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知夏住院時,她的丈夫抽走家裏所有資金,轉頭娶了白月光。
我知道後,立刻買了回國的機票,幫她找了全市最好的醫生為她手術。
還在她的病床前向她求婚,許諾生生世世不分離。
可就在婚禮當天,我卻失蹤了。
五年後,再次看到喬知夏,是她榮獲最高設計獎的時候。
電視中,頒獎者問喬知夏最想把這個消息分享給誰。
她冷笑一聲,撥通我的號碼。
“沈逸塵,當初你為錢逃婚,讓我一夜之間淪為圈子裏的笑柄,有沒有想過如今我會有這樣的成就?”
我看著這些年治病欠下的天價債務,聲音聽不出起伏。
“既然你現在功成名就,看在往日情分,給我三十萬不是什麼難事吧?”
電視中的喬知夏麵色扭曲一瞬,隨後憤憤掛斷了電話。
場中靜默一瞬,我看著屏幕中那張日思夜想的臉,笑得苦澀。
她還不知道。
當初她腎衰竭,是我瞞著她,將自己的腎換給了她。
早在五年前,住院的就不再是她。
而是我。
1
掛斷電話半小時,我收到了喬知夏的三十萬轉賬。
看著手機上那一長串的零,我一時有些怔愣。
想到那些欠款,我驅車前往醫院,還清了之前的醫藥費。
即將走出醫院大門時,卻看到一抹熟悉的倩影。
比起之前,喬知夏看起來更加成熟。
她身上的高定禮服還沒來得及換下,焦急地陪在一個長相俊秀的男生身邊。
男生眼尾泛著紅,一雙薄唇緊抿著,修長的手緊緊將喬知夏牽在身邊。
我下意識去聽他們和醫生的對話。
不過是扭傷了胳膊。
喬知夏為他忙前忙後,臉上的擔憂快要溢出來。
忽然,她身形一頓,視線隱約落在我身上。
我趕忙垂下眸子,轉身離去。
袖口這時卻被人拽住。
轉頭,我對上了女人那雙瑩潤的眸子。
她麵上滿是譏笑。
“怎麼見了我就跑,這麼沒臉見我?”
我定定注視著她,心中歎息,最終冷硬地別開頭,隻說了一句:
“隻是沒想到在這兒能碰見你,既然這樣,不如再借我十萬塊?”
她抓著我袖口的手微微顫抖,麵上的怒氣再也掩蓋不住。
“沈逸塵,你還有沒有一點出息?五年沒見,你就是現在這個樣子?”
手背的針眼傳來細密的疼痛,我咬著牙,麵上看不出異常。
“以咱們現在的關係,見麵不提錢的話,我怕你的小男友會誤會。”
喬知夏麵上呆愣一瞬,有些欲言又止。
她張了張嘴,剛想說什麼,就被人攬進懷抱。
顧硯之看著我,似笑非笑道:
“寶貝,這就是五年前,你那個為了攀附富婆悔婚的未婚夫嗎?”
他上下將我打量一番,語帶譏諷。
“十萬塊能有什麼用,知夏給我買的表都不下百萬。”
“這十萬塊我替知夏給你了,畢竟當初如果不是你為了錢權拋棄她,我也不會遇到她。”
我垂下眸子,思緒漸漸拉遠。
我和喬知夏青梅竹馬,大學畢業這天,為了還債,她的賭鬼父親將她嫁給了債主。
但她卻告訴我,是她嫌棄我沒錢沒本事,這才選擇嫁給別的男人。
我愛慕她多年,自是見不得她如此背叛,於是當晚就買了出國的機票。
遠在大洋彼岸,我雖然不甘心,但也希望她能幸福。
可我沒想到,她所托非人,一切也不過是她為了讓我放心編造的借口。
她丈夫將她極盡磋磨,多年壓抑下,她患上腎病綜合征。
嚴重到需要換腎才能繼續存活下去。
回國後,我第一時間做了各項檢查。
結果顯示,我是和喬知夏最匹配的供體。
那天回去之後,我看著喬知夏日漸枯槁的麵容,輕輕將她摟進懷裏。
“別怕,你的病馬上就要好了,我找到了和你適配的供體。”
她宛如死水的眸子漸漸起了漣漪,聲音微弱的不像話。
“真的麼?太好了,我可以活下去了,可以嫁給你了。”
我和她約定好,手術成功的那一天,我們就結婚。
喬知夏身體狀況太差,沒有醫院願意承擔她腎移植的風險。
最後經朋友介紹,我選擇了一所私人醫院。
換腎這天,我瞞著她,和她一同進入了手術室。
我本以為我們的苦難到此就要結束了。
可我沒想到,我遇到了黑心醫生,造成了嚴重的醫療事故,生命垂危。
雖然最後搶回了一條命,但身體狀況直線下降。
醫生告訴我,若是養護不好,我很容易早亡。
不僅如此,我整日都要承受著腰側鑽心徹骨的疼痛,比起無數尖銳的鋼針猛地刺入腎臟又不斷攪動,還要甚上幾分。
我這樣的廢人,注定給不了她幸福了。
出院那天,我隔著窗戶看向病床裏重新煥發生機的喬知夏,笑得苦澀。
她未來前程一片大好,我不能成為她的拖累。
更不想讓她看見我如今狼狽的樣子。
我逃婚了。
想到曾經種種,我攥了攥拳頭,不想繼續留在這個是非之地。
可顧硯之顯然不想這樣輕易的放我走,他用力扯過我。
他扯住的地方剛好是滯留針所在的位置,我疼的倒吸一口涼氣,手中的病曆單全都掉到地上。
顧硯之故作驚訝,麵上抱歉,可語氣裏滿是幸災樂禍。
“不好意思啊沈哥,我也沒想到你力氣這麼小,一點男人樣都沒有——這是什麼?”
