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家有錢卻摳門。
婆婆做飯要撿爛菜葉子,拖地要用洗腳水,就連給我女兒喝的都是過期奶粉。
直到婆婆出車禍,我甚至拿不出五萬塊錢救她。
我向老公打電話求助。
電話那頭,傳來女人和小孩的笑聲,老公冷漠道:“我知道你對我媽的節儉有怨氣,但沒必要為了這種事耽誤我的時間。”
在電話冰冷的忙音中,婆婆絕望地閉上了眼。
沒錢買骨灰盒,我隻能把婆婆的骨灰放在女兒的奶粉桶裏。
一周後,老公回家給私生子辦貴族小學入學。
穿著光鮮的私生子鬧著要喝奶粉,我阻撓不成,還被老公打了一巴掌。
他翻戶口本時疑惑道:“我媽呢?”
我看了眼被私生子丟在地上的奶粉瓶,尷尬道:“你媽在你兒子肚子裏呢。”
1
婆婆頭七那天,“出差”的老公終於回家了。
同時帶回來一個一身奢侈品的男孩。
男孩是老公和初戀的兒子,比我女兒大了三歲,今天是為了上小學的事回來取戶口本的。
我穿著結婚時候買的舊棉襖,在沒開暖氣的屋子裏顯得有些局促。
我小心翼翼地安慰老公:“老公,你也別太傷心了,都會過去的。”
陳嘉男狠狠瞪了我一眼:“你咒誰呢?”
“雅雅隻是開車時候不小心撞到了頭,你這樣惡毒的人可真讓我惡心。”
江雅,他這幾天一直在陪的女人。
我喉嚨有些幹澀,不知道怎麼開口:“老公,媽出事了,你知道嗎?”
陳嘉男翻找戶口本的動作一頓:
“宋月,又開始那我媽壓我了是吧?”
“我媽是喜歡把錢留給她孫子,小軍是個男孩,以後結婚的時候要錢的地方多,彤彤一個小孩能花幾個錢?我媽也沒缺她吃喝,她對你已經夠好了,你就不能體諒一下她嗎?”
他找到了戶口本,拉著旁邊看熱鬧的小男孩離開,重重甩上了門。
而我看著地上被打翻的奶粉瓶,沒忍住落下了一滴淚。
陳嘉男一直都是這樣的。
他的初戀家裏窮,婆婆當年百般阻撓他們相愛,兩人被迫分開多年。
而初戀許雅再次來找他時,懷裏抱著一個五六歲的男孩。
那時候,我的女兒剛學會了叫爸爸。
他義無反顧地拋下了我和女兒,帶著愧疚和責任感去找了外麵那個女人。
此時,我拿著鍋鏟,麻木地給還沒從幼兒園回來的女兒準備晚飯。
鍋裏做的是菠菜和一些不新鮮的雞胸肉。
想到剛才那個小男孩身上的名牌,我沒忍住發出了一聲笑。
錢在哪裏,愛就在哪裏,我早就該看清楚了。
陳嘉男並不窮,身為上市集團副總的他,手裏起碼有百萬的流動資金。
可是我們結婚之後,婆婆就搬了過來。
她是個農村囂張跋扈的老太太,掌管了家裏的財政大權。
為了剩水,把水龍頭開到最小,在廁所的地上堆滿了盆,害得孕晚期的我差點一屍兩命。
把我買的奶粉賣出去,換成母嬰店扔掉的過期奶粉,害女兒兩歲時食物中毒進了醫院。
這些事情,陳嘉男都看在眼裏。
可是他並不在乎。
每次我在婆婆那裏受了委屈,他都隻會淡淡地開口:“宋月,我媽已經對你很好了,她年紀大了,你多體諒她一些。”
直到一周前,婆婆指揮我撿馬路中間的瓶子,她推了我一把,自己卻向後倒去,被一輛闖紅燈的suv當場撞斷飛。
那一瞬間,我甚至覺得有些解脫。
然而,我是個孤兒。
陳嘉男和婆婆還有女兒是我僅剩的家人,除了他們之外,我什麼都沒有了。
不過這些,現在都不重要了。
屋外響起了敲門聲。
我透過貓眼一看,是女兒回來了。
2
“媽媽,我看到爸爸了。”
女兒抽噎著看我。
我有些尷尬地把女兒拉到懷裏。
同樣都是他的孩子,一個在天上寵著,一個還穿著不合身的棉服。
旁邊的鄰居老太太聽到聲音,把門拉開一條縫,笑道:
“做小三做成你這種樣子也是夠丟人的,生了個丫頭片子男人連錢都不給你。”
我剛想解釋,鄰居就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女兒咬著牙大喊:“我媽才不是小三!”
