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媽媽發來的催婚信息時,我正被小叔抵在水池邊。
他低頭擦去我發梢上的水,神態溫柔。
可話一出口,卻讓我如墜冰窖。
“我們的事,希望你以後守口如瓶。”
“你小嬸有感情潔癖,知道了會不開心的。”
1
我身子一僵,不知如何回答。
"想什麼呢,別走神。”
我下意識道:“小......”
可“叔”字到嘴邊又硬生生止住,他從不許我這樣叫他。
我隻能改口,“沒什麼,母親說讓我叫你回家吃飯。”
想了想,又開口詢問,“聯姻的事情是你向母親提議的嗎?”
“嗯。”
江沉溫柔地為我披上浴巾,
說出口的話卻讓身泡在溫泉裏的我,如赤身站立於風雪中一樣寒冷。
“你該回去結婚了。”
“你已經22歲了,再呆在我身邊不合適。”
“何況,若是讓月月看到,會不開心的。”
提到宋月,江沉心中的白月光,他眉宇間是化不開的溫柔。
我抿著唇,不發一言。
外人眼裏斯文禁欲,不苟言笑的江總裁。
卻將我壓在床上磨了一次又一次。
我以為我們早已有了更親密的關係,以後也許會一直相伴。
直到今天,他說,我們不合適。
我的眼淚幾乎澎湧而出,卻隻能啞著嗓子慌亂的點頭。
“嗯,應該的,本來就是我做錯了。”
我擦了擦眼淚,慌不擇路的出了溫泉。
點開手機,卻隻是回了母親一句,“媽,我同意回家結婚。”
午飯時我沒去,一個人在院子裏閑逛。
江園不算很大,卻承載了我的五年記憶。
五年前父親臨終前,將我寄養在江園。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江沉,父親好友的弟弟。
按照輩分我應該叫他小叔,他隻比我大六歲。
外人眼裏冷漠無情,矜貴斯文的江氏總裁會親手為我做湯麵,教我那些難懂的題目。
也會在我害怕打雷時,擁我在懷裏一次次安撫,溫柔的說:
“別怕,淺淺,我在的。”
我們一直維持著這樣克製守禮的關係,我也默默把愛慕埋在心底。
直到成人禮那晚他將我錯認成別人,春宵一度。
我以為他也是喜歡我的。
可誰知他起身後卻憤怒的給了我一巴掌,“我們怎麼能這樣?你讓我怎麼麵對你母親和你死去的父親?”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生氣。
事後我得知他硬生生洗了一夜的澡。
他說以後沒有臉麵去見把我托付給他的父親和母親,要將我送回紀家。
我咬緊了唇,隻能落淚祈求他的憐憫,“不要,我不要回去,回去我會死的。”
他眼睫顫了顫,看我的眼神帶著憐惜。
歎息一聲終於還是將我擁入懷裏。
此後我越發大膽,他似乎也開始縱容起我們兩個這種混亂的關係。
於是整個江園裏都曾留下過我們糾纏的身影,落地窗前,穿衣鏡前。
有時情到濃處時,他也會一聲聲叫我的名字,像極了情人間的呢喃。
可事實證明,我身上布滿了他的吻痕,卻始終走不進他心裏。
偶爾有時我隻見到他撫摸著幾乎褪色的照片發呆。
他早已有了心上人。
2
不知走了多久,江沉忽然給我發消息。
“待會兒給你個驚喜,別鬧了,今晚還要一起回去見你母親。”
他很少哄我,我心裏難掩欣喜。
“好。”
我應了下,回神到地下車庫前準備打開副駕駛的位置。
這是我的習慣,無論往日裏就算我們再如何爭執,
江沉也總會讓我坐在副駕駛為我係好安全帶。
但這次車窗緩緩下拉,我卻看到一張和我有些相似的麵容。
我瞬間僵在原地,難怪江沉會在那晚將我錯認成了別人。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宋月,
她長的很美,優雅溫柔,的確像江沉口中所說的一樣。
比我好上千百倍,比我更光豔動人。
還沒回過神來,江沉微微低沉的聲音響起,“淺淺,見到你未來嬸嬸開心嗎?”
