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落榜後,我被父母安排,草草嫁了人。
一次意外,我失去了懷胎八月的孩子。
丈夫也棄我而去。
萬念俱灰時,是留學歸國的醫生竹馬救了我一命,
我們結婚後第二年就有了孩子。
隻是我的身體太差,懷胎八月的時候女兒再次離開了我。
自此,我再不能生育,傅聞州卻仍然待我如初。
直到一次偶然,我竟聽到他和我前夫的對話。
“你可真狠呐,知道曉曉怕疼,就用齊念給她代孕。”
“生了一個不夠,又生了一個。”
“我估計齊念這輩子都想不到,她這一生的苦難,都是你造成的。”
傅聞州合上了手裏的病例,說得輕描淡寫:
“是我對不起齊念,我已經用我的一生來償還。”
“可我愛曉曉,為了她,永遠沉淪罪孽,三生三世不得原諒,我也願意。”
深愛之人口中的字字句句,讓我渾身冰冷。
原來四十年的婚姻,不過是利用和欺騙。
當晚,我撥打了律師的電話:
“請問,盜取高考錄取信息,代孕、騙婚,數罪並罰,判幾年?
1
“女士,根據您的描述,這樣的人,恐怕這要在牢裏過一輩子了。”
聽到律師的回答,我心滿意足的掛斷了電話。
一牆之隔外,傅聞州的聲音低沉,聽不出什麼感情:
“是我對不起齊念,但我已經付出了自己的一生,也算還清了。”
原來,他欺騙我用我身體孕育的兩個孩子。
我孕期嘔吐不止遭受的痛苦,
我失去兩個孩子時,不吃不喝流下的眼淚,
我這四十年受到鄰裏、公婆的白眼,承受的壓力,
被他這麼輕描淡寫的一句,就算全部償還了。
拿著飯盒的手機收緊,我捂住嘴巴,不叫自己的哭聲被屋內的人聽到。
傅聞州身旁的男人輕嗤了一聲:
“你倒是癡情,可惜曉曉愛的是我。
至於你,還是好好想想齊念那邊怎麼辦吧。”
傅聞州不假思索的答著:
“無所謂,都已經瞞了四十年了,她這輩子都不會發現。”
聽著他們的腳步聲逼近,我把飯盒丟下,慌張狼狽的跑了下樓。
我已經六十多歲,身體支撐不住這樣劇烈的跑動,無力的跌坐在了地。
還是路過的護士將我扶起,
傅聞州醫院的每個人都認識我,也知道我們鶼鰈情深。
看到我跌倒,小護士有些緊張的說:
“齊奶奶,您沒事吧,您要是出了點什麼事,傅院可要著急壞了。”
外人基於傅聞州深情的關心,在此刻看來更加諷刺。
我擺擺手,剛想說無事離開。
小護士忽然想起什麼似的,拿出一份體檢報告給我。
“哦對了,您之前在我們醫院體檢的報告出了,我剛準備拿給傅院,
就碰到了您。”
“您這麼大年紀了,那種避孕類的藥物就不必吃啦,吃多了對身體不好。”
避孕類的藥物?
她的話讓我驀地怔住,我從不記得我吃過什麼避孕藥。
早在那個孩子沒了之後,我不就......
想到剛剛傅聞州和顧銘說的,我趕忙拿起報告看了看。
身體沒控製住,一個踉蹌,幾欲跌倒。
四十年!傅聞州居然喂了我四十年的避孕藥!
哪怕我已經不能生育!他還是在用這種藥物損害我的身體。
造成我的卵巢和子宮萎縮。
怪不得,我不到四十就絕了經,身體還每況日下。
原來,他隻拿我當做一個周曉曉代孕的工具。
周曉曉兒女雙全後滿足了,我的身體就失去了價值。
那我呢?我在他心裏,就不算一個活生生的人嗎?
我的心似乎痛到不能再痛了。
怔忡著,身後突然出現一個人攬住了我的肩頭。
“阿念,你怎麼來醫院了也不去找我?”
“要不是看到門口的飯盒,我都不知道你來。”
他的口吻像此前的四十年一樣輕柔和煦。
可我已經感受不到他的溫度了。
我推開他躲閃到了一旁,敷衍說著:
“沒事,我看你辦公室有客人,就沒進去。”
“我先回家了。”
聽到我的話,傅聞州怔了怔,還在欺騙著我:
“哦,一個老患者,好久沒見了,就多聊了一會兒。”
他緊緊握著我的手掌,臉上勾出一抹淺笑:
“哦對了老婆,咱們得結婚紀念日在周四,
我正好今晚倒了一個班,把周四空出來陪你。”
看著他眼底的深情,我笑了笑,什麼都沒有說。
因為,就在剛剛我訂了一張周四出國的機票。
恰好就是我們四十周年的結婚紀念日。
如今,距離我徹底離開他,還剩三天。
三天,告別四十年,足夠了。
2
第二天一早,我去了律所。
律師的費用很貴,看著我身上破舊的棉服,他的眼底全是同情:
“老奶奶,如果您真的需要律師,我可以幫您聯係公益律師,
或者法律援助。”
我笑了,拿出一張嶄新的銀行卡,告訴他:
“這裏麵有五百萬,足夠你的律師費了。”
這是傅聞州這些年給我的工資卡,可我卻沒有一分錢敢花在自己的身上。
我知道我配不上他,自從流產後,更覺得自己對不起他。
所以我拚了命的照顧公婆,將他們養老送終。
所以我省吃儉用,就算是過年都舍不得給自己買一身新衣服。
我將最好的一切都給了傅聞州,將他照顧的臉上沒有一絲歲月痕跡,
自己卻成了一個蒼老婦人。
可是到頭來,這四十年的退讓和付出,
不過是一個笑話。
回到家後,傅聞州難得的沒有上班。
他看到從外麵回來的我,疑惑中帶著點緊張:
“阿念,你去哪了?我剛看見你把體檢報告取回來了,怎麼也不告訴我?”
