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這天夜裏我剛下班回家，外賣員就敲響我的門。

我透過貓眼看見，他趴在門上，不懷好意地窺探。

我本想借著報警的噱頭嚇唬他。

男人卻一點不害怕，鎮定自若地摘下頭盔，露出玩味的壞笑：

「還想繼續裝嗎？我知道你手機沒電了！」

1.

「您好，您的外賣到了！」

我不敢出門去拿。

回來的路上，我就已經留意到有人跟蹤我。

新聞說最近有搶劫犯出沒，我又沒有點外賣，那門外的會是誰？

我小心翼翼湊到門前，在貓眼凸麵鏡下，他的整張臉貼在門前，像是窺探。

一張方臉扭曲變形。

右眼瞪得像鵝蛋那麼大，眼白中布滿細密的血絲，眉心有顆朱痣。

我本想不搭理，等他自行離開。

他的聲音卻由輕柔變成了狂暴。

敲門聲也變成咚咚的撞擊聲。

我提高嗓音給自己壯膽：「我沒有點外賣，你送錯了吧？」

略顯昏暗的聲控燈下，他的臉色陰翳扭曲。

我擔心繼續反駁會激怒他，於是對他說：「你先放在門口吧。」

貓眼裏看著他離開走廊，才稍微鬆了一口氣。

正準備打開門拿外賣，看看點了什麼，忽然我放下的心瞬間提到嗓子眼。

這片小區破舊，這層樓的監控，隻有602門外的攝像頭。

電梯因為年久失修的緣故，上下時會發出噪音，可剛剛電梯停在下一層就不動了！

他沒有抵達一樓離開小區！

我下意識想報警，發現手機沒電。

不由自主退後一步，心臟急促怦怦亂跳。

不祥的預感籠上心頭，難道我被劫匪盯上了？

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我咬著大拇指深感後悔，為什麼之前沒有給手機充電。

就在這時，敲門聲響起，將我拉回現實。

外賣員嘴角掛著滲人的笑。

「美女，剛剛我跑得太急......外賣灑了不少，我給您退款吧」

2.

