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喪偶後,我的妻子要和我離婚。
她神色愧疚地和我說:
“琦玉赴死前就說過讓我好好照顧鬆岩,你知道的這年頭鰥夫也不好過,我實在沒辦法袖手旁觀。”
我點點頭,毫不猶豫和她離了婚。
隻因上輩子我不同意離婚,以父母之命留住了她。
結果陸鬆岩鰥夫克妻的名聲越演越烈,因為被人辱罵毆打還自殺了好幾次。
宋晚棠因此怨恨上我,還向上頭打報告稱我和她打結婚證都是我脅迫了她。
我被眾人指責,還被強娶了個將死的傻子,最後淪為任人欺辱的鰥夫。
這一次,我答應離婚,毅然決然去奔赴高考的熱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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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婚申請我已經幫你們上交了,等上頭批準後你們再到我這拿離婚證。”
工作人員搖搖頭,一臉遺憾地將我們請了出去。
我有些迷茫地看著路上來往的行人,一時間不知道自己應該何去何從。
宋晚棠倒是喜上眉梢,壓著聲音對我說:
“青山,我知道這事是我委屈你了,等鬆岩脫離痛苦後,我們再複婚。”
“所以我們離婚的事,你先暫時不要外露出去。”
看著麵前這個滿心滿眼都是陸鬆岩的女人,我隻覺得可悲至極。
要不是前世的一切還曆曆在目,我還真信了她的鬼話。
她之所以這麼說,還不是怕我會鬧到上麵,讓她飯碗不保,並且會牽連到她的白月光罷了。
我垂下眸子,淡聲說道:“我知道了。”
宋晚棠點點頭,走了。
可沒過兩天就傳出了不少謠言,說當初是我用宋晚棠家人的性命脅迫她和我結了婚。
由於村民的口口相傳,我很快成了一個十惡不赦的罪人。
鋪天蓋地的辱罵,直接將我拉回了孤立無援的上一世。
我被鬧得苦不堪言。
沒想到重生一世,我答應了離婚,宋晚棠還是毫不猶豫將臟水潑到我的身上。
我壓下心中的情緒,想找個機會和她好好談談。
結果這些日子她為了照顧陸鬆岩的情緒,一直寸步不離守在他的身邊。
直到又過了兩天,她才回家裏拿換洗的衣裳。
她剛進臥室就對上了我的眼神,笑意直接僵在臉上,語帶煩躁地說:
“我們都快離婚了,往後你都不用等我了。”
我默了好一會,才開口:“最近的流言你都聽說了嗎?他們說,我們當初結婚是我脅迫了你......”
宋晚棠的氣勢一瞬間弱了下來,“我最近忙,不知道這些事情。”
看著她逃避的目光,我心中了然。
在此之前,我還對她抱有微薄的期待。
畢竟我已經答應了和她離婚,不管怎樣也不至於讓我淪落到上一世的慘狀。
可她為了陸鬆岩,還是選擇將流言的矛頭對上我。
我自嘲一聲:“宋晚棠,我們當初為什麼結婚你自己心裏清楚。”
“既然已經打算離婚了,你最好還是跟人解釋清楚,我不想背負這些無妄的罵名。”
也不知道是哪個字眼戳到了宋晚棠的逆鱗,隻見她麵色一沉,大聲喝道:
“鬆岩過得有多難你又不是不知道,要不是我用這事引開了別人的注意,他就被逼得自殺了!”
“你身為他的哥哥就好意思袖手旁觀嗎?!”
“而且我當初打算嫁的人就是鬆岩,要不是因為你父母要挾我爸媽,我們又怎麼可能會結婚?!”
再次提到我的父母,我心裏還是忍不住抽痛。
“明明是你爸媽先向我家許下的婚約,怎麼又怪到了我父母的頭上?!”
“你要是真的愛陸鬆岩,有本事就別答應這門婚事啊!”
當時宋晚棠忙著晉升,急需我爸媽的助力就飛快地答應嫁給了我。
她也曾跟我花前月下,靠在我的懷裏許下諾言:
“你放心,既然我已經嫁給了你,那我這一輩子就隻會愛你一個人,隻對你好!”
