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陪我做了99次瘢痕修複手術後,秦牧白徹底失去了耐心。
“我真不懂你在折騰什麼!”
“難不成我會因為相貌,就嫌棄舍命相救的妻子嗎?”
可轉頭,我卻看到他親昵的摟著秘書的腰。
“明天由你作為秦夫人,陪我出席慈善晚宴。”
看著與我年輕時有著八分相似的溫嵐月。
我徹底失去所有力氣。
正當我茫然無措時,眼前浮現出一行彈幕:
“禾禾,我是牧白,看得到嗎?”
1
“喂喂?”
“怎麼沒有反應?”
我轉頭看向正在客廳與秘書練習交誼舞的秦牧白,下意識開口。
“你是誰?”
對方似乎被我嘶啞難聽的聲音嚇住了。
很久都沒有回複,我隻能看到一句句話快速閃過。
“這玩意到底靈不靈呀!不是說能與十年後的愛人溝通嗎?”
“我家禾禾的聲音堪比天籟,剛簽了唱片公司。”
“這破鑼嗓子是誰呀!”
十年後?唱片公司?
難道,對方是十年前的秦牧白?
“我確實是十年後的黎書禾,而且是你把我的嗓子變成這樣的。”
通過瞬間靜止的彈幕,我能感受到他的不可置信。
良久,彈幕才一個字一個字的蹦出來。
“不、可、能!”
不知怎的,我竟因這短短三個字,回想起十年前那個陽光正直的秦牧白。
隻是那時,他的愛還是那麼的熱烈。
我闔上眼,不再去看引發我情緒波動的源頭。
可偏有人要來找不痛快。
“書禾姐,我來找你借幾樣首飾。”
“你知道的,作為秦夫人,總不好讓人笑話的。”
溫嵐月身著華服,露出的背部瑩潤如玉般光潔,與瘢痕遍布的我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我自卑地移開眼,垂眸低聲道:
“我這沒有值錢的首飾。”
溫嵐月眼淚汪汪的看著我:
“書禾姐您不想借我就直說,找這種借口就沒意思了。”
“整個東海市誰不知道,秦總曾斥重金買下一顆11克拉的藍鑽,來向秦太太求婚。”
那是我剛從火海中救出秦牧白。
他不惜賣掉公司原始股份才湊夠錢為我買下的。
當時的他跪在病床旁,手捧代表永恒愛情的藍鑽,指天發誓:
“我秦牧白,永生永世,絕不會負黎書禾。”
而我正是靠著這股信念,才熬過了漫長的恢複期以及一場又一場的植皮手術。
“嵐月說的在理。”
“有了這東西,我看誰還質疑嵐月秦夫人的真實性。”
聽到我們爭執的秦牧白深以為然,將目光投向了我的脖頸。
我緊緊捂住胸口,覺得呼吸都開始有些困難。
可這絲毫沒能阻攔秦牧白的下一步動作。
他冷著臉將項鏈拽下,不甚在意地扔給了溫嵐月。
又隨意地對我半解釋半安撫道。
“反正你也不出門,天天帶著項鏈也沒人看,借給嵐月戴一晚也沒什麼。”
“再說參加晚宴算正事,你就別那麼小氣了。”
見我還是沉著臉不說話,秦牧白又施恩般補了句。
“好了,慈善晚會上我再給你拍幾條。”
我望著因沒得到回應而憤然離去的秦牧白。
身上本已長好的傷疤又開始斷斷續續泛起疼。
淚眼朦朧間,一串彈幕又陰魂不散的出現在我眼前。
“你騙我!”
“你不是黎書禾,剛剛說話的那個才是。”
“我就知道,我才不會害禾禾。”
2
我慘笑著抬手揮散麵前由紅轉藍的彈幕。
“怎麼?你也覺得她的聲音像十九歲的我吧!”
“告訴你,她像我的可不止這一點。”
“不,這裏邊一定有誤會!”
小秦牧白拚命否認。
“我怎麼會這麼做呢!你比我的命都重要。”
或許曾經是吧!
但這種愛意早已在他人一次又一次的異樣眼神中消磨殆盡。
記得剛出院時,我患了嚴重的社交障礙,完全離不開他。
他心疼我,不顧眾人的反對堅決把我帶在身邊。
第一次被客戶歧視,他憤怒至極,發誓永不會再合作。
第二次被客戶歧視,他強忍怒火,耐下性子苦心解釋。
第三次被客戶歧視,他不顧我的哀求,把我鎖進了辦公室的隔間。
再後來,他勒令我在外不許和他出現在同一場合。
“我了解他,他不是不愛你,隻是自尊心作祟罷了。”
“接下來,你按照我說的辦。”
小秦牧白聽後,胸有成竹地發來彈幕。
可我太累了,身體累,心更累,想也沒想的就拒絕了。
小秦牧白卻不肯放棄,舍下麵子一遍一遍哀求著我。
“禾禾,禾禾!”
