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前,我親眼看到霸淩女被人圍毆。
她的衣裳沾滿了血,躺在公園的空地一動不動,直勾勾地盯著我
可就在不久前的情人節,哥哥把她帶回了家。
高調宣布這是自己的女友。
可我明明記得她家,曾經舉行過隆重的葬禮。
1.
「妹妹,這是我送給你的禮物。」
林楚遞來禮盒,我滿臉驚恐,一股寒氣從尾椎骨升起,禁不住打了個冷顫。
我怎麼都不會想到,高中三年她肆意霸淩我,現在竟成了我的嫂子。
我抬眸看去,林楚一改之前的囂張,笑起來的時候,眼睛歪成月牙。
我「啊」的大叫一聲,猛地站起身,指著林楚發顫,像是見到了什麼恐怖的東西。
哥哥把筷子重重拍在桌上,沉聲道:「你再發什麼神經?」
不由分說給了我一記耳光。
我捂著發紅的臉頰努嘴,哥哥被林楚挽住手臂,轉瞬間臉上浮現溫和的笑意。
「陳梓萱,今天我帶楚楚回家,你瞧瞧自己說的是什麼晦氣話,跟你奶奶一樣沒點眼力勁,遭人嫌。」
她是常年欺負我的霸淩女,怎麼成了我哥的女朋友?
最重要的是!
我的瞳孔收縮,艱難地咽下口水。
我分明記得她死了。
2.
盛夏。
我周末放假在家寫作業。
哥哥讓我出去買一箱飲料,見我不出聲,朝著我的大腿用力踹上一腳。
「我是征求你的同意嗎?叫你去就去,哪裏那麼多廢話!」
我低著頭走出門,沒有辯解。
因為我知道,要是哥哥在重難輕女的父母前,說一句我的壞話,我一定會被打得很慘。
我來到分岔路口的蔣婆婆店鋪,買了一箱雪碧。
就在我扛著飲料,準備回家的時候,不遠處傳來一陣嘈雜聲。
一群人圍聚在公園空地,對著地上的女孩拳打腳踢,我擔心出事打算勸說,發現躺下的竟是長期霸淩我的女孩——林楚。
她蓬頭垢麵,口鼻溢出不少的血。
我混在人群裏看著,仿佛卑微小狗的她,不斷哀求施暴者放過,卻讓我感到過癮。
等醫護車趕到的時候,她裹滿傷痕的身軀微微抽搐。
沒多久林家舉行了極為隆重的葬禮。
記憶如浪潮翻湧,我下頷緊繃,十指插入頭發驚叫。
「陳龍,你是不是瘋了?她明明已經死了,之前她家的葬禮,全村的人都有參加,你們都忘了嗎?」
哥哥氣得漲紅了臉,掀翻桌子,淩空掐住我的脖子,眼眸繚繞細密的血絲。
「你到底什麼意思,一再挑釁我,是覺得我沒有脾氣嗎?還是你覺得皮癢了!」
林楚的指尖繞著發梢,像個好奇寶寶似的。
可她那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看不出一絲活力。
3.
哥哥喊著要弄死我,是林楚出麵勸說,消了他的怒火。
父親把我丟進黑屋子,懲罰一天不能吃飯。
出來時,天已經黑了,我也餓得前胸貼後背,興許是還不解恨,我爸抬腿一腳把我踹翻,抄起牆角的掃帚往我身上敲。
「小王八蛋,你哥好不容易帶女朋友回趟家,瞧瞧你自己說的都是什麼話!」
哥哥刀子般的眼神投來,我心虛地低下頭,肚子不堪地發出咕嘰的聲音。
隻有奶奶露出心疼的表情,她也是這個家唯一對我好的人。
在我們家,母親因為聽話,被父親特許同桌,我和奶奶隻配待在角落吃飯,蛋花就算是不錯的葷腥。
飯桌這邊卻是氣氛歡快,哥哥夾了一筷糖醋排骨,放在林楚的碗裏。
我爸媽熱情招呼著她別客氣,眼裏充斥著對未來兒媳的喜愛。
突然,林楚抬起頭,嘴角勾起柔和的笑意。
我渾身湧起雞皮疙瘩,慌張低下頭不敢對視。
死而複生的林楚,給我一種怪異的感覺。
她看上去似乎很溫柔,但她的眼眸沒有溫度。
我狠掐大腿,止住發顫的身體,心裏暗暗發誓要找出林楚死亡的證據。
吃過午飯,哥哥上班去了。
我前不久我考上985重點院校,爸媽卻以花銷太大為由,拒絕為我繳納學費,隻因為我是女孩,在他們看來讀高中三年,已經是莫大的恩惠,現在該賺錢報答他們了。
媽媽拎著雞毛撣子命令我把碗筷洗了。
我以極快的速度幹完手上的活,趁著他們不留神,偷偷跑到分岔路口。
那天林楚被揍,我記得小賣鋪老板蔣婆婆也在看熱鬧。
「婆婆,半年前,有個叫林楚的女孩被打,你那天也有看到對吧,那天還圍了不少人來著,你記性一直不錯的,一定還記得吧!」
蔣婆婆摘下老花鏡,頭也不抬地擦拭鏡片。
「你說什麼胡話?那林楚丫頭我是認識,人家好端端的,什麼時候被打來著?你怎麼就不盼著別人一點好呢?」
我呆愣在原地。
恐懼像無形的手扼住喉嚨,讓我喘不上氣。
「不可能的,當時就在前麵的公園,不少人看見的,對了我還記得救護車來了,她人都不動了,怎麼可能還活著?」我喃喃自語說道。
蔣婆婆蹙眉搖頭:「傻孩子,你說什麼胡話?人家就算得罪你,你也沒必要這麼咒人家。」
說完,她不耐煩揮揮手,攤開了報紙。
我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辦。
蔣婆婆和家裏人一樣,忘記了林楚在半年前死去的事情,就好像從來沒發生過。
4.
