的模樣,朝著上麵柔聲道:
「是嗎?江小姐?」
撲通——
「夫人!」
匆匆趕來的江夫人竟在門口暈倒了,真是有趣。
昨日不還一副毫不畏懼地樣子嗎?
莫不是,虛張聲勢?
隻有心虛的人才會被唬住。
江小姐似乎在空中朝我笑了笑。
「江小姐似乎生氣了,後麵幾日,江宅應當不會安寧。」
「我也隻能盡力而為。」
江老爺癱坐在椅子上,麵上滿是驚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