“就再信我一次,好不好,求求你了。”
或許是很久沒有感受到人氣了,在鮮活的小秦牧白糾纏下。
我罕見的提起些精神,鬼使神差的答應了他這荒繆的要求。
我按照他說的,給正處在的慈善晚會現場的秦牧白打去了電話。
“牧白,我的傷口有些疼,你回來陪我好不好?”
“好啊!”
意料之外的回答,讓我瞬間愣怔在原地。
眼前的彈幕卻跳動地很歡快。
“看,我就說吧,我最舍不得你疼。”
“在我心中,沒有什麼比陪在你身邊更重要了。”
可惜,那不是秦牧白的聲音。
“書禾姐,很想聽到這個回答吧!”
“隻是可惜呀!秦總可沒功夫搭理你這個醜八怪。”
“不過我倒是可以花錢雇這個服務員來陪你度過漫漫長夜!”
我慘白著臉掛斷電話。
再抬頭,看見彈幕已有些瘋魔。
“誰準這個女兒胡說八道的!”
“禾禾,這絕不是我的本意,你信我。”
“你現在就重新給秦牧白打電話,他肯定會回來的。”
可誰接的電話重要嗎?
向來多疑謹慎的秦牧白願意將手機交給溫嵐月保管。
已經能代表太多東西了。
“算了。”
我疲憊著對著閃爍個不停地彈幕搖頭。
“什麼叫算了!”
“怎麼能算了!”
在一連兩個由藍轉白的歎號中,我鼓起勇氣重新撥通了電話。
“牧白?”
“嗯,是我!”
是秦牧白,我緩緩鬆了口氣。
隻是還沒等我開口,秦牧白的質問就打在我搖搖欲墜的保護殼上。
“你真是越來越不懂事。”
“不是說過了,公共場合不要給我打電話。”
“被人看出端倪的後果你想過沒有。”
電話被他狠狠掛斷,我心裏剛升起的一絲雀躍還沒來得及釋放,瞬間就被撲滅。
彈幕也堰鼓旗息地沉寂下來。
我對自己的厭惡更是直接到達極點。
黎書禾,你在期望什麼
我突然想通了,與其互相折磨,不如放棄。
我給秦牧白發去消息。
“我們離婚吧!”
3
死一般的寂靜過後。
我沒有得到任何回複。
隻餘慘白的彈幕在空中飄蕩。
“他不會同意的!”
我對他的天真執拗很無奈,冷著臉反駁。
“你錯了,他巴不得。”
嘴上不說,但我心裏比誰都明白。
秦牧白早就變了。
隻有十九歲的秦牧白不相信。
或者說,不願相信自己會變成如此卑劣的大人。
“怎麼可能?”
“你知道的,離開你我活不下的。”
“如果當初不是你在我被誣陷偷錢時挺身而出,我早就毀在一場場校園霸淩中了。”
我紅著眼眶,接著小秦牧白的話繼續說了下去。
“你上大學獨立創業後,也是我一直守在你身旁給你鼓舞士氣,陪你度過難關。”
“後來你被競爭對手惡意鎖在倉庫中,還是我不顧自身安危,護著你從火海裏逃了出來,自己卻被重度燒傷。”
可那又怎麼樣呢?
我從沒否認過秦牧白曾經是真的愛我。
也正是那種刻在骨子裏的愛意。
讓我在這一刻無比確信。
他對現在的我隻剩施舍與厭惡。
曾經他會不厭其煩的一遍遍為我塗抹祛疤的藥膏,還會輕柔地吻上我被烈焰灼傷的臉頰。
如今,他仍會讓助理全世界搜尋祛疤的藥膏,隻是不會再為我抹藥,
也不會再用充滿愛意的眼神看我。
我在不知不覺中,成了他避之不及又擺脫不掉的責任。
這比他不愛我,更加讓我惡心。
“不如,我們打個賭?”
透過呆滯住的彈幕,我仿佛看到了小秦牧白失魂落魄的可憐模樣。
“什麼?”
“秦牧白若不肯離婚,我便再給他一次機會。”
“秦牧白若答應離婚,你便離開十九歲的黎書禾,讓錯誤的一切從原點消失。”
小秦牧白遲遲未給回複。
這倒也在我的意料之中。
他向來懂得利弊取舍,在聽我講了這麼多以後的事情,就更不會放開將來會為他付出一切的小黎書禾。
可就在我以為從此不會再看到任何彈幕時。
眼前的空白處緩緩飄出了一行字。
“我答應你,但我不會輸。”
“沒有人比自己更了解自己,我不信二十九歲的秦牧白會放開深愛的黎書禾。”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
透過越發透明的彈幕,我好像看到了十九歲的秦牧白。
他惶然的捧著手機,快速的在上邊發著什麼。
與此同時,他像是感受到了什麼,猛然抬頭。
“啊!”
