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和兒子失蹤了。我不眠不休找了半年
可他們卻在和美嬌娘在桃樹下蕩秋千。好不快哉。
見到我的時候二人滿眼陌生,
「娘子你誰?」
蠢貨,撒謊都不會。
我對夫君徹底死心。
「那你呢?你也不認識我?」
兒子堅定地說:「不認得。」
「......好。」
我叫出係統,
我終於決定回家了。
1.
趕到江南時,我氣喘籲籲地扶著樹。
遠處站著一對父子。
一大一小。
我那消失半年的夫君和兒子。
我立即跑上前去輕拍兒子的肩膀:「我的兒,娘親——」
話未說完,一個身影從旁邊衝出將我推開。
「哥哥,櫻娘剛剛秋千蕩的好不好?」
少女梳著雙鬟,正站在桃樹下的秋千旁。
夫君自然地走近,笑意溫柔。
「櫻娘妹妹好生巧妙!蕩得真高!」
這時他們才注意到我。
櫻娘警惕地看著我:「這位姑娘是?」
她也聽到我方才的話。
我擠出一個友善的笑容,取出繡著陸記商號的荷包,又指了指夫君和孩子:「在下薑楓,是陸記商行的東家娘子,是他的發妻,也是這孩子的親娘。」
「多謝姑娘這段時日照看他們。」
我拿出一張銀票,「這是給你的謝禮——」
手腕突然被人緊緊攥住。
我抬頭看向那人。
2.
夫君淡淡開口:
「這位姑娘說笑了,我並不認識你。」
夫君陸微行擋在少女身前,作出護衛姿態。
臉上是我從未見過的陌生神色。
我心中一痛:
「你這般是為何?我是薑楓啊。」
少女疑惑地看向夫君:「大哥,你當真認得她?」
我看向陸微行,他唇邊帶笑,將我的希望一點點打碎。
「實在抱歉,不曾相識。」
「小楚,你可認得這位姑娘?」
少女又溫柔地為孩子整理衣衫。
兒子看了我一眼,搖頭。
3.
半年前,管事嬤嬤說老爺要帶少爺去山中遊玩。
「嬤嬤,不如讓微行來接我,鋪子裏的賬目——」
話未說完,嬤嬤已經離開。
仿佛隻是來知會一聲。
自從陸微行開了商號,我便日日忙碌。
幾乎腳不沾地。
等我尋去時隻看到馬車殘骸。
報了官,卻遲遲無消息。
江邊的馬車殘骸似乎在昭示一個事實。
他們,恐怕已經遇到了山匪遭遇不測。
所有人都勸我節哀。
這半年裏,我不敢回府。
怕見到他們的物什,一直住在商號裏。
為了第一時間知曉他們的消息,我日夜守在鋪子裏,同時也要料理這幾個月來的所有生意。
我讓馬夫趕緊駕車前往,幾乎要將馬鞭揮到最快。我心急如焚,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去。
「讓開,我來駕車。」
我將馬夫趕到一旁,一路疾馳。將馬夫嚇得麵色發白。快馬加鞭了三天,
馬車停在這個看起來平平無奇的江南水鄉。
我對著銅鏡輕輕整理了衣裳,仔細端詳麵容。
憔悴的臉色被脂粉遮了大半,才邁進這處水鄉。
4.
我們相對而立。
因為正值端陽,桃林裏很多來踏青的人。二人看著我一臉茫然。
他們說,他們失憶了。
櫻娘半年前在山腳救起的他們。
「我帶你們去尋大夫,看看是何緣故——」
我迫不及待地伸手要拉住陸楚。
「這位薑姑娘,孩子都不認得你,為何要聽你的?」
櫻娘蹙眉,很不滿我這般命令的姿態。
見陸微行拉著櫻娘就要離開。
「且慢。」
我靈機一動,拽住他的衣袖。
我連忙取出荷包,裏麵有一張楚兒的小像。
他不耐地站在原地。
打開荷包那刻,我如遭雷擊。
半年前,我忙於商號事務,錯過了兒子的開蒙禮。
馬車上我連聲道歉。
兒子奪過荷包扔到街上。
那荷包被撿起時已經被馬蹄踏爛,我也一直未曾補上。
5.
櫻娘驚呼道:「你莫不是人販子!」
不是!我擺擺手:「可去衙門求證!」
櫻娘撇嘴道:「誰知道是不是你找人來作偽?」
她如此謹慎,我反倒感激她這般護著他們。
心急之下,我抿了抿發幹的嘴唇。
伸手就要去拉兒子。
陸楚發出一聲尖叫。
「你不要碰我!」
目光中充滿戒備。
那眼神令我心如刀絞。
「我是你娘親,小楚,你莫要嚇娘。」
淚水在眼眶打轉,我想去碰他。
猝不及防被人推倒在地。
「小楚怎麼了?」
櫻娘忙蹲下查看陸楚。
一個婦人衝出來喊道:
「人販子竟敢光天化日之下搶人!」
圍觀的老人們最是義憤填膺。
將我拉到一旁盤問,又搶過我的包袱翻找。
「諸位聽我解釋——」
話未說完就被推開。
眾人七手八腳檢查我的物什。
搜遍包袱一無所獲。
眾人麵麵相覷。
6.
