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的電話手表壞了,老公讓我送去修一修。
開機的瞬間,彈出幾條消息。
備注是微微阿姨,我隨手往上翻了翻。
“微微阿姨,你別忘記了,元旦你答應陪我去迪士尼的。
爸爸說了,我隻不過是借我現在這個媽媽的肚子出生而已,你才是我的媽媽。
我真的想讓你當我的媽媽,等爸爸和她離婚,我們一家人就能在一起了。”
看到九歲的兒子發出的信息,說不傷心是假的。
我感到心越來越冷,手都開始顫抖。
何微微,是我老公的初戀。
唯一一次見她是我們婚禮的時候,我們去敬酒時,我看見這個女人哭花了妝。
身側的老公有些動容,似乎很想替她擦擦眼淚。
但她扔下杯子,一副無比悲傷的樣子,轉身走了。
後來還是聽老公的堂妹說,那是他的初戀。
好像是身體不好,不能生育,所以老公的媽媽怎麼都不答應兩個人在一起。
張厲是我讀大學時去他公司兼職認識的,談了兩年,我一畢業就結婚了。
我不是愛翻舊賬的人,過去的事情我也不想追問,所以我從來沒問過關於這個何微微的任何事情。
如今她居然出現在我兒子的通訊錄裏,每一天兩個人都互相發許多消息,確實比我和他更像母子。
“兒子,想不想我?
我給你買了巴斯光年的保溫杯,叫你爸爸給你帶回去咯。”
“星期五晚上你少吃點,爸爸帶你出來,我們一起去吃火鍋。”
我低著頭,看著眼淚滴在我的牛仔褲上一點點暈開。
我抬手擦了擦,站起身,將手表遞給那個銷售。
“麻煩您,上次你說那個監聽功能幫我恢複一下。”
她伸手接過去,微笑回答。
“好的女士,但是跟您說清楚哦。這個功能每一天有時長限製,孩子超過十二周歲就無法使用了,建議您在無法聯係上孩子或者上課時使用。”
我點了點頭。
拿著他的手表走出店外的時候,已經開始下小雨,我打了車直接回了家。
買了一堆菜也沒了心思去做,我心情複雜的在床上躺了幾個小時。
當兒子張修遠一身濕透的回來,張厲直接斥責我為什麼不去接他。
我點開微信,指著我發出的信息問。
“我說了我有點不舒服,讓你去接一下,你瞎了看不到信息嗎?”
說完又看向張修遠,他一身濕透,我心裏第一想法是怕他感冒。
“為什麼不讓老師幫忙打個車,或者問同學借幾塊錢打車回來呢?”
2
兩個人靜靜看著我,最後張修遠把書包一扔,怒火衝天地對著我吼。
“我同學的媽媽還要上班掙錢都來接他,你一天到晚什麼都不做,都不來接我!有你這種媽媽嗎?”
我愣了愣,知道他對我不滿,但是沒想到隻是唯一一次沒去接他,他會說出這種話。
就在剛才我還在想是不是孩子太小,被他爸跟何微微說的話迷惑了。
看來在他心裏,我的確不配當他的媽媽。
張厲走過去攬住張修遠,對著我淡淡地說:“看你也沒做飯,我帶遠遠出去吃了。”
走到門口的張修遠又回頭拿了放在桌上的手表。
今天就是周五,看來這兩父子要去找何微微吃火鍋了。
我隨意煮了點麵,然後在APP上打開了張修遠手表的監聽功能。
瞬間就聽到了一個女人的笑聲。
“遠遠,你不怕你媽媽傷心嗎?”
張修遠的聲音有些不屑。
“我又沒說錯,她不來接我也好,我根本就不想叫她媽媽。上一次開家長會,她都不化妝就來了,太丟臉了。”
何微微聽後笑得很開心,張厲的聲音淡淡的,隻是叫他們快吃菜。
我露出一絲苦笑,上一次家長會,剛好是我的生理期。
我一直都有痛經的毛病,有時候疼得滿頭大汗,還得吃止疼藥。
家長會前一天晚上我還和張厲商量讓他去,他毫不猶豫拒絕,說和同事約了釣魚。
而我吃了止疼藥的效果甚微,根本沒有心情再化妝。
家長會結束以後我還帶張修遠去了躺醫院,他知道我不舒服,居然還在心裏埋怨我不化妝。
何微微的聲音傳來:“下次我去給你開家長會好不好?”
張修遠很開心。
“耶!太好了!我再也不用給同學解釋那不是我媽媽了!”
我關掉了APP,實在不想再聽下去。
正巧這時銀行工作人員給我打來電話。
“您好,您的定期已經到期了,還是按您上次說的給您預約周六的時間嗎?”
