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說山上有雪怪,喜歡吃山下的孩子。
然後姐姐就沒了。
後來爹又說雪怪多情,八成要產子。
然後娘就大起了肚子。
那一年,大雪封山,娘真的誕下一個毛絨絨的女嬰。
看到這一幕的爹,怒紅了眼,當即將女嬰開膛破肚。
卻不曾想,雪怪真的下山了......
1
巍峨的雪山,望不到頂,看不見邊。
風雪呼嘯的雪山山下,有個小村子,生活一直安寧樸素。
直至有一日,村裏有個寡婦丟了孩子。
「孩他爸死得早,我就這麼一個孩子!我不能沒有他!我的孩兒你在哪......」
寡婦一夜白發,滿山遍野的尋找,凍壞了雙腿仍舊了無音訊。
爹說,山上有雪怪,喜歡吃山下的孩子。
而後沒多久,有人在村外柴火堆中發現了一截稚嫩僵硬的小手,從傷口處判斷像是被什麼東西活生生撕下的。
寡婦雙目血紅,認出了這截斷手,正是來自她的孩子。
於是沒幾日,寡婦自殺了,失去一切的她上吊死在家中。
這件事,讓人心悸。
爹的話被驗證,沒有再敢讓自家孩子獨自出門。
可爹,卻非要姐姐去送送來走親戚的叔叔。
爹怕叔叔不認出山的路,可返回的途中,姐姐卻沒了。
大雪紛飛中,我跟著惶恐至極的娘看到了村外那一抹殷紅。
血水染紅那一片雪地,姐姐七零八碎的躺在上麵,肚子被掏空,眼眶圓瞪,裏麵卻沒了眼睛......
自此,娘丟了魂,像是承受不住這麼大的打擊精神失常,把一切都怪罪在了爹的身上。
「禽獸!你還我女兒!你作孽!你天打五雷轟!我......」
每次娘一發瘋,爹就趕緊堵住娘的嘴。
仿佛生怕下一秒,娘說出了不得的話。
第二年,我那個叔叔又來了。
八字胡,金手表,皮大衣,滿臉油膩。
一年未見的他,變得又胖又有錢。
「都怨我,不然我的大侄女也不會......」
叔叔看樣很愧疚,朝爹懷裏塞了很多錢。
用村子現狀來對比,那些錢多到,足夠買條人命。
說來也巧,叔叔一來,村裏又有幾戶人家丟了孩子,哭得死去活來。
第三年,爹數著叔叔給的錢,忍不住大醉一場,笑得合不攏嘴將我抱起。
「我的乖兒子,你可不能有事,咱家可就你這根獨苗,不過也不用怕,那雪怪多情,八成要產子,不會再作亂了......」
醉醺醺的爹說了很多,我隻當他是酒後醉話,並未相信。
可沒多久,娘就大起了肚子。
要知道,自姐姐死後,娘再未碰過爹。
看到這一幕的爹,怒紅了眼。
「臭婊子,你敢給我戴綠帽!我打死你!」
爹對娘拳腳相加,如若沒有叔叔阻攔,娘或許真的挺不過爹的怒火。
可對此,娘卻咧開血紅大嘴,沒有懼怕,隻有癲狂。
說不清道不明的癲狂。
這一年,大雪封山,叔叔回不去,便在家中住下。
娘養胎,全靠叔叔照料。
叔叔格外關照娘的肚子,生怕有半點閃失。
給人的感覺就像,肚裏是他的孩子一般。
然而並不是,因為伴著一聲詭異的啼哭,娘誕下的是一個毛絨絨的女嬰。
四肢臃腫,眼睛純白。
不像人,像是怪物。
這一刻,我看著娘懷中的妹妹,想起了爹說的話。
雪怪多情,要產子......
2
妹妹的樣貌,不止驚到了我,同樣驚住了爹和叔叔。
「這模樣,還能......」
「可以的,先養養就可以......」
兩人在交談,我聽不懂什麼意思。
可娘聽得懂,於深夜,哭泣悚人。
我心疼娘,過去看望,發現娘雖然在流淚,嘴角卻掛著笑意。
無法抑製的笑意,像是在期盼什麼事情發生。
「娘,妹妹這是......」
我關心起妹妹,娘猛然轉頭看來,目光深邃。
「你爹,要殺你的妹妹。」
簡單的一句話,卻讓我心頭直跳。
我搖頭,本能的不相信。
而娘沒有過多解釋,隻是讓我等,安安靜靜的等......
日複一日,妹妹生來不同,就連成長也格外迅速。
幾個月時間,除了不會說話,已經可以獨立走步。
遠遠看去,像是個毛絨絨的小怪獸。
見到這一幕的叔叔,很是開心。
他對爹說,妹妹的器官功能一定很強大,是寶貝。
然許多前來噓寒問暖的村裏人,卻不如此覺得。
「我聽說山上的雪怪也是一身毛,你這丫頭莫不是......」
有人欲言又止,爹聽出了意思,憤怒,羞恥。
「你這人說哪去了!這是我娃,跟那不著調的雪怪能扯著什麼?去去去,趕緊滾!」
爹攆跑了這人,滿臉陰沉。
他不願在外人麵前暴露醜聞,也似乎不太相信他親口說過的雪怪存在。
這讓我不解,但爹沒有給我思考的時間。
他拉著我來到了娘的麵前。
「給她磕個頭,從此你們娘倆斷絕關係,我老王家的兒子不能有個婊子娘!」
爹看娘的眼神滿眼厭惡,渾然不顧我的感受。
娘打小愛我勝過愛姐姐,我不願意。
爹青筋暴起,氣我不聽話,卻打在娘的身上。
坐月子的娘受不了如此折騰,暈厥一次又一次,妹妹在床邊哭得滲人。
直至我同意,這場鬧劇才得以結束......
