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成親前夕，皇帝下旨將我全族下獄。

未婚夫不顧所有人阻攔，仍把我娶進家門。

我感激他危難時不離不棄。

可卻在新婚第三天偶然聽見他和婆母的談話。

“頌安，你陷害夏家，又把夏唯娶進來，不就是為了給你那個外室鋪路？既然不喜歡夏唯，退親就是了，又何必害了人家一家子！”

“夏家聲勢顯赫，惜娘性格柔軟，隻有夏家家破人亡，京中無人給夏唯撐腰，她才不敢欺辱惜娘。”

敲門的手頓在半空，淚水無聲落下。

救我於水火的人竟然親手將我推進深淵。

我以為的救贖，不過是一場徹頭徹尾的謊言。

既然如此，我又何必苦苦癡戀。

1.

“娘，你不用多說，隻要在後宅穩住夏唯即可。”

“等夏家人罪名落實，我就可以空出手來籌備婚禮，到時候她想不接受惜娘都不行！”

婆母沉默一瞬，歎了口氣。

“你們青梅竹馬，可你不顧情誼害她家破人亡，現在又要逼著她喝宋惜娘的妾室茶，你這不是誠心逼死她嗎？”

“宋惜娘還是她至交好友，你這般處心積慮如果被夏唯發現，她就算拚死也會讓你付出代價的！”

秦頌安摩挲著新婚夜我親手係在他腰間的荷包，語調溫柔：

“夏唯是我的妻子，終身囿於後宅，她永遠都不會發現的。”

“我答應過惜娘，會將所有的愛全部給她，哪怕給不了她正妻的身份，也要為她準備一場盛大的婚禮，風風光光迎她入門。”

婆母滿是惋惜：“夏唯滿心滿眼都是你，可惜了......”

“沒什麼可惜的，她從小沒吃過苦，以後我也不會讓她吃苦。”

話落，他抬手招來貼身暗衛。

“把偽造的書信遞出去，夏家女婿大義滅親，陛下一定會相信的，順便囑咐府裏下人，關於夏家的消息一律不準傳到夫人耳中。”

眼淚順著臉頰滑落，我狼狽地逃回房。

秦頌安的聲音猶在耳邊回響。

原來他隻是為了給宋惜娘鋪路，並不是真心想娶我為妻。

十幾年的情誼不過是一場水中泡影。

輕輕一戳，就露出醜陋至極的真相。

我脫力地躺在床榻上，任由眼淚打濕枕頭。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秦頌安腳步輕快地走到床邊。

見我落淚，他心疼地將我抱在懷中輕哄：“小唯，怎麼哭了？哪裏不舒服嗎？”

和從前一般無二的體貼。

他真的好會裝，竟然騙了我這麼久。

我眨了眨眼，淚水簌簌落下，在他擔憂的眸色下搖頭：

“我沒事，隻是很擔憂父母，不知道他們在大理寺如何了。”

秦頌安慌亂地錯開視線：

“你別擔心，我會從中斡旋的，相信我好嗎？”

我點了點頭。

他躺到我身旁，輕拍我的後背：“不要想了，這些天你都沒有睡好，睡一會吧。”

我閉上眼，腦海裏浮現的全是夏府被抄家時的場景。

秦頌安的呼吸卻變得緩慢悠長。

我伸手解下他佩在腰間的荷包。

2.

荷包中原本放了一枚我親手編製的同心結。

而現在，卻放著一封簪花小楷書寫的情詩。

“思君如流水，何有窮已時。”

“相思樹底說相思，思郎恨郎郎不知。”

數首表達情思的詩句躍然紙上。

紙張邊緣已經泛黃，可見秦頌安時常拿在手中摩挲。

他曾對我說最討厭這些文縐縐的東西。

原來，他並不討厭，隻是討厭我。

我躡手躡腳從床上爬起來，通過連廊進了書房。

書案上鋪滿紙張。

隨手拿起一張，上麵密密麻麻的字跡，全是訴說對宋惜娘的愛意。

我翻了翻，還找到了幾張婚服草圖。

夏家出事，我的婚服都是趕工出來的，和草圖上這件精心設計的沒得比。

盛大的婚禮，從來都不屬於我。

我不願再看，將這些紙張放回原位。

整理時，卻看到一封未裝起來的信。

信上，是我的字跡。

可信中的內容，卻氣得我渾身顫抖。

我強忍著撕碎這張信的想法，掏出頸上的骨笛吹響。

暗衛夏七憑空出現。

我將這封信件交給她，並叮囑她要找一個合適的時機交給陛下。

夏七接過，轉瞬消失。

回到房間，秦頌正陰沉著臉。

“小唯，嶽父通敵的罪名定下了，夏家闔族被判流放，七日後就要出發去嶺南了。”

