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和楚卿卿秘密領證的第六年，她終於打算在網上公布我們的關係。

“帶女兒來祖宅吃年夜飯，順便拍個團圓照官宣。”

帶著滿心期待的女兒來到現場後才發現，顧星辰和他的兒子也在。

我質問楚卿卿，“這樣拍照還有什麼意義？你到底是要官宣和我的關係還是和他的關係？！”

楚卿卿卻斜睨我一眼，“星辰無父無母，早就將我的爸媽視作親人，大過年的你想讓他去哪裏？”

“你吃軟飯6年我都沒說你什麼，現在輪得到你來指手畫腳？”

傍晚，顧星辰的兒子顧念卿非要放鞭炮，結果卻引起火災。

等被差遣去買酒的我回來時，早已人去樓空，隻剩下用盡力氣爬到門外奄奄一息的女兒。

醫生診治後告知，女兒的眼睛被熏壞了。

病房裏的電視播放起這次緊急事故，屏幕上顧星辰和楚卿卿擁著顧念卿，一臉劫後餘生的慶幸，打開手機，清一色磕糖和祝福的言論。

“爸爸，為什麼他們隻在乎顧叔叔的兒子......媽媽為什麼不救我......”

“我以後是不是......再也不能畫畫了......”

聽著女兒的話，我心如刀割。

我翻出那個塵封已久的號碼，一字一句輸入。

【撤掉楚卿卿和顧星辰的所有資源。】

女兒裴汐身上精心挑選的小襖被火燎了幾個不規則的洞。

因為疼痛，她的額角汗津津的，吃了止疼藥後捏著我的衣角逐漸睡去，眉頭還緊緊皺起。

我看著她眼睛上覆蓋的紗布，隻覺得心中傳來鈍鈍的酸澀。

就在今天下午，汐汐還興奮非常，在鏡子前麵連換了十幾件外套。

“爸爸，這件好看！媽媽見了一定喜歡！”

她仰起臉，笑得燦爛，眼裏滿是因為即將見到媽媽而產生的希冀。

可她不知道，她媽媽不喜歡她，從來不是因為她好看與否。

隻是因為，她的父親是我。

手機震動許久，我才接起。

“我們重新定了一桌年夜飯，我把地址發給你，你帶著汐汐自己過來，念楚有點擦傷，這邊離不得人。”

沒聽見我的答話，對麵拔高了聲音。

“對了，這次先不官宣了，我和星辰剛接一個新劇，現在官宣會影響熱度，以後再說吧。”

一陣沉默後，她不耐煩地嘖了一聲，掛斷了通話。

一個地址發了過來。

是一家專門做川菜的飯店。

可汐汐遺傳我，從來不吃辣。

在女兒熟睡後，我囑咐護工照看好她，抬腳往那個地址走去。

等我到達，隻見並沒人等我，眾人已經落座開吃。

顧星辰坐在嶽父嶽母身邊不斷敬酒，捧得他們紅光滿麵。

楚卿卿抱著顧念楚，小心翼翼剔著魚刺，將魚肉送進他嘴裏。

她滿眼愛憐，身上散發著母性光輝。

誰能想到就是這樣的她，從汐汐出生起，沒有喂她吃過一次飯。

因為楚卿卿怕影響身材，所以汐汐從一出生就是吃的奶粉。

更別提後來她怕傳出對自己已婚的言論，直接不願意見到汐汐，更不要說跟汐汐坐下來一起吃飯。

在汐汐五歲生日時，唯一的生日願望就是和媽媽一起吃蛋糕。

我特意提前規劃行程，確保楚卿卿那天沒有通告。

事前也說明白了我們就在家裏吃而不是去餐廳絕不會遇到狗仔，楚卿卿才勉強答應。

可後來，一直等到蛋糕上的奶油融化，楚卿卿也沒有出現。

而在顧星辰的朋友圈，我看見他發布了楚卿卿抱著顧念楚出現在遊樂場的照片。

那則消息下，全是共同好友的祝福。

【太溫馨了！】

【嘿嘿，我發現這是親子裝，偷偷磕一下糖。】

不同於屏幕那側的喜氣洋洋，我看見汐汐眼裏的光隨著蠟燭的熄滅一起消失。

“我知道，媽媽工作太忙了，我不怪她......”