「婆婆,來包利群,咦,是你啊。」
我的指尖戳進掌心,被恐懼驅使,不由自主後退幾步。
她的眉眼彎彎,歪頭看著我笑,仿佛見到許久未見的好友。
可她那雙黑漆漆的眼睛,滲著冰一樣的寒冷。
「萱萱,你說拳頭打在身上是什麼感覺?」
一時間我隻覺毛骨悚然。
「你到底想說什麼?」我竭力保持鎮定,完全變形的聲音,已然出賣我內心的恐懼。
她的話,讓我確信她記得自己被打的事。
林楚點燃香煙,美滋滋地吐出一口煙霧,嗆得我直咳嗽。
「隨口一提,有必要這麼激動嗎?」她熟稔地夾著煙,虛了虛眼睛,看著我發出銀鈴般的笑聲,重現大姐頭的威風。
這時從路口衝出一條冠毛犬,流著哈喇子向她撲去。
林楚瞬間花容失色,幾次想站起來,看到惡犬近在眼前狂吠,嚇軟了腿。
趕來的狗主人用牽引繩套住冠毛犬,詢問林楚有沒有受傷。
林楚掀開衣角一側,察覺到我的目光,連忙揮手說沒事。
但就在剛剛,我看清了她腰間殘留的淤青,和一些結痂的傷疤。
「我沒有記錯,半年前你被圍毆為什麼不承認?別人忘了,你也忘了嗎?你到底是人?是鬼!」我拽住她的手臂大喊。
頭皮傳來撕裂般的疼痛,瞬間頭暈目眩。
哥哥掄起胳膊,被林楚死死抱住。
「你看看,你自己看看,你每次咒楚楚,楚楚還想著替你解圍,我怎麼有你這個人品敗壞的妹妹!趕緊回家,別在外麵給我丟人!」
我低著頭回了家。
狹小的房間在樓梯下麵,每次有人上樓,會震落一片灰,但對我來說,這裏已經非常不錯。
因為這裏是唯一讓我能感到平靜的地方。
沒多久,媽媽大力拍門。
讓我待在裏麵好好反省。
昏暗中,木梯輕輕振動,有灰落下。
我用毯子蒙住臉,昏暗中有種被偷窺的感覺。
胸膛內的心臟劇烈跳動,我偷偷探出頭,看到樓板縫隙裏,那雙黑漆漆的眼睛。
噗呲聲起,她樂嗬嗬地笑了。
「是誰?」我壯著膽子質問。
腳步聲臨近,叩門聲響起。
我閉著眼長舒一口氣,猛地把門打開,她露出玩味的笑容,就像是在學校時,霸淩我的表情一樣。
「你到底想幹什麼?」
「就是想關心下,妹妹睡得好不好。」
林楚沒有繼續逗留,打著哈欠回了房間。
我坐在床上喘著粗氣,心跳仿佛擂鼓,在耳邊回響。
5.
突然,我聽到最裏麵的房間,傳來一群人小聲交流的聲音。
被好奇心驅使,我貓腰走到房間門口,扒開一條小門縫偷看。
爸媽身下枕著蒲團,雙手合十,閉著眼念叨著什麼。
房間內的燈光黯淡昏黃,幽黑的桌子上多了個擺件。
我隱隱感到不安,然而當看清是什麼東西,一瞬間我仿佛置身冰天雪地,刺骨冰涼。
框裏的黑白照片竟然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