“你別怕，到時候我會多加打點，讓他們平安到達嶺南。”

他迫不及待的向我保證，眼神誠懇真摯。

我張了張嘴，發不出一絲聲音。

怎麼會有人演技這麼好？

見我不出聲，他連忙將我抱進懷裏：“想哭就哭吧，木已成舟，更改不得了。”

我的眼淚瞬間落下。

我父母將秦頌安視為半子，可偏偏是秦頌安圖謀不軌，我為他們不值。

哭了許久，我的情緒都不能平緩下來。

秦頌安慌亂無措，輕輕吻著我的臉頰：“我知道你傷心，這段時間我讓惜娘接進府陪你好不好？”

我明白他的意思，既然這樣，我幹脆就成全他。

秦頌安沒想到會這麼順利，激動地將我攬在懷裏。

我拉著他的衣袖，柔聲道：“今天就接她過來吧，我有些女兒家的私房話想和她說。”

這話正中他下懷。

秦頌安連忙鬆開我，快步去衣櫃前挑選新衣。

接連試了四五件，才想起和我解釋：“小唯，她是你的好友，我不能給你丟麵子。你看看這件好看嗎？”

新婚三日要穿紅。

他身著金線紅袍，比新婚日還像個新郎。

我的眼睛被這抹紅色刺痛，偏過頭敷衍：“好看，快去接她吧。”

他迫不及待再做新郎，我也是時候斬斷我們之間的愛恨糾葛。

3.

不過一個時辰，宋惜娘就被接進了國公府。

我在房中等了許久，都沒見到秦頌安和宋惜娘的身影。

剛準備出去看看，就聽見兩個侍女低聲交談。

“葳蕤院住進人了！沒想到夫人沒有住進去，反倒是一個家中落魄的孤女住了進去，難不成......”

“你猜的沒錯，咱們國公爺雖然和夫人自幼訂下婚約，可真心想娶卻是宋惜娘！這件事可不要被主母知道了，不然你我小命難保！咱們趕緊去葳蕤院露露臉，博一個好前程！”

“等等，等等！這會國公爺正在，我們可千萬別壞了好事！”

別有意味的笑聲像一柄利刃刺進我心裏。

繞路避開侍女，走偏僻小路去了葳蕤院。

暗衛夏七悄無聲息出現，帶著我上了屋頂。

掀開幾片磚瓦。

宋惜娘正靠在秦頌安懷中撒嬌。

“頌安哥哥，你讓我住進這裏，萬一夏唯發現怎麼辦？”

“隨便找個借口糊弄就好了，她對我的話深信不疑，你安心在這裏住著就好。”

宋惜娘輕笑，主動仰起頭吻了下秦頌安的臉頰。

秦頌安麵色溫柔，揉了揉她的腦袋。

真是好不溫馨。

我心中冷笑，讓夏七帶我飛下屋頂，站在門口敲響了房門。

屋內的兩個人慌亂地拉開距離。

在我再次準備敲門的時候拉開了門。

秦頌安麵色閃過一絲不自然：“小唯，你怎麼來了？”

“惜娘來秦家做客，我來為她打點房間，你不要誤會。”

一旁的宋惜娘熟稔地拉住我的手，勾起溫柔的笑：“小唯，真羨慕你嫁了個這麼體貼的好夫君。”

我壓下心底的酸澀，也笑了一下：“是啊，頌安的確很體貼，還有什麼缺的嗎？我可以替你添置。”

宋惜娘臉色微紅，怯生生看了秦頌安一眼：“不用了，秦大人已經替我全部安排好了。”

我點點頭，懶得再看這兩個人眉來眼去。

“那就好，那你好生休息，我先回去了。”

話落，我轉身離開。

秦頌安連忙追上來，輕聲和我解釋：“宋姑娘來府上做客，必須得將她安置妥帖，不然被外麵人知道會說我們待客不周的。”