“暫時不用了,謝謝。”
父親早逝,媽媽一個人做生意把我拉扯大。
一直以來忙得團團轉,不在意自己的身體,前幾年因為胃癌去世。
她早早把所有財產存了定期偷偷交給我。
千叮嚀萬囑咐這存款隻能我自己知道,任何人都不能說。
要不是上次想著給張修遠買教育基金,我幾乎都快忘記了。
媽媽留下這筆錢不多但也不少,一分錢我都不會再花到張修遠身上了。
3
元旦將至。
張厲早早通知我他要出差,還相當貼心地說。
“遠遠我送去我姐那裏,你好好休息兩天。”
我沒說話,他當我默認。
出門前張修遠難以掩飾的興奮,張厲提醒他跟媽媽說再見。
他有一絲不耐煩,回頭瞥我一眼,不情不願。
“媽媽再見。”
聽到關門聲,我平靜的打量著這個生活了十年的家。
也不知從何時起,張厲對我變得冷淡,兒子對我不滿。
無數日夜,我付出的一切,都在此刻變得毫無意義。
用心經營的家庭,最後卻成了一個笑話。
我反思過自己,但我的結論是我問心無愧,做得已經足夠了。
我換了衣服,戴了帽子口罩,打車去了機場。
在手機上查了一下航班信息,隻等了一個小時就在入口看見了熟悉的身影。
何微微穿著一件紅色的大衣,化著精致的妝。
和張厲一起牽著張修遠,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笑容,看上去是那麼幸福的一家人。
我舉起手機打開攝像頭放大,直到看不見他們。
打開APP,張修遠正在哼歌,張厲柔聲詢問著。
“微微你怎麼穿這麼少?”
“就是。”張修遠接話,“爸爸你摸摸微微阿姨的手,冰冰的。”
“微微阿姨,等我們到了,我給你買新衣服。”
何微微的聲音都帶著笑意。
“真是我的好兒子,你怎麼給我買,你有錢嗎?”
“我有的,我的小金庫有好多錢呢。隻要你喜歡,我所有的錢都可以拿來給你買漂亮衣服!”
他的小金庫,是從他出生開始我就為他開的賬戶,每一年他的壓歲錢我都給他存起來的。
之前我生日時,我開玩笑叫他給我買個金戒指,他直接拒絕了我,送了我一個手工作品的陶瓷杯。
我也認為是孩子還小,不舍得花自己的錢。
現在看他對何微微,倒是很大方。
出神的瞬間,微信來了消息。
看著張修遠的興趣班老師發來新的課程收費表。
這些年我包攬了張修遠的一切費用,哪怕一雙襪子,一支筆。
我輕描淡寫地回複。
“老師,剩下幾節課上完就不學了。”
4
我回家收拾了我所有的東西,才發現屬於我的東西竟然這麼少。
生了孩子已經很少給自己添置新衣服、化妝品了。
因為總是想著有了孩子,能省則省。要在能力範圍內給他最好的,還要為他的未來打算。
我搬到了媽媽留給我的房子裏。
家裏很整潔,前幾天我已經請了家政打掃過。
整理完行李剛坐下,張修遠就給我打來電話,連稱呼都沒有。
“我的卡密碼是多少?”
“我忘了。”
沒得到答案,他突然生氣了,在電話裏對著我發火。
“卡的密碼你都能忘,那我要怎麼用?真不知道你的腦子記什麼去了,你快點想想,我的密碼到底是多少?”
我嘲諷地笑笑。
“你不是在姑姑家嗎,我把錢轉給姑姑,讓姑姑幫你買吧。”
撒謊的小孩瞬間語塞,支支吾吾地說不用了,下次再買,匆匆掛斷了電話。
洗完澡時,張厲也給我打來了視頻。他很嚴謹,這個時間還穿著西裝,聲稱剛應酬完客戶。
我不動聲色和他說了幾句就掛了。
打開張修遠的手表APP,聽見三人正在一起吃夜宵,看電影。
張厲讓張修遠少吃一點,他腸胃不太好,容易不舒服。
何微微故作好人。
“沒事兒,吃一點有什麼關係,讓我們小孩哥快快樂樂的就行。天天在家那麼壓抑,好不容易出來放鬆的。”
張修遠跟著附和:“對呀,媽媽總是不讓我吃這個吃那個,我這次要吃個夠。”
似乎張厲也拿他們沒辦法,沒再說話。
我關了手機,打開電腦搜索離婚協議的模版。
我和張厲沒有太多財產糾葛,撫養權我也不要。
把離婚協議修改擬定,我看了好幾遍,就等張厲回來了。
摁亮手機看時間的時候,盯著壁紙出神,那是我們一家三口的合照。
5
張修遠他們回來這天,張厲先給我打了電話。
“我接到遠遠了,大概兩個小時到家,兒子說想吃洋芋飯,你先做吧。”
大概是這兩天在外邊吃膩了,都沒有在外邊吃過再回家。
我看著時間,踩點回去的,他們已經到家了。
張修遠瞪大眼望向我,氣鼓鼓地說。
“不是說了吃洋芋飯嗎,怎麼不做,我都要餓死了!”