他蹲下身子,拿起散落的病曆單。
我心中一緊,下意識看向喬知夏。
喬知夏接過他手裏的病曆單,細細端詳起來。
看著她愈發緊皺的眉頭,我在心裏不斷盤算著借口。
可還沒等開口,就見她怒不可遏地將病曆單甩在我臉上,還狠狠推了我一把:
“沈逸塵,有意思嗎,為了讓我給你更多錢,你就偽造病曆單?!”
2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沒想到你過了五年還是這麼的貪圖錢財!”
我身子虛弱,被她推倒在地後一口氣堵在心中,不上也不下,準備好的說辭也被我悉數咽回了肚子裏。
掙紮著起身,我蹲在地上將病曆單一張張撿起。
“對啊,現在日子不好過,不如你再接濟接濟我。”
“砰——!”
我被踢得偏過頭去,臉上火辣辣的疼,剛撿起的病曆單再次散落在地。
周圍人的視線落在我身上,麵上滿是看好戲的神色。
喬知夏抬腳狠狠碾在我的病曆單上,她顫抖著手指著我:
“沈逸塵!真是枉我曾經對你一片真心,沒想到你本質是個這樣的小人!”
我看著沾染上鞋印的單子,隻覺腰間兩側深處撕心裂肺的痛,後背的冷汗出了一層又一層。
顧硯之這時快速上前,心疼地握住喬知夏的手,不讚同道:
“他皮糙肉厚的不怕打,你小胳膊小腿怎麼能用這麼大力氣呢?”
我麻木地看向兩人緊握的雙手。
喬知夏注意到了我的視線,她眼神閃躲,很快將手抽了出來。
顧硯之的手就這樣僵在半空。
他麵帶不善地盯著我,我卻不想再和他們糾纏,起身緩緩離開。
我走的很慢,極力忍耐著疼痛,腰間兩側深處,像是被一雙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疼得我冷汗直冒,幾乎站立不穩。
自從換腎出了醫療事故之後,我整日都被這樣的病痛折磨。
每到深夜,腰間兩側傳來的劇痛都讓我整宿整宿的睡不著覺。
我甚至失去了最基本的新陳代謝功能,每天依靠導尿管。
醫院人來人往,我看著手中的病曆單,扯了扯唇。
挺好的。
隻要她不知道當年換腎的是我,隻要她現在生活的幸福。
這就足夠了。
至於我。
我看向病曆單上麵一行小字。
【患者生命垂危,所剩時間無幾,最多堅持一個月】
這幾個字在我心裏已經掀不起任何波瀾。
我將病曆單收放好,回到出租屋後,找了一份侍者的工作。
雖然是將死之人,但我不想在這世界上留下任何外債。
可就在我進入宴會場所時,卻見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3
喬知夏一身高定禮服,巧笑嫣然地挽著顧硯之的胳膊,和眾人打著招呼。
我低下頭,不想被她看到,將酒水端上後就匆匆離開。
喬知夏沒有注意到我,和眾人笑著談話,顧硯之卻一把將我扯住。
“做事毛手毛腳,沒看到我的鞋子被你弄臟了嗎?”
我低下頭,注意到顧硯之手工縫製的皮鞋上沾了幾滴酒水。
我蹲下身子,拿出手帕為顧硯之清理幹淨鞋上的汙漬。
喬知夏淡淡撇了我一眼,很快就移開視線,但轉而就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我。
她沒說話,但我卻知道她認出了我。
顧硯之注意到了喬知夏的視線,麵上閃過慍怒,抬腳狠狠踢向我腰側。
“這麼點小事都辦不好,把我的鞋都刮花了,你別幹了!”
