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題不了了之,那個問題,顧陽最終也沒有回答。
可時至今日,這個問題已然有了答案。
一想到這件事那麼早就已經有了端倪,我還沉醉在美好的幻想裏,就覺得自己蠢的可怕。
明明是為了讓小三登堂入室的托詞,我還傻乎乎以為是心疼我辛苦。
當初覺得多感動,如今就覺得多諷刺。
可這份資料遠遠不止這些。
原來,她出現在我們生活中的時間,遠比我想象中的早。
她先是我兒子顧陽幼兒園的食堂阿姨,再是他小學時的生活老師,之後在我家做保姆被辭退後,成了丈夫顧非公司裏的前台。
這一路的晉升,著實精彩。
在那時我將喬若琳辭退後,他們父子倆心疼她無處可去,將我陪嫁的房子送給她住,在無數個我缺席的時間裏,他們在這個房子裏,有著另一個家。
就這樣,我結婚時陪嫁的一套大平層,和有了孩子之後,爸媽送我的那輛代步車,如今,包括我的丈夫和兒子,都成了喬若琳的所有物。
怪不得,跟我說房子租出去之後,貿然去看房,對租戶不禮貌。
怪不得,告訴我車被朋友借走了,關係太近要回來怕傷感情,不好意思開口要。
在我一次次打出租車往返醫院去做檢查時,喬若琳開著我的車,和我的丈夫兒子到遊樂園玩,在我的房裏,和他們共享天倫。
資料越翻越快,一股惡心直衝鼻腔,我扒著床沿朝地上垃圾桶吐了起來。
可為了術前準備,我從昨晚到現在都沒吃什麼東西,隻能嘔出些許酸水。
一杯溫水遞到手邊,我接過杯子,漱漱口,艱難笑著:“對不起啊,周瑾律師,讓你見笑了。”
我低垂著眸,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我想,在他眼裏,我就是個笑話吧。
上次見麵時,我還是個沉浸在虛假美滿中的傻子,事無巨細跟他安排好丈夫和兒子的一切,遺囑寫了六千字,刪刪改改怎麼都說不完。
再見麵時,我已經成了風中殘燭般的棄婦,手中的資料明晃晃展現著我的處境。
在我為了活命賭上一切時,我放在心尖上的丈夫和兒子,早已盼著我能快點死,好為另一個女人騰出位置。
“別這麼說,錯的不是你。”周瑾律師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隻能幹巴巴開口。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我手裏緊緊握著那份資料,腦中思緒萬千。
我不知道,不知道等丈夫和兒子回來後,我該如何做。
是要挑明事實,破口大罵?
還是盡數咽下,粉飾太平?
可直到進手術室時,說好隻是去吃飯的兩人還沒有回來。
來推我進手術室的護士見狀,看了我身側的周瑾律師一眼,猶豫半晌問我,要不要給丈夫打個電話。
我默默低下頭想了想,沒拒絕她的好意,低聲應了。
可是一個又一個電話打過去,換來的卻是一次又一次的無人接聽。
最終,我隻能無奈苦笑。
“不等了,開始吧。”
窗外陰沉沉的沒有半點陽光,我轉過頭,看到床頭的向日葵溫暖又明亮。
這花真好看!我張張嘴,卻什麼也沒說出口,隻朝周瑾笑了笑,便被麻醉拖進深淵裏。
......
床邊機器發出刺耳的尖鳴,金屬托盤上工具叮當作響。
我大概是死了。
我聽見嘈雜聲朦朧從另一側傳來,我的丈夫兒子和那個女人手拉著手,在遊樂園的南瓜馬車肆意打鬧,歡樂興奮的笑聲傳了好遠,吵得我心口疼。
“血壓驟降!”
那個我怎麼也打不通的手機,在陌生號碼在屏幕上跳躍時,被他果斷接起。
“好好好,我馬上回去!”
焦急的語氣在電話掛斷的一瞬間收起,他淡然安撫身側疑惑的兩人。
“病危通知書,要我回去簽字。”
他漫不經心的態度,仿佛對麵隻是要他去簽一份無關緊要的合同。
他們攜手走下南瓜馬車,女人拉著他依依不舍。
“你要去醫院了嗎?我還想跟你一起坐過山車呢!”
“過山車在哪兒?”
“在那裏!”
喬若琳下意識一指,一個鑽戒悄然戴了上去。
“這是......”
她驚喜地捂住口唇,熱淚盈眶。
“委屈你了,讓你等這麼久!”
他愧疚地將女人擁進懷裏,恍若一對璧人。
“太好啦!”顧陽蹦躂著催促。“媽媽你快答應爸爸呀!”
“答應他!”
“答應他!”
......
不明情況的路人迅速圍過來湊起熱鬧,鼓著掌起哄。
顧非抬起女人羞紅的臉頰,輕輕吻了上去。
我的靈魂在眾人興奮的呼喊中被反複拉扯,浮浮沉沉。
"除顫失敗......"
“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