外賣員的去而複返，嚇了我一跳。

我大喊：「你想幹什麼！」

把菜刀握在手裏，通過貓眼觀察他的一舉一動。

外賣員瞅了眼四周，立刻把腦袋低下，開口說道：

「美女，你誤會了，我沒有別的意思，你把門開開，我給現金賠償。」

我強裝鎮定厲聲回複：

「我會給好評的，你，立刻，離開！」

外賣員杵在門口不動，我再次提高嗓音：

「請你馬上離開，立刻，馬上！」

外賣員眼裏閃爍不寒而栗的光澤，硬生生擠出一抹苦笑：

「美女，你還是當麵給個好評吧，行嗎？客戶答應好好的，後腳就反悔了，我不是沒有遇到過。」

「趕緊走，要不然我喊人了！」

聽完我的話，本就不大的眼睛眯成一條縫，笑得像隻狡猾的老鼠。

「是嗎？那你喊吧。」

整棟小區就三戶租客入住，302租客夜場DJ，大晚上經常不在家。

我房東鄰居更離譜，從來都是不醉不歸。

於是我拿起手機，裝模作樣喊道：

「喂，110嗎？我這裏是華平小區，快來......這裏有壞人騷擾我！」

我說的有板有眼，企圖把他嚇跑。

男人卻一點不害怕，鎮定自若地摘下頭盔，露出玩味的壞笑：

「還想繼續裝嗎？我知道你手機沒電了！」

男人的話如雷霆般，震碎我最後的堅持。

他微微眯起眼睛，像是戲謔玩弄老鼠的貓。

就在這時，電梯傳來叮咚的開門聲。

是身穿蜂鳥服的外賣小哥。

我沉到穀底的心燃起希冀的火焰，立刻衝著門外放聲大喊：

「快來人，救命啊！」

外賣小哥疑惑看向我門口的男人，男人麵不改色，指向門邊的外賣：

「兄弟，擔心差評扣錢來著。」

「他撒謊，我根本沒有點外賣！」

我急忙解釋。

意識到不對勁，外賣小哥衝到他跟前，厲聲嗬斥：

「把你的手機外賣平台讓我看看。」

男人下頷線緊繃，不爽冷哼一聲，走進電梯。

我倚靠著門大口喘息，雙腿止不住發軟。

「美女，你沒事吧？」

我艱難吞咽著口水，喉頭發緊，開口的聲音裏透著哭腔：

「剛剛那人很可能是劫匪假扮的，總之謝謝你。」

外賣小哥靦腆羞紅了臉：

「沒......沒什麼，女孩子一個人在外，還是得注意安全。」

陌生人關心的話語，讓我眼眶濕潤，心裏不由有些感動。

「對了，隔壁點的外賣方便加熱下嗎？客戶貯備要吃熱的，現在還沒回來，能幫幫我嗎？」

我正準備打開門去接外賣，渾身不禁打了個冷顫。

「要不然，你先打個電話跟鄰居說一聲吧。」

外賣小哥頓了頓，撥通了電話。

「她沒接。」

我急忙大喊：「那你放在門口就好了，鄰居回來，我會跟她說的。」

一般來說，劫匪都是團隊作案，雖說外賣小哥好心幫我解圍，但不排斥剛剛是逢場作戲。

要真是如此，我打開門拿外賣，無疑於自尋死路。

外賣小哥臉上閃過一絲尷尬：

「美女，你是不是對我有誤會啊，我就是送外賣的，我不是壞人。」

他是不是外賣員都不重要，眼下我必須保證自身的安全。

「好！我相信你了，請你離開。」

外賣小哥楞楞看著貓眼，看著他木訥的表情，我心裏不由有些難受。。

最後他把外賣輕輕放在隔壁門口，轉身離開。

看到電梯門關閉的那一刻。

我癱坐在地上，把頭埋在攏起的胳膊裏，眼裏水汽氤氳。

如果他真的是外賣員，我的語氣的確是有些過分。

但我不確信他是真是假，為了保證自己的安全，我謹慎點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我正準備出去拿外賣。

忽然樓道拐角處傳來沙沙聲。

我呼吸一窒，透過貓眼看向外麵。

心頭一緊，難道有人藏在樓道裏！

3.

我不由一陣後怕，這夥劫匪遠比我想象中更為狡猾。

男人離開後，外賣小哥與我周旋，在這期間男人偷偷上樓，觀察我的一舉一動。

但凡我打開門幫鄰居取外賣，百米衝刺也不過十幾秒，那麼我的結果可想而知。

我打開窗戶，看向樓下的保安亭，正準備丟花瓶吸引注意，門外傳來聲音。

「汪！汪！」

我透過貓眼觀察，門外竟然出現小柯基。

它歪著頭，舔舐門口灑濺的湯汁，小小短尾一搖一晃，發出哼哼唧唧的悶哼聲。

我心裏的陰霾一掃而空，看到這麼可愛的小奶狗，心情莫名好了許多。

我打開一條門縫，想招呼它進屋逗逗，剛要伸出去的手，倏地又縮了回去。

這層樓就隻有我和房東鄰居，為了避免打擾其他的住戶，所以誰都沒有養寵物。

我虛了虛眼，往走廊的盡頭看去，在那被陰影籠罩的角落，藏匿未知的危險。

小狗是被別人刻意引來的，聯想到剛剛的異響，越發覺得不對勁。

我深吸一口氣，一個箭步衝到窗前，把花瓶重重砸向樓下，巨大的聲音仿佛驚雷，撕破靜寂的夜。

「是誰啊，大晚上讓不讓人睡了！」

對方的聲音很不友善，有種被吵醒發泄起床氣的狀態。

物業是不作為的，任何外人都可以隨意進出小區，這個年輕保安純粹也是打醬油，大部分時間在保安亭玩遊戲睡覺。

可現在我隻能將希望寄托於他。

「嗨，帥哥，樓上不知道誰家的狗，一直叫個不停，能上來看看嗎？」

我那句帥哥誇得他心花怒放，得知我的難處後，屁顛屁顛就往電梯跑。

門外電梯“沙沙”的聲響，竟讓我長舒出一口氣，隻要他願意來，我就有希望獲救。

幾分鐘後，年輕保安出現，旁邊還多了女人。

她臉頰酡紅，像沒骨頭似的掛在保安身上。

而往日熱衷表現的保安，卻刻意拉低了帽簷。

4.