我沒了娘,繃不住大哭,娘為我擦去淚水,溫柔和藹。
「這樣也好,以後你恨我,倒也不用再顧及什麼。」
娘說的話,我也是聽不懂。
我怪自己小,怪他們什麼都不告訴我。
可一個酷寒的下午,我才明白,什麼都不知道最好。
因為這天,妹妹沒了。
娘又哭又笑,拉我來到村外。
我們躲在暗處,娘指著不遠處的幾道身影,神色悲憤到扭曲。
順著她手指,我看到了爹和叔叔,還有地上的妹妹。
爹一下沒摔死妹妹,於是拿出了刀子。
妹妹不會說話,叫聲尖銳,像是在喊疼,又像是在呼喚什麼。
我能感受到身旁娘的抽搐,這是極致悲傷而導致的身體異樣。
因為前方的爹,把刀埋進了妹妹幼小的身體裏。
血,不要命的往外流。
我看著這一切,剛想出聲,卻被娘捂住了嘴,無法阻止。
她不讓我攔,她看著某個地方,忽然神色激動癲狂。
順著她目光,我隱約看到遠處樹下,大雪遮掩著一道高大的身影。
四肢臃腫,毛發裹身,純白瞳孔中,透著無盡的憤怒與殺意......
3
大雪依舊喧囂,人心依舊惶恐。
因為時隔大半年,又有人死了。
許多人看著妹妹空殼的軀體,膽顫又憐憫。
一旁,爹裝模作樣的抹著眼睛,虛假的傷心。
他說,是喜歡吃小孩的雪怪,又下山了。
可我已明白,都是假的,這一切都是假的。
根本沒有雪怪,全是爹和叔叔搞得鬼。
妹妹是,可能姐姐也是,以及寡婦的孩子......
這一刻,孩童的我心中有了天大的仇恨。
我恨爹,我不懂拐彎抹角,所以當著眾人的麵,我聲嘶力竭的質問他。
「為什麼要害妹妹!」
「你這傻孩子在說什麼?」
麵對我的咆哮,爹明顯慌張了,試圖掩飾,可緊接著,我抵著他麵門大喊。
「我看到了,我親眼看到的,是你害了妹妹!」
一個簡單天真的小孩,怎麼會說謊。
繼而現場,變得死寂。
多人目光輾轉,最終定格在爹的身上,晦暗,發人深省。
被如此盯著,爹再演不下去,隻得拉著我,狼狽的朝家中走去。
啪!
無人的家中,爹狠狠甩了我一巴掌。
臉火辣辣的疼,但這不足以平息他的怒火。
僅一瞬間,爹便弄明白了緣由。
「臭婊子!是不是你指使的我兒子!」
爹扯著娘的頭發,將眼神空洞的她摁在地上瘋狂毆打。
我攔不住,娘再次不讓我攔。
爹在打,娘在笑,笑得滿嘴血。
矛盾在激化,憤怒在蒸騰,理智在潰散。
人命於此刻,倒顯得微不足道。
「我殺了你!」
爹叫嚷,娘順勢露出脖頸,笑意悚然。
「我早該死了,你毀了我的一切,但你也活不長,它也會殺了你的,嘻嘻嘻......」
「臭婊子,你什麼意思?」
「噗嗤,忘了你還不知道呢,那個毛絨絨的小丫頭,其實是雪怪的種,你弄死了她,它不會放過你的......」
「我看你是瘋到沒邊了,淨說胡話!什麼雪怪隻是我糊弄人的幌子,你還真信了?」
「嘻嘻嘻,我看到它了,它也看到你了,看到你殺害它女兒的全過程......」
娘的笑容,愈加癲狂。
爹看著病態的她,皺眉,又覺得晦氣。
叔叔聞訊趕來,分開了兩人。
不知爹與叔叔說了什麼,深夜,叔叔找到我。
「那天,你和你娘真的看到了一個男人?」
被揭穿麵目的他,不再如以往和藹,變得陰冷,混雜著邪惡。
我仔細回憶,而後搖頭,確認那不是一個男人。
準確來說,應該不是一個人。
可叔叔並不知我意,嘴角勾起。
「也是,一個小三如何敢示人,就算敢,也是他理虧,難不成還能找我們報複?嗬嗬。」
說完,叔叔走了,深夜,卻又有人走進我屋中。
我睜開眼,是一個碩大的腦袋。
它看著我,白色瞳孔瞪得如銅鈴,滲人的大嘴中吐出生澀的人言。
「他們......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