他被我可怖的麵容嚇得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
我淒然一笑,抬手遮住了麵部。
他這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張口剛想解釋卻被開門聲打斷。
我回頭望向喝得爛醉如泥的秦牧白以及扶他上來的溫嵐月。
露出了一個誌在必得的笑容。
往事不可追。
但如果,我從源頭掐斷這一切呢?
4
“書禾姐,不好意思,我沒能看住秦總。”
溫嵐月就像回家一般,忙前忙後地為秦牧白洗漱洗澡。
然後自然地跟著他回了主臥,一整晚都沒有出來。
而我在客廳,枯坐到天明。
第二天一早。
我將擬好的離婚協議書遞給了宿醉的秦牧白。
他皺著眉頭,不耐煩地撕地粉碎。
“別鬧了,好好的離婚做什麼!”
霎那間,鋪天蓋地的煙花彈幕在我眼前炸開。
“我贏了,禾禾。”
“我就知道,無論你變成什麼樣子,我愛你的心永遠都不會變。”
是嗎?
我轉身又拿出一份打印好的離婚協議書。
卷成卷指向剛剛從他房間走出來的溫嵐月,眉頭一挑。
“秦總也想效仿古人,享齊人之美?”
見秦牧白被我質問的啞口無言,溫嵐月立馬湊上來體貼地為他解圍:
“書禾姐,你想差了。”
“昨天都是我的錯,你別怪秦總。”
我笑笑沒說話,眼前的彈幕一波又一波的閃過。
“死綠茶,汙我清白。”
“禾禾,你信我,不管是多大的我,都不會背叛你的。”
隻是還沒等他發完。
秦牧白開口了。
“不關嵐月的事,昨夜是我喝多了。”
“我對不起你,更對不起她。”
說罷,他一改剛剛粉碎離婚協議書的決絕。
拿起了一份新的,坐在沙發上仔仔細細研讀起來。
“禾禾,你知道的,我從不會忤逆你的任何要求。”
“即使是你要離婚,要離開我,我也會無條件答應”
“不過終歸是我有錯在先。”
“所以我會在經濟上給予你一些補償,希望你不要推辭。”
看到秦牧白在離婚協議書上添加的數字。
溫嵐月的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幾次張口想阻攔,最後卻選擇沉默。
而小秦牧白顯然被這反轉打擊的幾近崩潰。
“他瘋了!”
“不可能的,這怎麼可能呢?我怎麼會答應離婚。”
秦牧白可沒瘋。
相反,他全程冷靜的可怕。
他對我冷暴力這麼久,不就是想要這個結果嗎?
如今我提出離婚,他順手推舟的答應,估計早在他心裏演算過成千上萬遍了。
隻是到了現在,我連戳穿他的力氣都沒有了。
唯一的願望就是馬上離開他,到一個沒有過去的地方,過完我這荒唐的一生。
仔細收好離婚協議書,我剛想離開。
卻被溫嵐月叫住了。
她故作親密的擁住我,低聲在我耳邊細語。
“書禾姐,告訴你一個秘密哦。”
“過去你苦苦等待著的每一個深夜,都是我在陪著牧白呢!”
“你都不知道他有多凶。”
“哦,對,你當然不知道了。”
“自從你燒傷過後,他就再也沒碰過你了吧!”
我垂眸看向耀武揚威的溫嵐月,並沒有多大的觸動。
隻是對眼前仍執迷不悟的小秦牧白感到很無奈。
“她說謊,我不可能碰她的。”
彈幕越發透明,我需要使勁眯著眼才能看清。
可溫嵐月卻把這當成了挑釁。
眼珠繞著四周轉了一圈,計上心來。
拿起桌上熱茶,眼一閉心一狠就澆在了自己手上。
“啊!”
“書禾姐,我知道是我的錯,你怎麼懲罰我都行。”
看著捂著手慘叫的溫嵐月。
秦牧業幾乎沒有任何猶豫。
端起桌上剛剛燒開的熱水,抬手就要朝我潑來。
我下意識閉上雙眼。
等待著痛苦的到來,燒傷後格外敏感的皮膚更是瞬間縮起了所有毛孔。
可直到熱水撞擊到障礙物,再到下落地板。
我都沒有感受到一絲疼痛。
小心翼翼地張開雙眼的一瞬。
我看到了一張抽著冷氣的笑臉。
“禾禾,我保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