那天的蛋糕沒有一點甜味。

五歲的女兒，懂事得令我心疼。

“裴哥來了，快坐。”

第一個注意到我的是顧星辰，他儼然一副主人姿態，嘴裏說著讓我坐，卻屁股都沒有挪一下。

在他們周圍，坐滿了其它親戚，我看向那個角落裏的唯一空位。

“坐啊，杵著幹什麼？”

楚卿卿沒好氣地瞥了我一眼，語氣裏滿是不耐。

顧星辰對我的吃癟很是受用，與楚父楚母的交談聲愈發熱切。

那兩位我一直當做自己父母愛戴的老人，卻連一個眼神都沒施舍給我，隻偏頭與顧星辰交談著。

我站在外圈，裏麵是其樂融融的眾人，仿佛有一道無形的邊界將我隔絕著。

我的眼神逐漸冰冷。

“我不是來吃飯的。”

“我是來離婚的。”

2

楚卿卿的臉色立馬沉了下去。

“大過年的你又在鬧什麼？！”

“顧全一下大局行不行？官不官宣又有什麼重要？一天到晚娘們唧唧的！”

“你又不賺錢，還要阻止我去賺錢嗎？你知道一旦官宣我的戲路會窄多少嗎？！”

“更何況戲都找臉上了，我能在這個時刻官宣嗎？！”

她脾氣大，一生氣直接將酒杯擲在桌上，酒紅色濺出染上了她的指尖。

顧星辰撫了撫她的背，拉著她的手用紙巾擦拭汙漬，邊柔聲輕哄。

“過節呢，不生氣。”

他又看向我。

“裴哥，我知道你看不慣我，但我和卿卿是發小，我們現在也隻是合作夥伴關係，我從來沒想和你爭什麼。”

“我知道你心中不快，可這一切隻是為了卿卿的前途。”

“就因為剛剛的采訪，又有新劇找上我們了，是個大熱ip，成為著名演員一直都是卿卿的夢想，你怎麼可以用家庭去限製她捆綁她？”

“更況且卿卿賺了錢，你的日子也會好過很多不是嗎......”

他邏輯清晰，語言得體，一副有理有據又委曲求全的模樣，倒反襯得我像個目光短淺之人。

“吃軟飯的男人就懂點事吧。”

“就是，要是我老婆也是大明星，我給小三當保鏢都行，更何況星辰和卿卿是我們看著長大的，要是有什麼還能輪得到他嗎......”

我聽見附近有些親戚不屑地小聲吐槽著。

我直接被氣笑了。

吃軟飯？

到底是誰在吃軟飯！

我和楚卿卿大學開始談，她說她的夢想是當演員，我便自薦成為她的助理，用家裏的資源替她鋪路。

後來，為了她拒絕聯姻後，家裏不再幫忙，我就一瓶酒一瓶酒去談資源。

她的第一個電影女主角，就是我喝到胃穿孔換來的。

踩著我的心血上位，現在反過來說我吃軟飯。

真惡心呢。

我看著在顧星辰安慰下逐漸平和的楚卿卿，眼裏沒有了一絲溫度。

一開始她說，顧星辰是她的遠房哥哥，也想進娛樂圈發展，讓我幫幫他。

於是我在給楚卿卿談資源的時候也會順帶留意一下適合他的角色。

這兩人，幾乎都是我一手扶持上去的。

結果呢？

我換來了什麼？

哥哥？情哥哥還差不多！

“我沒鬧。”

“我認真的。”

我看著楚卿卿一字一句道。

楚卿卿愣了愣神，這是我第二次這麼嚴肅地跟她提離婚。

第一次是在汐汐剛上幼兒園時。

汐汐回家後，抱著我的腿哭了。

“爸爸，為什麼老師們都說媽媽是念楚哥哥的媽媽......”

“為什麼媽媽從來不接送我......”

“為什麼媽媽隻給念卿哥哥開家長會......”

“為什麼電視上都說媽媽和顧叔叔是一對…”

那天，我第一次意識到這些緋聞對逐漸懂事的汐汐造成的傷害。

也第一次知道，原來每次楚卿卿主動去學校，都不是去看汐汐。

而汐汐不想讓我擔心，居然忍了這麼久才告訴我她的委屈。

當晚我就鄭重地跟楚卿卿談了離婚事宜。

我不能允許汐汐在這些謠言裏成長。

但那天，楚卿卿拒絕了。

她答應我，在那部戲結束營業後，她就會與我官宣，回歸正常家庭，給汐汐好的家庭環境。

可她食言了。

一部，又一部，永遠都有新的劇集，他倆永遠都不能解綁。

楚卿卿和顧星辰，以合作事業為借口，一次又一次傷害著我們的家，一次又一次傷害著汐汐。

一想到汐汐現在的模樣，我就覺得心中仿若被針紮一般疼。

那麼喜歡畫畫的汐汐，以後還可以摸畫筆嗎…

若我那日就狠下心與楚卿卿離婚，若我今日不心懷希望帶汐汐前往......

