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趁著婦女節的半天假，姑姑非要給我介紹相親對象。

第一次見麵，對麵就因為我29.9元的帆布包指著我大罵“物質女”。

我隻是反駁了兩句，卻被他砸破了腦袋，成了植物人。

事後他痛哭流涕，竟然取得了我爸的家屬諒解書。

再一睜眼，我回到了相親那天，對麵正坐著那大腹便便的奇葩相親對象。

我笑了，笑得他心裏發毛。

既然這麼愛演，那我陪你演到底。

1

我坐在咖啡廳的角落，對麵的相親男還在喋喋不休，聲音大得整個咖啡廳都能聽見。

“29.9元的帆布包你還要買，一點都不會過日子。”他推了推眼鏡，一臉鄙夷。

我喝了一口杯子裏已經涼掉的拿鐵，有了一種回到現實的恍惚感。

對麵的男人叫範民，是我姑姑介紹的相親對象，這是我們第三次見麵。

上一世，就因為我在他激情演講時反駁了他，他竟然在我轉身離開時直接端起椅子砸破了我的腦袋，害得我成了植物人。

“你知道現在物價多高嗎？29.9元夠我吃兩頓飯了！你一個女孩子，怎麼這麼物質？”

“我告訴你，我找老婆的標準就是要顧家，像你這樣的，活該沒人要。”

“月薪幾千塊的人，就該好好存錢，你爸媽有沒有教過你什麼叫勤儉持家？”

範民的聲音再一次提高，咖啡廳裏人來人往，我感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我身上。

我從上輩子痛苦的記憶中掙脫出來，逃也似的離開了座位：

“抱歉，我先去下洗手間。”

對著洗手間的鏡子，我摸了摸完好無損的後腦勺。

上一世的傷疤仿佛還在隱隱作痛，範民在我出事後跪在病房裏痛哭流涕說自己隻是一時衝動，跪下來抱著我爸得大腿說要給他養老，演得情真意切，我爸最後居然不顧我的意願簽下了家屬諒解書。

後來我的意外保險賠償到賬後，範民、我爸一家人拿著我的賠償金遊山玩水，好不快活！

我看著鏡中自己發紅的眼睛，既然我重生了，那這次誰都別想好！

2

從洗手間出來時，範民臉上寫滿了不耐煩。

我快步走到位置上坐下，假裝低眉順眼地說道：

“對不起，確實是我考慮不周。”

見我服軟，範民更加得意：“這就對了嘛，女人就該賢惠一點。你看看你......”

我看著咖啡杯裏自己的倒影，沒有想要反駁的意思。

範民仍舊在喋喋不休，翻來覆去都是那幾句沒什麼新意的話。

我從未想過，一個29.9元的帆布包，能讓一個男人破防成這樣。

等到他終於說完，他翹起二郎腿，往後一靠：“你要感謝我，給你上了這一課，今天就你買單吧。”

我點點頭，兩杯咖啡而已，就當是花錢買個清淨了。

可服務員拿來的賬單上，顯示還有三塊蛋糕。

我一愣：“是不是拿錯了？”

服務員看向範民：“蛋糕是這位先生點的。”

範民揚了揚頭，笑著說道：“這蛋糕就當是給我爸媽盡盡心意，這樣我爸媽對你印象也好點，我想得周到吧？”

我攥緊了拳頭，告訴自己忍一時海闊天空。

用我的錢給他爸媽盡心意？而且，他點了三塊蛋糕，豈不是連他自己的都算進去了？

我再一看賬單上的148元，頓悟了。

合著不是29.9的帆布包物質，而是沒把錢花在他的身上，所以才物質。

回家後，我屏蔽了範民的微信，再沒有接受過他的邀請。

有了上一世的教訓，我選擇息事寧人，免得激怒了他，反而給他借口找上門來。

沒想到一周後，姑姑找上我質問著：“人家小範多好的條件，你居然說不合適？”

3

29.9元的包就掛在客廳裏，隨時提醒著我上輩子的慘劇。

範民是姑姑介紹給我的相親對象，我媽在我初中的時候就去世了，我爸沒時間照顧我，我常常去姑姑家蹭飯吃。

雖然姑姑總念叨我當初吃了她不少米麵，但總歸在那個時期幫助了我許多，這也是我為什麼一直對她十分忍耐的原因。

我試圖解釋：“姑姑，他嫌我買包......”