我愣了下,這才明白這就是他口中的驚喜。
隻能僵硬的扯開唇笑,“嗯,開心。”
車子啟動,我坐在後座,心不在焉的盯著車窗,耳畔時不時傳來兩人的談話聲。
男聲溫柔低沉,女聲甜美嬌羞。
我處在其中,像是一道無形的隔閡。
宋月絮絮叨叨說了很多,我大概也在其中拚湊出了他們的過往。
原來,五年前,宋月和江沉門當戶對,十分相愛。
本應盡早完婚,但宋月得了病,不願意拖累江沉所以選擇去國外醫治。
兩人因此大吵一架,不歡而散。
但江沉卻一直惦記著宋月。
直到她回國和江沉解開所有誤會,破鏡重圓。
聽到這些時,江沉的視線是難得的溫柔。
我輕輕掐緊了掌心,一言不發。
直到宋月透過後視鏡朝我投去探尋的目光,“淺淺年紀看起來還很小,沒想到也到了該成婚的年紀。”
“我有個好主意,不如在我們舉行婚禮的時候一起辦怎麼樣,也算是雙喜臨門。”
我緊抿著唇,下意識想拒絕。
但在對上江沉的警告目光時還是隻能點頭,擠出一句,“好,都聽你們的。”
江沉肉眼可見的鬆了口氣。
晚飯間隙,江沉出去接電話。
宋月視線在我臉上停留了一瞬,又看向我母親。
“阿姨,當年您丈夫畏罪自殺,這些年來阿沉顧及他哥哥和您丈夫的的這段友情,照顧淺淺已經很仁至義盡了。”
“江家本就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進的。”
“要是以後他們來往再親密,傳出去也讓人說閑話不是,所以淺淺的婚事您得抓緊了。”
話一出口,母親去拿湯勺的手一頓,麵色難堪。
我又何嘗不知她這樣說,無非是讓把母親架在火上烤。
母親隻能尷尬的笑,“嗯,我們也是考慮到這點,會盡快讓他們完婚的。”
“那就好。”宋月親昵的坐在我身邊,忽然附耳過來。
“紀淺,你對江沉的那點肮臟心思,我勸你最好藏好了,否則我相信你母親的日子會比今天難過千百倍!”
我愣住,還沒來得及琢磨她話裏的意思,下一秒她絆倒在我身上,桌上的熱湯傾斜而出。
她驚呼一聲,委屈的落淚。
“淺淺,你為什麼要拿湯燙我??”
我愣了下,回頭正對上江沉暴怒的眼神。
3
他一腳踹在我的心口,我有些狼狽的跪在地上。
而宋月則是被他溫柔的嗬護在懷裏。
那樣溫柔的眼神,我從未見過。
他對我吼道,“紀淺,我平時就是這麼教你對嬸嬸的?”
“跟月月道歉!”
“不可能!”我倔強的盯著江沉,不願認輸。
一切都看在眼中的母親也勸我,我隻是沉默。
最後,江沉惡狠狠的丟下一句,“那你就給我跪在這裏好好反省!”
進了屋子。
母親歎息了聲,便扭頭也跟了進去。
她見江沉,本就有更重要的事情。
冬日的雨,本就格外的冷。
不知過了多久,大雨打濕了我的肩頭,身體像是灌了鉛一樣,腦袋也開始漸漸昏昏沉沉起來。
而就在此時,我瞥見江沉和宋月在玻璃窗邊接吻。
江沉小心的扶住她的頭,動作溫柔。
在情事上,江沉向來由著自己的性子。
即便我一遍遍喊疼他也不會放過。
卻沒想到,還有這樣克製的時候。
身體裏的血幾乎凝固到了極點。
忽然,頭頂的雨停了。
我這才發覺是江沉撐著一把傘走了過來,他的側臉依舊冷硬,語氣卻柔和了不少。
“紀淺,去跟淺淺道歉,往後你結了婚,我們還是一家人。”
一家人?