我隻覺得一塊巨石壓在我的心口，讓我有些喘不過氣。

楚卿卿愣了一瞬，臉上有些掛不住，畢竟這些年我從未在外拂過她的麵子，形象也一直是無條件支持她的舔狗。

但很快，她又穩了心神。

“嗬，你想的倒美。”

“這些年你吃的穿的住的，哪個不是我賺的？”

“現在離婚，把財產分給你？讓你坐享其成？你多大臉啊。”

她輕掀眼皮，嘴角噙著笑，話裏話外掩飾不住的嘲弄與奚落。

3

我怔怔地看著她。

所以，這才是她一直不願與我離婚的真相嗎？

“你與我之間，竟然隻剩下利益？”

我腦海中閃過許多曾經的畫麵。

青澀的吻，顫抖的擁抱，無數次的情難自禁。

原來一切美好都是可以被時間消磨的嗎？

亦或是，一開始就是假的？

楚卿卿對我的質疑不嗤以鼻，“不然呢？我應該喜歡你嗎？”

“除了用家庭綁架我，你還會幹什麼？”

“星辰和你不一樣，他會和我攜手走向頂流，而不是像你一般，毫無用處。”

她嘴唇開闔間，吐出的話語直接打碎了我所有的幻想。

從前大抵是初戀濾鏡，就算她和顧星辰的緋聞滿天飛，我也從未懷疑過她對我的愛。

他們用“隻是工作”騙我，我也用“隻是工作”騙自己。

我隻將楚卿卿的偏愛當做是一瞬間的感情遊移。

卻不曾想，對那些流言的放縱，就是楚卿卿的態度。

她從來都沒選擇過我。

而她每一次對婚姻的挽留，都隻是源於深思熟慮後的利益權衡。

直至今日，我才第一次真正認識到眼前的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我斂下眼睫，心中再無任何留戀，低頭從隨身的包裏掏出一遝文件。

“放心，我淨身出戶。”

“離婚協議我已經打印好了，你看看有沒有問題，沒問題就簽了吧。”

我將文件遞給她，她瞪大眼睛，一臉不可置信。

“你能舍得淨身出戶？！”

我眼神微閃。

若不淨身出戶，怎麼好收拾你們兩個呢？

顧星辰也探頭向文件看去，臉上是掩飾不住地笑容。

想來這些年，楚卿卿借口自己沒有安全感而讓我將共同財產全部安置到她名下，就是為了這個時刻吧。

楚卿卿抬起頭，不再猶豫。

“想不到你還算是個君子，好，我簽。”

隨著最後一筆的落下，楚卿卿看向我，嘴角噙著高傲的笑。

“你可別後悔。”

我沒應聲，隻默默收起那遝協議。

我冷冷掃了一眼楚卿卿，以及她懷裏緊緊摟著的顧念楚。

“也算好聚好散，以後媽媽不阻止你們了，卿卿，你就和星辰好好發展吧，之前是媽媽太老古板了。”

“是啊，硬生生讓你們錯過，好在，一切都來得及。”

楚父楚母慈愛地看著楚卿卿和顧星辰，眼裏盡是釋然。

對於我這個女婿，可能他們一直都是看不慣的吧。

而剛剛還在說二人之間並沒有什麼的那些親戚此刻也拍手叫起好來，“早就該這樣了！”

“我們卿卿啊，福氣在後頭呢！”

“星辰也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了，哈哈。”

他們祝福著，打趣著，將楚卿卿和顧星辰圍在中間拍起了合照。

楚卿卿一臉嬌羞地看了眼顧星辰，顧星辰不再顧忌，直接伸手攬住她的腰，挑釁地看我一眼。

二人親密無間，將剛剛的照片放到了網上。

我垂下眸子，打算離開。

然而還沒推開門，就聽見一陣驚呼。

“什麼？導演說女主要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