鄰居在門裏嘲諷道:“那男人的兒子上的是貴族小學,你女兒隻能上樓下四百一個月的幼兒園,人活著這樣倒不如直接從樓上跳下去算了。”
女兒聽到這句話突然噤了聲。
她拉著不合身的棉服外頭,露出裏麵已經磨得飛邊的幼兒園園服。
“媽媽,我沒事的,我可是幼兒園裏學習最好的小朋友。”
她沒有新裙子,沒有漂亮的頭繩,因為送不起禮物,在幼兒園裏也會被老師翻白眼。
她才四歲,就懂事得讓人心疼。
我抱緊了女兒,耳邊不斷回想起鄰居的嘲諷。
哽咽道:“囡囡,咱們兩個以後好好過日子。”
如果當初我沒有陷入這個名為“家人”的陷阱,就好了。
3
我和陳嘉男是相親認識的。
我那時候在孤兒院老師的資助下讀完了大學,進入工作後第二年,老師把陳嘉男介紹給了我。
老師笑著跟我介紹:“小月,嘉男是個孝順的孩子,他家裏特別溫馨,以後一定能對你好。”
“小月,老師把你當成親女兒,隻希望你幸福。”
那時候我正在工作的晉升期,本來不想同意。
可是我被他打動了。
從來。都沒有體驗過家是什麼感覺的我,第一次體驗到了飯點有人做飯,睡前有人熱牛奶的感覺。
活了二十五年,我終於有家了。
哪怕後麵,婆婆如何節省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我也依然記得最初的那點甜,靠著那一口如同蜜糖的毒藥,活到了現在。
生下女兒後,我辭了職。
沒有錢、沒有精力、被囿於小房子裏,守著滿地積水的盆子過日。
這裏是我的“家”,也是我的牢籠。
我好像沒有碰到老師那時對我期待的幸福。
看到女兒滿是臟汙的小臉。
我搖了搖頭:“囡囡,媽媽好像累了。”
5
女兒回到屋裏之後脫了外套,恭恭敬敬地給放著婆婆骨灰的奶粉罐上了香。
我給陳嘉男打了好幾個電話,想跟他研究一下離婚和婆婆遺產的事。
卻被他冷漠地掛斷。
直到最後一遍,接通的卻是一個女人:“宋月姐,嘉男在陪我給小軍買東西呢。”
過了一會兒,女人嬌笑道:“嘉男,這個卡地亞的手鐲好像更適合宋月姐這種皮膚偏黑的......”
我掛斷了電話。
抱著婆婆的奶粉罐坐在門口等他回來。
我知道他會回來的,畢竟江雅這個人,不來奚落我一兩句,她就渾身不舒服。
果不其然,半小時後,一對形容俏麗的男女走上了樓。
江雅皺著眉頭,故意大聲道:“嘉男,我要是早知道你家房子這麼破,我就不來了。”
陳嘉男溫聲安慰道:“雅雅,等小軍上了初中,我就把這房子賣了,在重點初中那邊買一個學區房。”
然後他們兩個看到了我。
陳嘉男皺著眉頭:
“宋月,看看雅雅再看看你,同樣都是女人,怎麼差距這麼大!”
我輕笑了一聲:
“你怎麼不問問你自己呢?”
他冷下了臉,礙於江雅在不好跟我發作:
“宋月,你一個孤兒,看在你給我生了孩子的份上,我給你一個住的地方已經不錯了。同樣都是女人,怎麼江雅就知道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你就是一身的窮酸味?”
我的心臟狂跳。
猛得抬起頭瞪他:“你以為是為什麼?同樣都是人,難道我就低你們一檔嗎?我把你和婆婆當家人,你是怎麼對我的!”
“現在婆婆沒了,我們離婚吧!”
說罷,我舉起了破舊的奶粉罐。
陳嘉男嗤笑一聲:
“別發瘋了,我媽前幾天給我打了錢,你在說什麼胡話?”
他輕蔑地瞟了一眼奶粉罐。
“別給女兒喝過期奶粉了,你這個媽當的真不稱職。”
我的溫順和隱忍,為了這個家付出的一切努力。
在此刻變得一文不值。
我衝到他們麵前,狠狠地甩了陳嘉楠一個耳光。
“看清楚!這是你媽!還有一半在你兒子肚子裏!”