越了雷池的一家人嗎?
“嗯好。”我扯開唇笑,朝他身後的宋月道歉,“對不起,我錯了。”
宋月的臉色有一瞬間的得意。
然而下一秒我便徑直開口,“錯在不應該喜歡江沉,錯在不應該跟他有肌膚之親。”
“宋月,你知不知道我跟江沉相處了五年時間,這五年時間裏我們在整個江園......”
“住嘴!紀淺,你是不是瘋了?”
下一秒,江沉的巴掌狠狠打在我的臉上。
我的臉頰瞬間紅腫起來,但我卻仍舊笑著。
因為我看見宋月眼眶瞬間紅了。
“你,你們怎麼能這樣??”
她捂著嘴跑開,臉上滿是不可置信。
但江沉並沒看我一眼,轉身追著宋月的步伐而去。
“是啊,我是瘋了。”
我喃喃著,想站起身,但膝蓋由於跪了太久,染紅了台階。
在站起身的一瞬我便徑直差點栽倒在雨裏。
母親也斥責的看著我,“紀淺,這麼多年我是怎麼教你的?”
“一個女孩子怎麼能說出這種話來,我看你真是越來越混賬了!回來我再跟你算賬。”
我隻是笑,混賬嗎?
五年前我來到江園的時候,江沉也說過同樣的話。
彼時的我叛逆,固執,倔強。
這五年,我們像是蟬蛹裏互相寄生的繭,彼此依偎。
他一點點撫平了我身上的刺,讓我忘記所有不愉快的過去。
但現在也是他,親手毀掉了這份美好。
眼前大雨在眼前不斷衝刷著,景色開始漸漸模糊。
4
我開始體力不支,最後我隻聽到母親說的一句。
“紀淺,江沉說以後不許你再踏入江園一步,而且要和你斷絕所有關係。”
我的心猛的一沉,絲絲縷縷的疼痛溢出身體。
身子倒在大雨裏,濺起一地的水花,徹底暈了過去。
我做了一個夢。
夢裏有一個人,會在陰天下雨時為我撐傘,接我回家。
會軟下冷硬的眉眼哄我睡覺。
也會在我被同學欺負,老師誤解的時候摸摸我的頭,隻站在我這邊。
可是最後所有記憶變成蒼白。
再次睜開眼睛,我看到的是天花板上刺眼的白色。
眼前醫生拿著厚厚的病曆本子看了幾眼,認真道,“病人本就身體弱,而且又淋了雨,一夜高燒。”
“根據病灶情況來看,很可能得了創傷性後遺症,可能會喪失一些記憶。”
“但是不影響健康。”
再醒來時,病床前熙熙攘攘圍了很多人。
我認得很多人,比如我的母親。
母親說,其中那個英俊的男人是我的未婚夫。
也是顧氏未來的太子爺,暗戀了我很多年。
母親說我嫁給他一定會幸福的。
我點點頭,默默打量起對方。
五官英俊,看我的視線裏也是說不出的溫柔繾綣。
我朝對方露出一個和善的笑。
我敏銳的覺察到周圍的氣氛說不出的古怪。
母親小心翼翼的看我,“淺淺,你......你還認得他嗎?”
眾人簇擁著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
可,這人是誰呢?
我盯著江沉,在大家的眼神中微微一笑。
“我記得你,你是爸爸朋友的弟弟。”
母親臉色尷尬了下,瞬間開始點頭。
“沒錯沒錯,是你爸爸朋友的弟弟。”
我點頭應是,有些雀躍的看著未婚夫。
撒嬌一樣的拉了拉他的手,“醫院太悶了,你帶我出去看看好不好??”
對方有些害羞的笑,似乎還不習慣我的碰觸。
“好,淺淺。”
我覺察到在我拉著未婚夫的手時,有一道目光一直透射在我身上。
不知為何,腦海裏隱隱約約透露出些恐懼。
想了想,又鬆開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