我爸媽去世後,為表尊重還將全部財產都留給了她,可她卻一個承諾都沒有做到。
想到這,心裏一陣苦澀跟著湧了上來。
眼前的人和背景逐漸模糊,鼻腔酸澀得讓我說不出一句話來。
隻有耳邊宋晚棠冰冷的聲音清晰無比:
“這些日子我不想再見到你,也不希望你打擾到鬆岩,你自己搬回隔壁的老宅住吧。”
宋琦玉的出殯儀式就在今天,宋晚棠帶著所有手下在墓園一起送別。
儀式鄭重而繁雜,村裏有不少人都過來了,連我也不例外。
我一眼望見長長隊伍的最前首。
宋晚棠不顧他人的視線,溫柔地將泣不成聲的陸鬆岩摟住,任他打濕她的衣襟。
“不管怎樣,我都會永遠陪在你身邊。”
兩人緊緊摟在一起,好似一對佳偶。
眼前的景象生生刺痛了我。
自從我和宋晚棠結婚幾年後,她已經許久未對我這麼溫柔過了。
上司看到了我,開口提醒了她一句。
宋晚棠這才舍得放開人,寒著臉示意我走到她身旁。
送行的人看見我們緊貼的身體,紛紛竊竊私語:
“沒想到陸青山看著人模人樣的,背地裏竟然是這麼惡毒的人,還拿宋晚棠家人要挾結婚。”
“也就人家脾氣好,要是換作是我早就跟他離婚了!”
眼看著討論聲越來越大,宋晚棠卻沒有一絲要開口解釋的意思。
我心一沉,掃了他們一眼。
這些人,之前都曾親熱地喊過我姐夫,可如今卻紛紛倒戈,罵起我來毫不費力。
既然宋晚棠不開口,那我隻能自證清白:
“你們說我要挾宋晚棠結婚,有證據嗎?要是沒有,我可是能——”
話還沒說完,就被宋晚棠直接打斷:
“夠了,在這吵吵鬧鬧算什麼樣子!”
議論聲戛然而止。
我轉頭看向她,壓抑著怒氣問:“你不幫我解釋就算了,難道連我自己發聲都不行嗎?”
“陸鬆岩的名聲重要,我的名聲就不重要了嗎?”
宋晚棠看都不看我一眼,“鬆岩妻子剛去世,是最孤苦無依的時候,你理解得了他的苦楚嗎?”
想起上一世我被強娶最後淪為鰥夫的事,我氣不打一處來。
“你憑什麼覺得我理解不了?”
宋晚棠眉頭一皺,剛想辯駁,卻聽到旁邊傳來一句議論聲:
“陸鬆岩都死老婆了,怎麼還這麼不要臉和她摟摟抱抱的。”
話音剛落,陸鬆岩“撲通”的一下跪在地上痛哭起來。
宋晚棠冷眼一掃,直接將人拎了出來。
“豈是你能隨意編排的?”
那人也沒想到宋晚棠會直接發難,嚇得腿都在抖。
宋晚棠一腳將他踹在地上,警告眾人:
“誰要是再敢多嘴,我就直接打斷他的腿!”
原來,她不是不會出頭維護,隻不過想要維護的人不是我罷了。
我心中越發酸澀,看著陸鬆岩感動得落淚,毫不顧忌地將宋晚棠攬進了懷裏。
“晚棠,都怪我沒有本事,琦玉剛去世沒多久我就過成了這樣,往後我一個人可怎麼撐得下去啊......”
宋晚棠心疼不已,手忙腳亂地替他擦掉淚水。
“有我在,沒人敢欺負你。”
我不想再看,轉身就要走。
結果宋晚棠卻反握住了陸鬆岩的手,向眾人宣布:
“我真正愛的人是鬆岩,我會嫁他為妻,用盡一生去照顧他。”
“至於陸青山,我已經跟他離婚了,從此往後與他再無幹係!”