女人名叫小燕，是602的住戶，也是我現在的房東。

她站在門口耷拉著腦袋，翻包找鑰匙，因為醉得太厲害，一不留神，包裏的東西，全都掉在了地上。

她蹲下身想去撿，剛一彎腰就靠在牆邊起不來。

此時保安已經走遠，我揪住防狼噴霧，心裏五味雜陳。

明知道有危險，卻要裝作沒看見，這種道德的抉擇讓我備受煎熬。

「算了，豁出去了。」

我深吸一口氣，打開門迅速把她拉進房間。

洗了把冷水臉，女人漸漸清醒，捂住發脹的額頭問道：

「我怎麼在這啊，這好像不是我家哈。」

我擔心那夥劫匪還在樓道裏，於是警告女人:

「小燕，今天你先待在這裏睡吧，剛剛有人上門騷擾，我擔心他們是最近新聞裏說的劫匪團夥。」

小燕聽到劫匪兩字，打了個冷顫，透過貓眼，不安地往外看。

我輕輕拍打她的手背，安撫情緒：「剛剛有兩個外賣員上門，我看他們行蹤詭異，就沒搭理，畢竟都後半夜了，誰會去點外賣，他們應該就是一夥的，我差點中計上當。」

女人聽後一愣：「外賣？我的外賣到了嗎？」

我瞪大了眼睛：「是你點的外賣嗎？」

難道第一個外賣人員是假的，後麵解圍的外賣小哥是真的，他仗義出手幫了我，我反倒把對方當成壞？

貼在門上看了許久，女人抵不住酒勁上頭，晃晃悠悠躺回了沙發上。

敲門聲不合時宜地響起，是剛剛送她上樓的保安。

「你好，剛剛602的住戶有東西落下，方便轉交給她嗎？」

我被嚇了一跳，拍了拍胸膛輕聲道：

「帥哥，你方便巡邏下，看看樓道裏有沒有藏人嗎？」

腳步聲遠去，沒多久再次響起。

「我看過了，沒人，放心吧。」

門外的男人低著頭，帽簷遮掩他的臉，根本看不清真實的麵貌。

有了他之前幫小燕的一幕，我對保安下意識選擇相信，打開門準備拿回女人的東西。

剛打開的刹那，忽然就後悔了。

他離開後再拿回小燕落下的東西時，小燕就站在602門外，他為什麼篤定會在我屋內？

目光接觸的瞬間，我的猜想得到了驗證。

他穿著保安製服，戴上帽子，眼底是一片沒有溫度的冰冷。

製服表麵有些許噴濺狀血跡，眉心的紅痣格外顯目。

他不是保安，是第一次假冒外賣員的劫匪！

5.

等我緩過神，正想把門關上，他的跑鞋伸了進來，硬生生依靠力量把門打開。

我轉身想逃，男人揪出我的頭發，猛力往後一扔，我順勢跌倒在走廊上。

這時天空響起一道驚雷。

乍現的電光下，小柯基的屍體躺在走廊的勁頭，直勾勾地盯著我。

被挖空的眼窩，露出嬰兒拳頭大一樣的黑洞。

早在我向樓下砸花瓶時，就已經被劫匪察覺。

他埋伏在一樓把保安打暈，換上保安的製服，攙扶喝得不省人事的小燕上樓。

在我放鬆警惕後，借故以小燕落東西為由，哄騙我開門。

「還真是小機靈鬼。」

男人取出別在腰後的尖刀，刀尖擱著牆壁遊走，劃出絢爛的花火。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想要起身逃跑，竟發現雙腿使不出半點力氣，任憑他單手拽住我的頭發，來到樓梯間。

接著屋裏的小燕被高個拽出，對她動手的正是，我誤以為好人的外賣小哥。

「老子沒空跟你們閑扯，那些東西都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