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幼晴賣血養我的那年,我甩了她跟了一個富二代。
五年後,她成為傑出青年企業家。
我卻落魄到連藥都買不起。
再相逢,我被客人推搡著摔倒在盲人按摩館門口。
她衝過去打了人、賠了錢,最後把我帶回了家。
過往的事情,她一句也沒提。
她說生日那天,會給我一個大的驚喜。
我偷偷挑了身西裝,還第一次請人給我做了頭發。
可在她的生日宴上,我卻等到她和別人訂婚的喜訊。
她湊到我耳邊嘲笑道:“你該不會以為,我要跟你訂婚吧?”
1
其實幾個月前,我就無意聽到盧幼晴給助理打電話訂戒指。
為了配合她,我一直裝作不知情。
她在台上宣布她要訂婚時,我的耳膜都快被自己的心跳震碎了。
我看不見大家的反應,因為三歲那年我就失明了。
但我猜,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了。
“下麵有請我的未婚夫......”
我手心全是汗,緊張地低下了頭。
“司勤。”
她的聲音明明那麼溫柔,可我卻打了個寒戰。
掌聲、歡呼聲、口哨聲轟然響起,在我聽來卻是最刺耳的嘲笑。
她要嫁的不是我。
“我都快哭了,幼晴太不容易了,她和司勤好般配啊!”
盧幼晴的朋友在一旁故意說道。
“盧總這些年太不容易了,曾經為了養活一個男人,甚至自己去賣血。”
“我聽說她被初戀甩後,好幾年都走不出來,真的嗎?路總又能幹又漂亮,怎麼會被甩?”
“當然是為了錢唄,那男的跟了個男富二代,不過賤人自有賤人收,那富二代玩膩了就把他給甩了。”
聽著那幸災樂禍的聲音,我捏緊了拳頭,掐著自己的掌心,一言不發。
我看不見盧幼晴,卻聽見了她熟悉的腳步聲。
隨之而來的,還有一股淡淡的雪鬆味。
盧幼晴不動聲色在我旁邊坐下,我仔細聽她的動靜,她卻什麼也沒說。
“司勤,你們打算什麼時候辦婚禮啊?”
“還沒想好,幼晴說要去威尼斯拍婚紗照,然後在那邊找個教堂辦個簡單的儀式,我想等天氣暖和一點的時候去吧。”
司勤的聲音很好聽,說話尾音總忍不住上揚,聽起來就是沒吃過苦的聲音。
可他的話卻讓我的心揪了起來。
盧幼晴記得,她記得我曾許過願要在威尼斯和她結婚。
她可以去任何一個地方結婚,可她偏偏要帶著別人去威尼斯。
我轉頭對著盧幼晴,呼吸不由變得急促。
“驚喜嗎?盧若昀。”
盧幼晴冰冷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我卻隻覺得冷。
我這才清醒地意識到,她把我接回家,和我如過去一樣親密無間,不過是為了這一刻,把我當成小醜一樣戲耍。
她根本就沒有原諒我,她恨我。
“幼晴,這位是你之前提到過的妹妹嗎?”
司勤話音剛落,桌上頓時安靜了下來。
“你弟弟好漂亮啊,眼睛這麼大,跟你都不像一家人。”
“我們不是親姐弟,小時候盧家領養我,就是為了有個人能陪著這個小瞎子上學,照顧他長大。”
“他看不見啊?好可惜,這麼好看的小男生。”
盧幼晴帶著幾分譏笑說道:“盧若昀,禮貌去哪兒了?叫姐夫。”
我鼻子一酸,摸索著找到了自己的酒杯:“姐,姐夫,恭喜。”
“隻有一句恭喜嗎?我在你家當了十幾年的導盲犬,我訂婚你就隻有一句恭喜嗎?”
端著酒杯的手停在空中,我小聲說道:“等發工資了給姐包紅包。”
見狀司勤立即圓場,轉移了話題。
酒過三巡,司勤起身去洗手間。
盧幼晴湊到我耳邊嘲笑道:“今天還做了頭發?你不會以為我是要跟你求婚吧?”
我坐直了身子,離她遠了一點,她卻低聲說道:
“盲人按摩館你不許去了,實在缺錢可以給我當情人,一個月五萬。”
“你說什麼?”
盧幼晴的呼吸落在了我的臉頰上,嗆人的酒味鑽進了我的鼻腔。
她譏諷道:“別人可以,為什麼我不行?”
我想推開她,卻因為看不見,不小心打在了她的臉上,“你別太過分。”
2
“你真動手了?”鄭絨在電話裏驚訝地問道。
“我不是故意的,盧幼晴她怎麼可以背著未婚夫說包養我?”