櫻娘指著一個瓷瓶問道:「娘,你看這會不會是蒙汗藥?」
這不是。
我剛要開口。
「且讓我試試!」
櫻娘的娘搶過瓷瓶猛按數下,將粉末灑向我麵門。
我忙用袖子擋住雙眼。
白色粉末紛紛揚揚落在發髻上。
兒子動了動,被櫻娘拉住。
陸微行輕輕搖頭示意。
櫻娘將陸楚護在身後,擋住我的視線。
我與那少女四目相對。
她年方十六,眼中閃過一絲得意。
7.
「原來是尋常香粉...」
近處的婦人認出瓷瓶,說這是閨女常用的物什。
氣氛愈發尷尬。
櫻娘的娘將瓷瓶砸向我,冷哼道:「誰知道換了什麼東西在裏麵?」
我抓住她的手:「那便等著看我可會暈倒。」
雖然狼狽不堪,我仍要據理力爭。
一刻鐘。
兩刻鐘。
......
半個時辰過去,我安然無恙。
雙眼刺痛,我便要去衙門討個說法。
讓官府為我作證。
夫君忽然攔住我:「我的妻子會給兒子摘桃,薑姑娘,你可會?」
他從樹上摘下一隻桃子放在我麵前。
修長的手指上青筋隱現。
鮮嫩的桃子散發著清香。
我怔住了,明明有許多方法可以證明身份。
為何偏要用這個?
我看向兒子,他慌忙避開我的目光。
真相漸漸浮出水麵。
我對桃子過敏,碰之即起疹。
這事陸微行再清楚不過。
陸楚年幼時,一應飲食皆出自我手。
有次嘗試桃糕甜度,我全身起疹昏厥。
那日恰巧陸微行歸家較早。
小寶伏在榻前哭喊:「桃桃壞壞,我再不吃了!」
我注意到陸微行的手指在輕輕摩挲。
他似乎未覺。
刹那間,我恍然大悟。
8.
眾目睽睽之下,我緩緩起身。
不再質問夫君,隻是俯身對兒子道:「小楚,可是還在怪娘親沒去你的啟蒙禮?」
他睫毛輕顫,隨即答道:
「不是,我當真不認得你!」
場麵僵持不下。
我垂眸看去。
陸楚下意識地用指尖摩挲著手掌。
兒子和夫君說謊時都有一個習慣,兒子是摩挲手掌。
兒子在說謊。
看著這個我十月懷胎生下的孩子,我心如刀絞。
蹲在地上緩了片刻,我啞聲問他:「你當真確定?」
若是確定,那娘親便要離開了。
說來也怪,我乃是異世來客。
八年前,我來到這方天地。
為的是救贖一個破碎的少年郎。
完成任務後我許諾,再不離開。
恰巧再過幾日便是我與他成親七周年。
洞房花燭夜,他抱著我哭,一遍遍問我可會離他而去。
他哭得傷心,我隻得連聲應是。
我還有一次回去的機會,隻是為了讓陸微行安心。
我始終未曾提起。
那是夫妻結合七年後的考驗,又喚作七年之癢。
聽聞許多人未能熬過這道坎,卻要一生守著不愛她們的夫君。
虛度光陰。
其實很久以前,陸微行的心便已不在我這。
與一個新來的小丫頭眉來眼去。
那丫頭生得與我年輕時有七分相似。
坊間都道那丫頭是我的替身。
說她是客棧,我才是家。
男人一朝負心,便再難回頭。
這是我的底線。
那時我便對陸微行心灰意冷,將心思都放在生意和兒子身上。
我想等到係統再現,再與陸微行和離。
因為陸楚是我十月懷胎生下的骨肉。
含辛茹苦養大的孩子,哪有不牽腸掛肚的。
所以,我給陸楚的機會要多些。
9.
兒子毫不猶豫地回道:「我說了不認識你。」
我的心才徹底沉了下去。
我深吸口氣:「行,你當真不後悔?」
陸微行莫名心慌。
他伸手將兒子拉到身邊:「罷了別問了......」
我眸光一冷,瞪向陸微行。
陸楚很堅定:「不後悔,就算往後想起從前也不後悔!」
此刻,他是鐵了心要與我斷絕關係。
我閉了閉眼。
「......你」
陸微行似要伸手拉我,我慢慢推開。
「......好。」
再睜眼時,我收起眸中情緒,起身還了一禮:「是我認錯了人。」
認錯了人?
我從荷包裏取出銀票,垂眸寫了幾筆。
櫻娘有些不解:
「你......你這是何意?」
我笑著將銀票塞到她懷裏:「給貴家添了許多麻煩,還請海涵。」
10.
一時間,我的舉動讓在場眾人都愣住了。
仿佛方才那個眼眶發紅的女子不是我。
「實在抱歉,半年前我夫君和兒子遇上山匪喪命了。所以一時失態,認錯了人。」
我將散落的發絲挽到耳後,向眾人解釋道。
我掃了一眼,二人麵色鐵青,卻無法開口。
若是承認活著,豈不是坐實了欺瞞?
「姑娘沒事吧?」
有人上前關切地問我。
我揚起一個禮貌的笑:「無妨。」
甚至有熱心的大娘擔心我狀態不好,要送我回去。
我一一謝絕。
11.
人群散去,夫君和兒子也跟著櫻娘和她母親回了酒肆。
離開前。
我獨自來到江邊吹吹風,平複鬱結的心緒。
喚出許久未現的係統,簡單地說:「我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