陳嘉男有些顫抖地想接過那個奶粉罐。
他知道,我向來是不會撒謊的。
就在這時,江雅突然捂著嘴笑了出聲:
“嘉男,咱媽昨天還用銀行卡給小軍轉了升學紅包呢,我看宋月姐就是因為你不回家生氣了。”
陳嘉男的手停在了半空。
6
婆婆有一張獨立的銀行卡。
這個卡,我在她的支付寶備注裏看到過,名為“小軍的老婆本”。
她害怕我覬覦她的財產,把這張卡放在了自己的老姐妹那裏。
每次要給陳小軍轉錢,都是提前幾天告訴那個老姐妹。
這些事情都是背著我的。
陳嘉男像是抓到了我話裏的漏洞,憤怒地把我推倒在地。
我一個沒拿穩,奶粉罐撒在了地上。
白花花的骨灰在台階上飄灑。
他聲音顫抖:“宋月,我媽對你這麼好,你為什麼這麼不孝順!”
我呆呆地看著地上的骨灰,嗓音沙啞:
“我為什麼要開玩笑?”
“婆婆雖然不喜歡我,但我隻有她一個長輩了啊!上次婆婆為了省電費晚上撞斷了腿,是我盡心盡力的照顧她!陳嘉男,那是你媽!不是我的!”
“我已經做夠了一個好兒媳了!”
“你媽沒了!你媽在地上飛呢!”
我不再叫她婆婆了。
這一家人,都是冷血無情的東西,我已經徹底看透了。
陳嘉男呆了一下。
我站起來揪住他的衣領:
“我告訴你陳嘉男,你媽就沒對我好過!”
“女兒生病發燒到四十度,她去給你的野種送雞湯!如果不是我給孤兒院的老師打電話,我和女兒早就被你們害死了!”
“你們從來就不是我的家人!我也不欠你們一家任何東西!”
在我絕望的嘶吼中。
旁邊的江雅突然跪在了地上。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現在就帶著小軍離開,我不是故意要破壞你們的幸福生活的,從小就沒有人喜歡我,阿姨也嫌棄我窮,我都懂......”
陳嘉男突然恢複了清明,又回到了那副高高在上的神情。
他掙開我的桎梏,打橫抱起了地上了江雅:
“雅雅,不是你的問題。”
江雅在陳嘉男看不見的角落,得意洋洋地瞥了我一眼,聲音卻軟軟的:“嘉男,不要為了我跟宋月姐生氣,她畢竟也是你的老婆。”
她像是想起了什麼,從口袋裏拿出一個小盒子:“宋月姐,這個給你。”
那是一個卡地亞的手鐲。
好像是這些年來,陳嘉男第一次送我這種奢侈品。
江雅笑道:“宋月姐,你皮膚黑,這個正好適合你,我太白了戴這個不好看。”
屋裏寫作業的女兒聽到了外麵的動靜。
從屋裏衝了出來,護在我的身前。
小小的孩子目光灼灼地瞪著麵前的兩個人,卻在看到陳嘉男時軟了語氣。
“......爸爸。”
7
我心頭一陣苦澀,在女兒心裏,陳嘉男始終是她的父親。
可是下一秒,這倆人的身後突然衝出來一個胖胖的小男孩。
陳小軍一腳踹在女兒的肚子上。
本來就破舊的衣服,被他鞋子上的鉚釘劃破。
“你算個什麼東西!敢跟我搶爸爸!”
我趕緊拉開小男孩。
女兒小小的身子蜷縮在地上,眼神卻哀求地看向陳嘉男:
“爸爸......”
可陳嘉男卻心疼地把陳小軍拉到懷裏。
那個肥碩的小男孩滿臉是笑,像是一個保護了家人的大英雄。
陳嘉男仔仔細細的檢查了一遍陳小軍:“小軍沒有受傷吧?是你宋阿姨不懂事,小孩子之間打打鬧鬧,為什麼大人要插手?”
女兒的聲音一點點變得低啞。
聽話的小姑娘,害怕自己弄亂早上幼兒園老師給編的頭發,一直半撐在地上。
她終於不再喊爸爸,像隻小獸那樣喉嚨裏發出了低沉的哭泣。
可是陳嘉男看都沒看女兒一眼。
他全心全意撲在陳小軍身上,生怕自己的寶貝兒子被我的輕輕一拉拉出心理陰影。
陳小軍也配合地幹嚎起來,一滴眼淚都沒掉。
陳嘉男不放心,急匆匆得抱起了他,三個人一起去了醫院。
臨走前,他惱怒道:“把你地上那些奶粉掃幹淨,衝進下水道,別給鄰居添麻煩!”
我突然笑了。
“陳嘉男,你別後悔。”
他終究是沒有回頭。
真是個大孝子。
我摸了摸地上哭泣不止的女兒,低聲道:“囡囡,回去寫作業吧。”
女兒止住了哭聲,認真看我:“媽媽,不要再喜歡爸爸了好不好?”
“我希望你幸福。”
她的這句話,終於成為了擊破我心房的最後一根箭。
眼淚再也止不住決堤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