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逐漸熄滅,像是沈溪年眸子裏的光,變成了沉寂的夜空,看不到半點希望。
沈溪年跪在湮滅的火堆旁,艱難抬起頭,望著黑漆漆的別墅,宛如一隻擇人而噬的野獸,吞沒他的所有情緒。
那副《蝶戀花》曾是沈溪年最愛的作品,是十八歲那年,蘇瑾月與他在一株梧桐樹下定情的象征。
那天春日融融,蝴蝶落在花蕊,充滿了幸福的味道。
蘇瑾月抱著他,親吻他的額頭,用最動 情的語氣,說她是那隻留戀花的蝴蝶,永遠無法分離。
可他昏迷了五年,就像是做了一個夢。
一切都變了。
蘇瑾月不再愛他,當麵把耗盡心血的《蝶戀花》燒掉,迫不及待撇清與他的關係。
沈溪年清楚察覺到蘇瑾月的無情與決絕,饒是在回家前做了充分思想準備,破碎的心臟依舊被攪的血肉模糊,疼的渾身顫 栗。
他站起身,像是一隻被拋棄的喪家之犬,緩緩走進別墅。
這裏曾經是他最依戀的家,如今卻帶給他無盡的寒意。
或許是做了與係統交換的決定,沈溪年收斂悲傷,即將斬斷一切與家人們的羈絆之前,隻想安靜的等待那天到來。
家人們各自回了房間,把他當做瘟神,沒有問他剛出院的身體如何,也不關心他是否難過,燒掉所有關乎他的東西,以此來表明態度。
在這個家,除了素未謀麵的林書源,沈溪年沒有容身之地。
沈溪年推開房門,望著空蕩蕩的房間,裏邊的裝修早已經大變,完全換了一個風格,找不到任何他的痕跡。
他就著清冷的月光,躺在硬邦邦的床上,雙手疊放在胸前,像是一具屍體。
沒有回家後的溫暖,唯有無盡的寒冷籠罩全身。
那個他曾無限留戀的家,正在腦海中逐漸消散。
沈溪年望著窗外發呆,有隻黑色的蝴蝶,從火堆中展翅而飛,撲向了遠方。
他的意識模模糊糊,堅硬的床板折磨著尚未康複的身軀,當清晨第一縷陽光照進窗戶,帶來一絲暖意,沈溪年剛要入睡,就被一盆冷水潑醒。
沈溪年睜眼,便看到了滿臉冰寒的大姐正用憤怒的目光瞪著他,不由分說的一把將他踹到地上,神色厭惡:【你憑什麼睡書源的房間,滾出去!】
沈南梔拽著他的頭發,像是一條狗一樣,丟出房門口。
沈溪年狼狽爬起來,心中滿是委屈。
【大姐,這明明是我的房間,我才是你的親弟弟,為什麼對我那麼殘忍?】
從意識清醒的第一時間,沈溪年想過無數次與家人團聚的美好畫麵,卻從未料到迎接他的是最惡毒的詛咒。
麵前這個滿臉憎惡的姐姐,曾是將他捧在手心,寵溺無度的大姐啊。
他莫名其妙的被一個攻略者奪走了一切,心裏本來就有怨氣,此時終於爆發出來。
可惜原本舍不得他受到任何委屈的大姐,此時揪住他的衣領,怒吼起來:【我沒有你這麼惡毒的弟弟,如果可以選擇,我希望你永遠癱瘓,書源才是我的親人。】
【你給我滾!】
沈南梔毫不掩飾內心的厭惡,拽著沈溪年往外邊走,迫不及待想要將他丟出去。
沈溪年身體尚未複原,整張臉磕在階梯上,很快便血肉模糊。
當身體狠狠砸在客廳地板上,疼的死去活來,沈溪年看到端坐在沙發上喝茶的父母,露出懇求之色。
可惜父母恍如未見,神色如常的盯著手中的杯子。
他們淡漠的樣子,像是一把利劍洞穿沈溪年的心臟,鮮血再次飛濺,湮滅他的希望。
就在沈溪年快要窒息的時候,宋母終於抬頭,漠然看著他狼狽的樣子:【書源就是太善良了,說完成任務不想霸占你的身體,願意犧牲自己成全你,我們隻想幫他度過二十三歲生日,但你為什麼要醒來呢?】
【你知不知道一旦醒來,書源來不及參加最後一次生日啊,你為什麼那麼惡毒?】
宋母想到消失的林書源,不斷抹眼淚,將親生兒子當成了害死林書源的凶手,眼睛裏的恨意毫不遮掩。
宋父摟著妻子的肩膀,輕聲安撫:【別這樣,書源看見會心疼的,他那麼孝順,不願意見到我們傷心。】
別墅裏充滿悲傷的氣息,所有人看向沈溪年的目光,帶著仇恨和憤怒。
宛如一隻大手,死死扼住脖子,沈溪年無法呼吸。
宋母的哭泣,宋父的歎息以及大姐的仇恨目光,眼前的畫麵宛如一把鈍刀將沈溪年千刀萬剮。
沈溪年忽然想要癲狂大笑,他明明什麼都沒做,卻在至親眼中變得無惡不赦。
【如果我有辦法把林書源換回來呢?】
心灰意冷,透著絕望和解脫的聲音在客廳響起的瞬間,使得所有人安靜下來。
沈溪年察覺到父母和大姐欣喜若狂的神采,奇怪的是,原本以為會難過,此刻出奇的平靜。
既然你們那麼需要林書源,那就還給你們吧。
不過代價是永遠失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