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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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生轉過頭來的刹那，窗外的梧桐忽然開始搖晃，陽光透過樹蔭打下來，細碎的光斑流動在他小麥色的皮膚上，仲若箏的視線從他那微微皺起的眉頭看到那挺翹的鼻梁骨，俊朗的臉上透著被人打擾的不耐，“單昱簡”三個字在空氣中滾動，仲若箏看到他開口說話時似乎咬碎了嘴裏一顆糖，空氣中炸開淡淡的薄荷味，嘴裏卻微微露出兩顆尖尖的小虎牙。

空氣仿佛靜止，她手裏原本要遞過去的教輔資料“啪”的一聲掉在書桌上，原來是單（shan）不是單（dan）。她慌忙重新拾起那本書，展露出最拿手的標準微笑，看著他的眼睛緩緩遞過去，“這是老師給你的書，以後我們一起進步吧。”單昱簡接過她手裏的書，沒什麼感情地笑了笑，“謝了”，說著又轉過頭去，“不過，我應該不需要這些東西，不用麻煩你了。”

她沒想到會吃了癟，頗為無奈的坐正，深吸幾口氣撫平情緒，心裏暗自歎息，看來這條“扶貧”的革命之路尚漫長呐。

日子就這麼過去了一個月，仲若箏每天堅持不懈的給這位高冷的同桌講題，可單昱簡不是在走神就是聽著聽著就睡著了。晚修放學回家，仲若箏和黎婭走在回家路上，兩個人都是走讀生，家就在不遠的盛世豪庭別墅區，為了給兩姐妹留個說悄悄話的時間，仲父黎父特意讓司機不必來接兩人。

“婭婭，我真是要被那個臭同桌氣死了！今天老班又把我叫去辦公室，問我幫扶的進展如何，單昱簡那個狗東西！學也不學，白費我一片好心，次次測試倒數，這讓我該怎麼說嘛，真是太討厭了！”

“箏箏，我聽說他是踩著特長線上來的體育生，中考也隻考了B＋，否則以他這個成績根本讀不了華一中。怪不得不想學，這成績壓根學不上來嘛，這和你一個全A＋的簡直是天壤之別啊，老班這回真是難為你了。”說著，又湊到她耳邊繼續悄悄道，“不過我打聽到啊，這個單昱簡讀初中的時候就沒什麼人願意和他坐同桌，他家就是在附近開汽車修理店的，所以他身上總有汽油味，班上的女生都嫌棄他，所以後來他隻能自己一個人坐了。還有還有，我聽說......他爸爸以前坐過幾年牢的，你還是小心點他吧。”

仲若箏滿腦子都是今天在辦公室裏自己搪塞的樣子，從小就作為老師得力助手的她從來沒覺得這麼窩囊過，婭婭說的話她也沒太聽進去，腦子裏隻有氣憤在燃燒，雙手用力攥著書包帶子，“別說了婭婭，真是氣死我了，這個單昱簡王！八！蛋！一點也不簡單！老娘不教了，愛咋咋地吧他！”說著兩人越走越快。

兩人身後，一個穿球鞋的腳步默默停下，單昱簡嘴裏咬碎了一顆薄荷糖，看著離去的背影裏那個熟悉的奶黃色書包被拽得晃晃悠悠的，耳邊還回蕩著那句極其大聲頗富感情的“王八蛋”，想起早上這個人還語調溫柔，一副好好學生的模樣在一旁給他講題，此刻倒像換了個人似的，倒也不由得笑了笑。也不是他故意偷聽別人講話，隻是今天教練有事交代就出來晚了點，沒成想剛出門就聽到某人在破口大罵，剛好還是罵的他自己，生怕路人聽不見似的，還挺好玩的。

7

接下來的一個星期，仲若箏還真堅持著沒有再給她的任務同桌講題，更是盡量避免一切和單昱簡的語言交流，但單昱簡卻突然開始主動和她交流了。每天說的最多的就是“我沒帶尺子，能不能借我用一下”亦或是“我沒帶鉛筆，能不能借給我”每天至少一兩次，對於他這一係列莫名其妙的行為，她心裏鬱悶得慌，在兩三天後忍不住對他甩臉子“單昱簡！你下次忘記帶了能不能自己去買，下次我不借了！”然而第二天，單昱簡還是會有忘記帶來學校的東西，仲若箏是何等嘴硬心軟的人，狠話說了就可以迅速拋之腦後，實際上還是默默借給他。但總有種莫名其妙的錯覺讓她感到奇怪，單昱簡好對她說話時好像開始有笑意夾雜在其中了，如果不小心在說話的時候和他的眼睛對上，就會有種被人撕破麵具看穿一切的感覺，毛骨悚然的同時更是令她百思不得其解。

周日下午是華市一中難得的黃金六小時假期，她躺在床上腦子裏卻放映起這一個星期來和單昱簡相處的種種細節，突然想起那天晚上黎婭對她說過的有關與單昱簡的事。汽油味、汽車修理店、坐牢......她的腦子亂成一團，可她和單昱簡成為同桌這一個多月以來，從來沒有在他身上聞到過什麼難聞的汽油味，可是為什麼他以前的同學要這樣說呢？越想越亂，她索性抓起一旁的手機給婭婭發了條信息。

老單汽車修理店，她看著手機上婭婭發來的地址，是這裏沒錯了，手機那邊正好彈出來一條信息，是婭婭發的“箏箏，你沒事要單昱簡家的修理店地址幹什麼呀？”她看了一眼，想了想辦正事要緊，沒回複就摁滅了手機。她腳步輕輕走到門口，門口停著一輛被撞壞的皮卡車，車底突然鑽出一個人，把躲在門口的若箏嚇了一跳，得虧她捂住自己的嘴這才沒叫出聲。

隻見那人臉上沾著油汙，身上穿著修理裝，渾身上下也沾上了不少汙漬，唯獨一雙眼睛神采奕奕的看著她。“您好”，這人看了看她，臉上露出一個爽朗的笑，“小姑娘不是來修車的吧。”仲若箏愣了一下，她沒想到一來就被人抓了個正著，張了張嘴還沒想好怎麼說，麵前那人又笑道，“你是小簡的同學吧。哈哈，第一次看到他同學來找他，小姑娘你等等哈，我這就去叫小簡出來。”

“欸，等等叔叔！”，她還沒來得及阻止，那人就快速地走進了店麵，仲若箏隻得老老實實站在原地等著。她悄悄打量著這個不大的店鋪，看著和其他汽車修理店沒什麼兩樣，心裏七上八下的。剛剛那個叔叔應該就是單昱簡的父親吧，婭婭說他坐過牢，可是這個叔叔看著不像壞人啊。待會單昱簡要是真出來了看到我該怎麼解釋啊，他不會把我臭罵一通說我是跟蹤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