“小範都跟我說過了。你真是賺了點錢就當自己是大小姐了，還買包！”

姑姑的聲音陡然提高，“明天去跟小範，我可告訴你，他這麼好的條件，打著燈籠都找不著。”

“可我那個包才29.9元。”我不知道範民是怎麼在背後編排我的，趕緊把沒說完的話都說了，免得引起更大的誤會。

“那又怎麼了？29.9元就不是錢了？你怎麼這麼不懂事？”

姑姑的態度讓我心裏一涼，突然想到上一世我爸簽諒解書的時候，姑姑也在旁邊。

4

姑姑見我不說話，一巴掌拍上我的頭，正好打在了上一世被砸破的地方：

“你爸不好意思說你，但我這個做姑姑的不能看著你墮落。小範是我親自把過關的好男人，你跟著他有什麼不好？”

我嗤笑一聲，一個相親期間所有約會項目都要AA、最後一次咖啡還要我付款的男人，我能跟著他過什麼好日子？

還隻是相親階段，他就把我的錢都當成他自己的了，關係真要是更進一步，那還得了？

我餘光一瞥，忽然說道：“姑姑，你說得對。”

姑姑還準備勸說的話卡在了喉嚨口，笑得滿臉褶子起飛：“我就說嘛，你還是懂事的......”

“姑姑你這個包還是我當時花兩個月工資買的，不能這麼物質，我要勤儉持家，你把包還我吧。不是全新的也沒關係，多少還能置換點錢。”

我話還沒說完，姑姑已經把包抱在了懷裏，生怕我搶了去，她一邊朝著門口的方向移動，還不忘囑咐我：

“我還有事先走了，你和小範好好相處，早點把事情定下來。”

我當然不準備按照姑姑說的話去做，半夜躺在床上睡不著，想起我爸和姑姑的態度，心裏更是堵得慌。

手機響起時，我以為是垃圾短信，卻沒想到是範民：

【你姑姑收了我五千塊錢，說一定能把你搞定。】

我猛地坐起來，眼淚啪地掉到發亮的屏幕上，坐在床邊抱著膝蓋痛哭。

我媽死的早，導致我對母親的向往大多投射在姑姑身上，長大後一向孝順。

可我的親人，早就把我的婚姻明碼標價。

5

範民和姑姑一唱一和，沒有給我留下喘息的機會。

知道躲也沒用，我索性開始和範民“約會”。

他平日裏穿得西裝筆挺、人模人樣，看著也是個文質彬彬的樣子，但一張嘴就是濃濃的爹味。

順著他的心意說話還好，一旦忤逆了他，他就像是被惹怒的瘋子。

摸清了他的脾氣之後，每次和他見麵時，我就帶著錄音筆，從頭錄到尾。

姑姑收了好處，我爸又總是聽我姑的，這兩個人我誰也指望不上，想要擺脫這個男人，到頭來還是隻能靠我自己。

既然他覺得拿捏住了我的把柄，可以讓我乖乖聽話，那我當然要讓他知道什麼叫兔子急了也會咬人。

他那麼愛演戲，對我接下來寫的劇本應該會十分滿意吧。

第二天，我背著那個29.9元的帆布包，站在了範民公司樓下。

6

聽範民說，今天他們公司有大領導來視察，我特地請了假過來，隻希望他的表現別讓我太失望。

走進電梯時，我就開始對著鏡子練習表情。

嘴角要微微下垂，眼神要閃爍不定，肩膀要微微縮著——就像那天在咖啡店裏一樣。

叮——

電梯門打開，我低著頭走到前台，小聲說道：“你好，我找範民。”