眾人嘲諷的視線鎖在我身上,隨後發出一陣猛烈的歡呼聲。
宋晚棠笑意盎然,就像打勝仗的戰士。
一陣風吹過,我隻感覺臉上冰涼無比。
曾幾何時,她也是像現在這樣在我父母麵前說要嫁我,一生一世隻有我一個。
可如今,站在她身旁的人換成了陸鬆岩,而我什麼都不是。
我緩緩拭去臉上的淚水,艱難地邁著步子,離開了這裏。
宋晚棠自從當眾宣告後,就明目張膽地將陸鬆岩帶回了家。
老房子的隔音不好。
夜晚失眠睡不著的時候,我總能聽見他們的調笑聲。
每個字音就像利刃一般,戳進我的心口,鮮血淋漓一片。
我深吸一口氣,站在窗台前。
從這裏,能看見夜校還在亮著燭光,有微弱的讀書聲飄到我的耳朵裏。
讀書......
最近高考恢複了,有不少青年人都報了夜校,就想有朝一日考上大學。
或許,這也是我的一個轉機。
想到這,隔天一早我就去夜校報了名。
每天沉浸在學識的海洋裏,倒是讓我忙得都要想不起來那兩人了。
我十分相信這一次,我會有嶄新的人生,不再被婚姻絆住腳步。
直到離七天還剩下最後兩天的時候,陸鬆岩卻來到了老宅找我。
他麵色紅潤,一臉挑釁地望著我,“陸青山,沒了女人的日子可不好過吧?”
“你啊,這輩子也就這樣了,隻能困在這老宅裏鬱鬱而終!”
經過這段時間的學習,我的內心平靜了不少。
我隻是緩聲開口:“那些流言,都是你放出去的吧?”
我跟宋晚棠結婚這麼多年,就算他再討厭我也不會出這麼下三濫的手段。
上輩子被強娶傻子的時候,陸鬆岩也像現在這樣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現在想清楚了,就能猜到這一切的背後主使都是他。
陸鬆岩冷哼了一聲,斜睨了我一眼。
“是我又怎樣?就算你現在跑到大街上,說這一切都是我做的,你覺得有人會信你嗎?”
“從小到大爸媽就一直偏心你,宋晚棠明明是我先看上的,可你卻把她從我身邊搶走了!”
“現在我不過就是把人搶回來罷了,這有什麼錯?!”
說到後麵,他越發咬牙切齒,恨不得直接撲上來揍我一頓。
從小到大,陸鬆岩一直喜歡和我作對。
不管我喜歡什麼都要搶過來。
我娶了宋晚棠後,他也不服氣找了前途光明的宋琦玉。
結果這麼多年宋琦玉一直升不上去,反倒是宋晚棠成了她的領導。
我無視掉陸鬆岩眼裏的恨意,輕聲說道:“我一直想不明白,為什麼你總是要執著這些無謂的東西。”
陸鬆岩嗤笑出聲:
“陸青山你在這裝什麼呢?現在最可憐的人是你才對!”
“你就等著被我踩在腳下,永遠都翻不了身吧!”
說完後,他就趾高氣揚地走了。
我歎了口氣,依舊端坐在桌案上看書。
距離高考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我不能再浪費時間。
可沒過一會,門外又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這一次,陸鬆岩領著宋晚棠來了。
宋晚棠一進門,就氣勢洶洶:“陸青山,你又跟鬆岩胡說了什麼?!”
“還敢放狠話要讓鬆岩娶個傻子,趕緊給我向他道歉!”
陸鬆岩哭得不能自已,還裝模作樣地拉了拉宋晚棠的袖子。
“晚棠,我想哥哥他也不是故意的,你就別怪他了。”
我垂下眸子,心裏一陣諷刺。
陸鬆岩結婚後仍不老實,經常在宋晚棠麵前以一副可憐的姿態說我欺負他。
也就導致我和宋晚棠在多次爭吵之下,慢慢地離了心。
明眼人都知道陸鬆岩的話錯漏百出,可宋晚棠卻十分相信他。
宋晚棠伸手將他護在背後,大聲嗬斥著我:
“陸青山,你到底要欺負鬆岩多少次?趕緊向他道歉!”