逃離宴會廳,回到家我就給鄭絨打電話抱怨了起來。
“你為什麼不跟她解釋清楚?”
“沒有意義了,她都要結婚了。”
電話那頭鄭絨過了許久才開口。
“還以為盧幼晴把盧家的房子買回來,又把你接了回去,你終於要過上好日子了,怎麼會這樣。”
我也曾以為盧幼晴真的想要給我一個安穩的未來,守著我過一輩子。
住回盧家老房子的這幾個月,我們各自住在小時候的房間。
她每天晚上都會來我的臥室,像過去那樣親吻我的額頭道了晚安才離開。
沒想到,這都是她為了報複我而演的戲。
“她太恨我了,也許我真的不該回來。”
我擦了擦臉上的淚,“鄭絨,你能幫我租個房子嗎?便宜點的。”
“你先搬來我這吧,反正我剛分手,一個人住。”
掛了電話,我在沙發上呆坐了很久,沒想到這個家還是不屬於我。
不知過了多久,開門聲響起。
緊接著我就聽到了慌亂而急促的呼吸聲。
我沒開燈,這會兒在門口吻得難分難舍的人注意不到我。
我局促地坐著,不知該怎麼辦。
女人輕哼的聲音像小貓叫,直往我耳朵裏鑽。
布料摩擦聲,金屬拉鏈的聲音,聽得人麵紅耳赤。
“啪”,有人按開了燈。
“啊......誰?”司勤驚聲叫了起來。
我也被嚇得渾身一顫,“對不起,打擾你們了。”
我著急回臥室,卻被絆了一下,狼狽地摔倒在地上。
顧不上疼,我掙紮著爬起來就走。
盧幼晴沒有出聲,司勤卻過來攙扶著我。
“沒關係,”說著他就笑了起來,“摔著了吧?你要去哪兒,我扶著你。”
我拂開他的手,扶著牆回了房間。
失明的人,聽覺總是比常人敏感。
我努力不去聽,那些不可言喻的聲音卻還是隔著走廊折磨了我半夜。
我有些恍惚,記憶裏的片段變得模糊。
分手前那晚,盧家的宅子已經被用來抵債。
我和盧幼晴在陰冷逼仄的出租屋裏緊緊相擁。
我不管不顧的撫摸她,親吻她。
她卻輕輕推開我,拒絕我。
我笑著磕磕絆絆吻上了她的鎖骨。
她才深深呼了一口氣,最後無奈地提醒我“是你找上門的,別後悔”。
盡管如此,她還是很溫柔、很投入。
外麵的動靜消停了一陣,有人來敲我的房門。
沒等我回應,那人便擰開了門。
“我知道你沒睡,也肯定睡不著。”
來的人竟然是司勤。
“你一個小瞎子,跟在陸幼晴屁股後麵長大,肯定很愛她吧?”
我不知道司勤到底要幹什麼,沒回應他。
“你是挺可憐的,但她要跟我結婚了,你一直跟著她,不合適。”
“想體麵一點,你就自己走,不想體麵的話,我自然會有辦法趕你走。”
說完,他就離開了房間。
我卻再也沒了睡意。
3
司勤說得沒錯,我的確也沒打算繼續留。
沒等天亮,我就收拾好了自己的東西離開了盧家。
遺憾的是,家裏滿是我人生裏最幸福回憶,以後卻再也沒機會回了。
鄭絨一早接到電話便把我接回她家。
我怕耽誤他工作,沒讓他留下來,隻是叮囑他把貴重的東西都收起來,別讓我碰壞了。
我已經很小心了,可還是打碎了一個玻璃杯,劃破了腳掌。
摸索著給傷口擦碘酒時,手機響起了語音提醒:“來電:幼晴。”
找手機時,碘酒又被碰撒了一地。
“盧若昀定位發給我,我去接你。”
“姐,我去朋友家了,你不用擔心我。”
陸幼晴不耐煩吼道:“發定位。”
“姐,我不回去了。”
“你一個瞎子能照顧好自己嗎?別連累別人了。”
腳上的傷口被藥水刺得生疼,我咬緊了嘴唇沒說話。
“幼晴,別生氣,”司勤在一旁勸,“若昀啊,你姐也是心疼你,別跟你姐強了,我去接你好不好?”
“不必。”
我沒想司勤居然這麼能裝。
“不回來就滾遠點,沒有人想管你!”
盧幼晴生氣地掛斷了電話。
她說得沒錯,爸媽車禍離開後,我對誰都是拖累。
傷養好後,我在附近找了個盲人按摩館工作。
本來說好了隻接男顧客,可那天店長還是給我安排了女顧客。
“人家給了雙倍的價,這錢你不賺,傻啊?”