他絞盡腦汁尋找借口。

我聽了隻覺得可笑。

他為了宋惜娘已經將我全家送進大獄。

現在還費盡力氣敷衍我有什麼意思？

我開口打斷他：“我明白的，你不用和我解釋，你是不是還有公務？先去忙吧。”

秦頌安愣了一下，沒想到我竟然會這麼冷靜。

他沒再說什麼，在我額頭落下一吻便轉身離開。

回院子的路上，每個侍女小廝都端著托盤往葳蕤院趕去，看到我後更是慌亂的加快步伐。

我懶得理會，暗中吩咐夏七聯絡父親，準備平反。

剛回到院內，侍女就通報宋惜娘來了。

她慢悠悠走到我身旁，笑容洋溢：“小唯，告訴你個好消息。”

“我也要成親了！”

說罷，她的手從發髻間抽下一根發簪。

發簪上鑲嵌了一顆鴿子血寶石。

我呼吸一滯。

這顆寶石眼熟的很，分明就是我嫁妝裏的！

我下意識想接過來仔細看。

可宋惜娘卻陡然翻轉發簪，用尖銳的一頭狠狠劃過我的手背。

頃刻間，血珠湧出。

我痛的顫了一下，眸光銳利地看向她：“你要做什麼！”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的弧度：

“你認識這顆寶石吧？”

4.

“這可是頌安哥哥親手替我打造的發簪。”

“你還不知道吧？頌安哥哥已經為我籌備了盛大的婚禮，隻等著夏家人流放之後就將我娶進門。”

“真可憐啊，就因為你，害了夏家所有人，如果我是你，早就羞愧的投河自盡了！”

我看這麼麵前耀武揚威的宋惜娘，積壓已久的情緒瞬間爆發。

剛伸出手，她眼裏閃過一絲得逞的笑意。

下一瞬，她尖叫一聲，直直地朝著假山撞去。

我的手懸在半空。

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一股力量推倒在地。

秦頌安將宋惜娘抱在懷中，滿臉怒氣：

“夏唯，你發什麼瘋？”

“宋姑娘是你好友，她做了什麼你要對她下此毒手？”

我皺眉，下意識反駁：“我沒有。”

“頌安哥哥，你別怪小唯。”

宋惜娘眼角含淚，聲音顫抖：“她看到了我頭上的簪子，所以才生氣的，都怪我沒好好和她解釋......”

我捂著不斷流血的手，冷著聲音：“解釋什麼？解釋我的陪嫁為什麼會被我的夫君送給你嗎？”

秦頌安怔了一下，目光閃躲。

“惜娘來做客，我作為主人送給她一件小禮物怎麼了？”

“因為這點小事你就對客人大打出手，你的教養呢？趕緊給惜娘道歉！”

我用力咬著下唇，血腥氣在嘴裏彌漫。

見我不肯出聲，秦頌安給了我一個失望的眼神。

“既然你不肯道歉，那就在院子裏禁足吧，什麼時候想通了什麼時候再出來！”

說完，抱起宋惜娘離開。

我一言不發地看著他們的背影。

夏七出現，一臉心疼：“姑娘......”

我輕輕搖頭：“我沒事，交給你的事情去辦吧。”

我早已經沒有留戀。

之後幾天秦頌安果真沒有出現。

隻有他的貼身小廝每天都來送一封書信。

書信上字字懇切。

“小唯，你犯下大錯，為了彌補客人，也為了挽回你的名聲我不得不這樣做，你放心，等夏家離開京城那日我就放你出來去送行。”

“千萬要保重身體，少些憂慮，不然生病了我會心疼的。”

我麵無表情的將書信扔進炭盆。

十幾年的情誼，隨著信紙一起化為灰燼。

看著熄滅的火盆，我淡淡開口：“夏七，我們該走了。”

這時的秦頌安正抱著宋惜娘商議婚事。

“等夏家人離京後，我就可以娶你進門了。”

“等了這麼久終於等到了。”

宋惜娘的臉上洋溢著幸福：“我很開心，隻是夏唯真會接受我進門嗎？”

秦頌安的心忽然停跳一拍，仿佛有什麼重要的東西被抽離了。

剛準備開口安撫宋惜娘。

小廝驚慌失措的聲音傳進來：

“國公爺，不好了！夫人失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