我握緊雙拳,反駁道:“你親眼看見我欺負他了?子虛烏有的事,我為什麼要道歉?!”
宋晚棠麵色一沉,咬牙切齒:
“好啊,你不肯道歉是吧?既然是你提議要娶傻子,那你就娶吧!”
我猛地瞪大雙眼,整顆心都跟著顫抖。
“你......說什麼?”
明明我都已經忍讓到了這個地步,可她卻還是要讓我重蹈覆轍。
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想起上一世被傻子一家折磨致死的慘狀,我雙腿發軟,忍不住跪倒在地。
我屈辱地擠出幾個字:“對不起......是我錯了。”
宋晚棠冷笑一聲:
“嗬,晚了。”
她別開頭,喊了幾個人進來,用粗大的麻繩把我緊緊捆住。
我身子一陣乏力,隻感覺到深深的絕望。
陸鬆岩就這樣躲在宋晚棠身後隔岸觀火,在她看不見的角度衝我得意一笑。
還無聲地跟我說了一句:
“陸青山,這就是你的命。”
隨後,兩人摟摟抱抱地出了門。
老宅的大門被人用力關上,隻剩下我獨自一人漆黑地蹲坐在角落。
我深呼吸一口氣,極力地安慰著自己。
這裏是沒辦法再待下去了。
幸好我還有時間,能逃離這裏。
再加上高考的地方不受限製,我換了個地方也能報考。
漸漸地,一個計劃在我心裏慢慢成形了。
宋晚棠說到做到,第二天就讓人將我送到了傻子家。
陸鬆岩撂下一句惡言惡語:“這老婦人也活不了多久了,你就等著做鰥夫吧!”
那家人將我和傻子翠嬸關進了豬圈,鋪天蓋地的臭味讓我忍不住幹嘔,眼淚都被逼了出來。
翠嬸就坐在角落定定看著我。
上一世,她被家人下了指令,連同這些豬一起生生折磨了我一夜。
我忍著顫抖朝她開口說道:
“隻要你肯放過我,我出去後會讓人將你接走。”
“你年紀也大了,我還會幫你好好準備身後事,你想要什麼樣的葬禮都可以!”
說到這裏,連我自己都覺得荒謬。
我竟然指望一個傻子能聽懂我的話,還將我放出去?
翠嬸眸子一顫,啞聲開口:“真的?”
我也想不了這麼多了,趕緊點頭,“真的!”
不管是誰,對於身後事都極其看重。
更別說她被排擠了這麼多年......
她要是真的死了,也沒有人會管她,更別說幫她準備身後事。
“別騙翠翠......”
翠嬸說話很慢,卻帶著一股陰森森的氣勢。
我一噎,連忙開口:“絕對不會!”
隨後,不知道她幹了什麼,豬圈那堆豬瞬間向門拱去。
沒一會,門就被撞開了。
崔嬸緩緩走過來,幫我解開了繩子。
我往前走了兩步,借著月光看見她又艱難地蹲回了角落。
唉,她也是個可憐人。
我生怕翠嬸後悔,一咬牙就撒開腿往外跑。
最後,我花了不少錢,讓人偷偷把翠嬸接出來。
翠嬸一家本來就嫌棄她,見人不見了也沒有說出來找過。
我鬆了口氣,還大手筆地給她包了一個喪事班。
有他們在,翠嬸到時候去世也能好好走了。
辦完事後,我收拾好行李就趕到了上司那裏。
她看見隻有我一個人,還問了一句:“宋晚棠呢,她知道你要走嗎?”
我沒說話,隻是接過了她手裏的離婚證。
走的時候,還能聽見她深深歎了口氣。
收好離婚證,我急忙趕到了火車站。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宋晚棠著急的聲音:
“陸青山你要去哪裏?給我站住!”
我頭也沒回,直接乘上了開往別省的火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