店長說著就把我推進了房間。
我剛打算給顧客道個歉就走,卻突然被對方握住了手腕。
“放手,你別碰我。”我嚇了一跳喊道。
“盧若昀,你就這麼賤嗎?非要來這種地方?”
我呼吸一滯,渾身的血都涼了。
這憤怒的聲音分明是盧幼晴。
“你就那麼愛錢嗎?不賺這種錢你會死嗎?”
盧幼晴用力捏著我的雙肩把我按在牆上,幾乎要把我捏碎了。
她滾燙的呼吸掃在我臉上,鼻尖貼著我的臉頰滑到我的耳邊。
“我不管你,你就一點自愛都沒有了嗎?”
“一次多少錢?我包年給你還不行嗎?”
原來盧幼晴以為我在按摩館幹得都是見不得人的勾當。
她根本瞧不起我,沒有給過我一絲尊重。
我苦笑著說道:“不用你管我。”
盧幼晴氣昏了頭,用力將我摔在了按摩床上。
“我不是一隻賴皮狗,你說踹就踹!”
店裏的員工聽到動靜立即衝了進來拉住了她。
就在那一瞬間,我突然什麼也聽不到了。
4
那半個小時裏,我試著說話、試著拍打門,可我什麼都聽不見。
看不見、聽不見,我仿佛被全世界拋棄了。
恐懼、絕望,徹底包圍了我。
有人拉扯我,有人拍打我,我卻不知道他們是誰。
我蹲在地上縮成一團,眼淚浸濕了衣服。
“若昀,你怎麼了?”
過了很久,我才從死寂的世界裏聽到了細小的聲音。
我抓住那隻溫暖的手,那是鄭絨的氣息。
我撲了過去,放聲大哭,聽覺才一點點恢複。
“好了好了,沒事了,我在,你能聽到我說話嗎?”
我疲憊地點了點頭,在鄭絨懷裏昏睡了過去。
第二天,鄭絨帶我去了醫院。
醫生說耳朵本身沒有問題,但是心因性耳聾沒法根治,隨時有可能發作。
醫生建議我記錄引發耳聾的因素,盡量避免接觸。
這種情況,我沒法工作,也沒法再待在有盧幼晴的地方。
我想找個海濱城市接受長期治療,可治療的費實在不低。
我給盧幼晴打了個電話。
“我不去盲人按摩館了,你說的包年價,五十萬,一次性付清。”
反正以後她再也找不到我了,五十萬買個清淨她不虧。
她沉默了一會兒,隻提了一個條件,讓我去參加她公司的新品發布會。
鄭絨陪我去了發布會會場。
盧幼晴新發布的是款電子導盲犬。
有記者質疑:“盧總,公司花了這麼多精力在一款小眾的盲人用的電子產品上,產品的價格也不高,這符合投資人的預期嗎?”
盧幼晴語氣溫柔又堅定:“我十歲時就對這款產品有了初步的設想,它能幫助到很多人,我認為這是我們企業家該擔負的社會責任。”
我明白,盧幼晴做這款產品是因為我。
年少時,她一直是我生命裏的光。
隨後,現場播放起了產品功能介紹視頻。
一個卡頓之後,現場突然一陣騷動。
“怎麼了?”我小聲問鄭絨。
卻聽見視頻裏傳來低低的哭泣聲。
“小瞎子,哭什麼,還沒怎麼你呢就哭。”
一個噩夢一般的聲音刺進了我的耳朵。
我脊背一僵,出了一身冷汗。
“爬過來,取悅我......快點啊。”
“不是都決定好了嗎?你到底在清高什麼?”
那刺耳的聲音裹挾著巨大的恐懼,徹底吞沒了我。
胃裏一陣翻湧,我扶著桌子劇烈地幹嘔。
“鄭絨,帶我走......”我抓著鄭絨的手絕望地哀求道。
周圍人低聲討論了起來。
“誰把違禁小電影給剪進來了嗎?這男的好白啊,嘖嘖。”
“像是偷拍的,這個小男孩好像是個瞎子,沒露臉的男人手上還拿著煙。”
“天呐,這是......這是盧若昀嗎?”司勤大聲問道,現場突然安靜了下來。
隻剩下視頻裏我絕望的哭聲。
鄭絨鬆開了我手衝了出去,“盧幼晴,你這個人渣,若不是為了救你,若昀不會被人毀成這樣!”
一記清亮的耳光聲嚇了我一跳。
我抱著頭尖叫了起來。
我聽到了視頻裏的我也在尖叫。
隨後便什麼也聽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