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言養了於知秋十年,她覺得徹底失憶之前應該和他見最後一麵,也算給他的養育之恩畫上句號。
於知秋拿著醫院處理好的孕囊放進了一個小木盒子中,借手機撥通了顧清言的電話。
“哥,最後陪我看一次海好不好?”
她聲音嘶啞,語氣挾著濃濃的倦意。
電話裏傳來顧清言嫌惡的語調。
“我都要結婚了,你做這種事不惡心嗎?”
明明是那樣厭惡的語氣,於知秋心裏卻反常地沒有一絲波瀾。
隻是軟下嗓音,啞啞回應。
“最後一次了。”
記不清什麼時候開始,於知秋開始用這樣溫吞的語調和他說話,顧清言突然覺得有些東西不太對勁。
她開始變得不像她了。
心裏湧上一股莫名的懼意,可他又怕於知秋想從前一樣纏上他。
於是提出一個他自己都明知道殘忍的要求。
“你明天來當伴娘。”
“好。”
這是她這輩子對他說的第三個謊。
她才不願意站在身邊祝福他娶別人,況且,也做不成了。
於清言來海邊,帶著寶寶的盒子還有那瓶能讓她徹底失憶的藥水。
他們倆的父母走的時候,都選擇了海葬。
如今,她在同一片海裏,葬送他們共同的孩子。
見到顧清言,於知秋心口猛地疼了一瞬,鋪天蓋地的情緒險些將她溺死。
她不說話,和他在海邊安靜地走著。
走到合適的位置,她蹲下身子,小心讓那個小木盒飄浮在海麵上。
做完一切,她猛地回頭看向顧清言,冷不防開口。
“你對那個盒子說一聲對不起。”
他成了那個殺伐果斷的顧總之後,從來都隻有別人對他認錯的份。
他不肯。
“憑什麼?”
憑那是他孩子,憑他是凶手,可是於知秋轉念一想算了。
他不配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
兩個固執的人沉默好久。
一個浪打來,於知秋被海水拽出好遠,跌跌撞撞好久才爬起來。
抬眼,看見顧清言神色冷靜看著她的方向,耳邊正在打電話。
見她爬起來,顧清言皺了皺眉,毫不掩飾眼底的厭惡。
“別裝了。”
“還有什麼要說的嗎,沫沫害怕,我要回家了。”
他說話時的神色,像是在麵對一個不共戴天的仇敵。
於知秋想起從前,忘了是哪一年,他們第一次看海。
於知秋被一個浪打進海裏,咕咚咕咚喝了好幾口海水。
她覺得自己快要死的時候,顧清言像神明一樣從天而降,把她從死亡邊緣拽了回來。
他緊緊把於知秋摟在懷裏,說出來的話帶上了滑稽的哭腔。
“不許亂跑,永遠不許離開哥哥。”
路人說,這個小夥子講情意,來回下了幾次水硬是把小女孩撈了回來。
那晚,她說要嫁哥哥那麼好的人。
他輕輕說了聲好,很快又被海風吹散。
於知秋回頭看了眼飄遠的小木盒,扯著嘴角笑了一聲,聲音很輕很輕。
“哥,如果我永遠消失,你會開心嗎?”
再回頭,顧清言自顧自走出去好遠,並沒有理會她。
她打開藥劑,一飲而盡。
“哥,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