姑姑有一點說對了，範民靠著精心包裝的人設的確混得不錯，在大公司裏當總監，薪資比起我的也翻了一番。

“您有預約嗎？”前台從上到下掃視了我一番，看著我的眼神裏帶著警惕。

“我是他女朋友。”我保持著怯懦的偽裝，“我沒騙你。”

我說著，打開手機的鎖屏，上麵是唯一一張我和他的合影，還是前幾天我“求著”他和我拍的。

前台猶豫了一下，還是帶著我往辦公室裏走去。

一路上，我能感覺到員工們好奇的目光。

滿滿當當坐著的人，無數雙眼睛盯著，我心裏不禁樂了，觀眾還挺多。

放心吧，這出戲，包所有人都滿意！

7

前台敲響了辦公室的門，範民起初沒看到站在她後麵的我，語氣還十分溫和：“什麼事？”

等到前台讓開半個身子時，範民不禁皺起了眉頭：“你怎麼來了？”

關鍵在於，範民看到了我今天的穿著打扮。

褶皺的襯衫、洗的發白的牛仔褲、亂糟糟的頭發和開裂的人字拖鞋。

雖說平日裏約會，我也不是什麼精致小公主，但從沒有這麼邋裏邋遢過。

“範民......”，我根本沒進去，而是站在他的辦公室門口，頂著身後眾人的視線，咬著嘴唇，眼眶泛紅，

“你別生我氣了好不好？我想通了，你說的對，我之前太物質了，我不配買包，29.9元的帆布包也不配。”

辦公室裏連鍵盤聲都歸於寂靜，所有人都豎起了耳朵。

我聲音裏帶著哭腔，還故意把包往後挪了挪，好讓辦公室裏的人都能看到被罵物質的29.9元的帆布包長什麼樣。

範民猛地站起來，臉色難看，椅子在地板上劃出刺耳的聲響：

“你發什麼瘋？！"

他一邊朝著我走過來，一邊伸手就要拉我，我果斷往前台身後躲，讓他暴露在所有人眼前。

他抬頭看到滿屋子看戲的人，果然有所顧忌。

我趁熱打鐵，抽泣著從包裏掏出錄音筆：

“你說過的話，我天天都在聽，我在努力學習了。”

說著，我就按下了播放鍵，大喇叭裏傳出範民油膩的說教：

“女人嘛，就得聽話。我們公司裏不少女的整天穿得花枝招展的，不就是想勾引領導嗎？你看我媽穿得多樸素，多學著點，這樣才能好好幫我家傳宗接代。”

“我去年光獎金就拿了五十萬，不過實話告訴你，這裏麵有一半是供應商給的回扣。我們部門那個老李，傻乎乎地隻拿死工資，活該一輩子當個小職員。這些告訴你也沒用，就你這腦子，說了也學不會。”

“我前女友和我分手後被我暗中使絆子，後來哭著求我複合我都沒答應，你能和我在一起就偷著樂吧。”

“最近公司大領導要來視察，說是準備提拔副總。我看老總就是瞎了眼，那個姓錢的除了會拍馬屁，還會幹什麼？你是不知道，我們公司那些所謂的大領導，一個個都是草包。等老子當上副總......”

錄音循環播放期間，範民幾次想要上手來搶，但圍觀群眾甚多，左一個人右一個人擋在旁邊，他拿我沒辦法。

範民瞳孔驟然收縮，發了狠地撞開其他人，從我手裏搶下錄音筆砸在地上，錄音內容戛然而止。

“保安！叫保安！”範民額頭青筋暴起，一邊喊著，一邊推開眾人抄起最近一張桌上的杯子就朝著我砸了過來。

我哪能在一個地方跌倒兩次？早有預料地偏過頭，任由瓷杯在我身後的牆上炸成碎片。

我和範民之間還有一段距離，剛好躲過，聞訊而來的領導就沒那麼好運了。

杯子裏還有滾燙的開水，範民扔杯子的時候，水四處散開。

下一秒，老總的怒吼聲充斥著整個空間：

“範民，你把這兒當菜市場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