托盤裏的酒水嘩啦啦灑了一地,高腳杯的玻璃碎片紮進了我的小臂。
一時間,血水混合著酒水流了滿地。
我疼的說不出話,又被保安狠狠架了起來。
即將被帶走的那一刻,喬知夏出聲製止。
她眼中微不可察的閃過一絲心疼,麵上卻是鄙夷。
“沈逸塵,怎麼狼狽成這個樣子了?你傍的富婆不要你了?”
顧硯之這才狀似驚訝地將我扶起,拍了拍我身上的塵土。
“沈哥,怪我沒認出你。隻是我沒想到,你身為知夏曾經的未婚夫,怎麼會淪落到這個地步?”
這話一出,所有人視線頓時粘在了我身上。
有人指著我,和周圍的好友竊竊私語。
“這就是當年拋棄喬知夏的男人,聽說是嫌棄喬知夏是個病秧子,賺不了大錢,就傍上了富婆!”
“這還真是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喬知夏的好友全都義憤填膺地看著我,將手中酒水潑在我身上。
更有甚者,抓起桌上的糕點就往我身上砸。
奶油被酒水融化,糊了我滿身,流進被玻璃劃傷的傷口中,掀起陣陣刺痛。
見我低著頭久久不發一言,喬知夏冷聲開口:
“既然你這麼愛錢,看在曾經情分,那我就給你一個賺錢的機會。”
服務員在她的示意下擺出幾十瓶高檔烈酒。
喬知夏上下將我打量一番,嗤笑道:
“沈逸塵,隻要你能在一小時內喝完這些酒,我就給你50萬。”
大廳內,眾人看好戲的圍成一圈,都等著看我的笑話。
我彎腰,拿起了第一瓶酒。
自從換腎之後,我身體狀況直線下降。
腰側經常傳來劇痛不說,還常常呼吸困難,身體水腫的不成樣子。
稍微養護不慎便會喪命,更不要說喝酒。
我緊緊攥著手中的酒瓶,抬眸看向喬知夏。
“喝了這些酒,那我們從前也一筆勾銷了吧?”
喬知夏一怔,眼中驀然升起的恨意恨不能將我吞噬殆盡。
她死死咬著銀牙,從喉間擠出了一個字:
“對。”
我輕笑一聲,隨後仰頭灌起了酒。
烈酒入喉,像是要將我的喉嚨燒穿,我控製不住地劇烈咳嗽起來。
強烈的窒息感傳來,我臉色瞬間變得漲紅。
心跳不受負荷地發出咚咚的響聲,跳的越來越快。
沒關係,反正馬上就要死了。
比起現在遭受的痛苦,能在死之前和她將從前過往清零,值了。
眾人冷眼旁觀著這一切,麵上是止不住的鄙夷。
而喬知夏眉眼卻滿是陰沉。
喝到第三瓶時,喬知夏一把奪過了我手中的酒瓶摔在地上,咬牙出聲:
“沈逸塵,你就這麼想和我劃清界限?!”
她尾音染上了哭腔,我看著她眼角的淚,想伸手替她拂去,卻怎麼也抬不起手。
曾經做過千萬遍的動作,到現在卻是沒有了名正言順的身份再去重複。
我壓下滿腔的苦澀,嘶啞著嗓子開口:
“對,我就是要和你劃清所有界限。”
我們早就回不去了。
比起愛,我能留給她最後的念想就是恨。
這樣,她才不會一直困在我們的過往裏。
聽到我這樣說,喬知夏眼中的淚簌簌落下。
到最後,她將地上的酒瓶快速打開,重重塞進了我的手中,幾近聲嘶力竭衝我喊道:
“既然這樣,那你就喝!全部喝個夠!全部斷個夠!”
眼前愈發模糊,我接過酒瓶,作勢就要往嘴裏灌。
喬知夏再也忍受不住,狠狠將我推在地上,淚水決堤般落下。
“沈逸塵!你怎麼這麼可恨?!”
我仰倒在地上,感受著身體熱量的流失,小腹左側的導管摔在地上,露出了我腰間的爛肉。
一個身影急匆匆地撥開人群,將我扶了起來。
我看向來人,發現是好友謝聽。
他知道我的身體情況,也知道我和喬知夏之間的過往。
我心中驀地一慌,不等我阻止他開口,就見他朝著喬知夏嘶吼:
“夠了!要不是逸塵把腎換給你,也不會淪落到現在這樣的地步!你居然還灌他喝酒?!還有沒有一絲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