我平淡地看著他,生平第一次從心裏厭惡這個我自己生出來的孩子。
“迪士尼好玩嗎?”
“好......”
兩父子一同看向我,張厲輕咳一聲,張修遠轉身跑開了。
我從包裏拿出離婚協議扔到張厲臉上,語氣冷漠。
“簽字吧。”
他皺著眉看清離婚協議四個字的時候,騰地站了起來,語氣拔高,一臉不可置信。
“你要離婚?”
給我氣笑了,“你都和小三帶著兒子去迪士尼了,我不離婚還守著你幹嘛?”
聽到動靜的張修遠走了過來,站在了張厲身邊。
“媽媽,你們離婚了,我要跟爸爸的。”
我撇開眼,臉上不屑。
“我也沒打算要你。”
他的臉色變了變,很快又堅定起來,晃著張厲的手臂讓他快簽字。
偏偏我以為會爽快簽字的張厲卻一動不動,將離婚協議隨手翻了翻就遞給我。
“聞雨,你鬧什麼?我和微微現在隻是朋友,我和她清清白白,酒店我們定的是兩間房。”
他掏出手機翻出記錄給我看,我有些不耐煩。
倒是張修遠一直催促他爸爸趕快簽字,好像生怕我會變卦。
“簽吧。”我淡淡道:“我懶得去起訴了。”
僵持了十分鐘小時,張厲撂下一句。
“你別後悔。”然後將離婚協議簽了。
收拾好以後我準備離開,剛走到門邊,聽到張修遠喊了一聲媽媽。
我心底微微動容,畢竟是自己帶了九年的孩子。
回頭看他,他卻麵無表情。
“門鎖的指紋請刪掉,以後不要隨便進我們家。”
此刻我隻覺得諷刺至極,我心底竟然還奢望他有一絲一毫舍不得嗎。
張厲沉默,我也沒說話,刪掉指紋以後就毫不留念地走了。
6
領離婚證的前一天,張厲約我出去談一談。
我不想和他糾纏就沒有答應。
“有什麼要說的,明天拿到證再說吧。”
他語氣依舊不耐煩。
“你非要無理取鬧嗎?你當自己還是小女生嗎?”
“明天上午十點,請你準時。”
掛斷電話以後,我預約了上門的美甲服務,做了個有新年氣息的紅色美甲。
第二天張厲趕來民政局的時候臉色很難看,但看見我的瞬間還是有些許驚訝。
因為不再圍著他們轉以後,我終於有時間去買衣服做頭發。也沒刻意減肥,但就是瘦了七八斤。
拿到離婚證出來,張厲才有些不滿地開口。
“遠遠畢竟也是你親兒子,你怎麼把他繪畫班的課停了,你明知道他喜歡畫畫。
而且......是你非要離婚,為什麼還要發信息去辱罵微微?”
我挑了挑眉。
“這些年養孩子我沒多問你要一分錢,現在他的撫養權在你那裏,你把課時費交上就行了。
至於何微微,我連她的聯係方式都沒有,有沒有可能是她自導自演呢?”
我轉身離開,張厲咬牙切齒的聲音在身後傳來。
“你總是這樣,自以為是。總認為你自己做到了最好,從來不肯想一想別人需要什麼!”
我腳步頓了一秒,然後沒有回頭,就像不曾聽見。
這不能成為他找小三的借口。
下午朋友給我打電話,才說給我寄的特產送到了舊地址。
我去拿的時候,敲門敲了半天,開門的是何微微。
我並不意外,輕聲說我是來拿包裹的。
張修遠已經放了寒假,他看見了站在門口的我。
“媽媽。”他走過來,親昵地挽住了何微微的手臂,“我還以為是你給我點的炸雞到了。”
何微微臉上有些得意,側頭對張修遠說:“遠遠,客廳地上那個包裹抱過來。”
他聽話的走過去拿那個包裹,蹲下去拿好正起身,一隻貓突然竄了出來。
張修遠被嚇到,一腳就踢了過去,貓吃痛發出了一聲尖銳的叫聲。
何微微立刻走過去,很用力地將張修遠推倒在地上,將貓抱了起來。
“張修遠!你怎麼回事?團團那麼小,你那麼用力踢它,要是我兒子受傷了我跟你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