結婚四十年,我的體檢報告始終都是由傅聞州領取。
我以為是他愛我的表現。
何況他是醫學大拿,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他。
原來,他隻是怕我發現,這四十年來他是如何害我的。
我笑了笑,昂起頭來看著他說:
“是啊,我要是沒看到這份報告,還不知道我吃了四十年的避孕藥呢。”
我的話讓傅聞州更加緊張起來,他支支吾吾的說:
“什麼,怎麼可能?是不是醫院的人搞錯了?”
“你別急,我這就聯係醫院,讓他們給你重新做一次檢查。”
他說的焦急,煞有介事的樣子,讓我感到更加惡心:
“沒事,不用了,都那麼大年紀了,有點小毛病也正常。”
聽到我的話,傅聞州鬆了口氣,將我擁入懷裏。
“阿念,我知道,孩子一直是你的心結,
但這些年,咱們沒有孩子,不是也過得很好嗎?”
“別再胡思亂想了,不如想想,周四咱們的紀念日,你想怎麼過?”
如果是因為我自己不能生育,我無所謂這四十年有沒有孩子。
可是,是他剝奪了我做母親的權力!
還利用我代孕,去給周曉曉做嫁衣!
我看著傅聞州那張飽經風霜卻依然俊逸的臉龐,再裝不出一絲溫情,
隨口敷衍了句:“你看著辦吧。”
就回到了書房。
書房裏堆滿了大大小小的禮物,都是傅聞州這些年送給我的。
有結婚紀念日的禮物,有我的生日,有我們第一次旅行的紀念,
有我們買新房子的紀念。
傅聞州是個很有儀式感的人,他符合所有好男人的特質。
隻是這個“好”,從來不是用在了我的身上。
我看著滿屋的禮物,覺得既然要走了,這些東西也沒有什麼用處。
不如捐給基金會,幫助一下那些不能上學的山區女孩。
讓她們不要像我一樣,被學曆和出身困擾。
也許我當初考上了大學,人生就會不一樣。
就不用早早嫁人,在工廠做工。
也不用被人算計,耽誤了四十年的光陰。
想著這些,我將所有的禮物悉數拿下,身後卻忽然響起一個聲音:
“阿念,你在幹什麼?”
我驚了一跳,小心護住這些珍貴的禮物,沒叫他們掉落在地。
傅聞州衝過來,搶過我的盒子說:
“這些不是我送你的紀念日禮物嗎?”
“你拿它們幹什麼?”
他的語氣竟有些緊張。
真是諷刺。
我撇過他,頭也沒回的走了。
甚至,沒給他留下一句解釋。
3
下午,我帶著禮物去了基金會。
工作人員,卻好像十分為難的樣子。
我笑笑說:“沒關係,傅院長不會怪罪你們,都捐了吧。”
可工作人員卻說:
“不是的,傅太太,隻是,您的這些東西,全部都是贈品,是不值錢的啊。”
聽到工作人員口中的話,我的渾身冰冷。
怎麼可能,這些是傅聞州這四十年來一次次買給我的禮物!
每一件價值不菲!
昨天,他昨天還十分緊張這些寶貝......
所以?他的緊張,是因為怕我發現了禮物的端倪!
是想瞞我一輩子!
我強忍住情緒問向工作人員。
“那,這些贈品所屬的正品,都去哪了?”
工作人員想了半晌,更加抱歉的說:
“這些都是獨一無二的訂製品,由傅院代表醫院,送給了周女士。”
聽到那個名字,我的腦海中轟隆一片。
他不是沒有錢,隻是連隨便買個禮物敷衍我都懶得,所以拿周曉曉的贈品來糊弄。
原來,這四十年來,他為了給周曉曉送禮物。
簽約了周曉曉作為公司的合作商。
還把拍賣會上的所有珠寶,都用公司的名義,給周曉曉寄去。
說作為合作方的謝禮。
男人隱晦的愛張揚又低調。
藏在每一個細節裏。
刺得我心口陣陣發酸。
這場持續四十年的騙局,是時候結束了。
從基金會出來後,我找律師要了一份離婚協議書,
在起訴他的罪行之前,我還要和他離婚。
我不想再和這個人,在各個方麵,再有任何瓜葛。
拿著協議,我直接去了傅聞州的醫院。
剛走到辦公室門前,就聽到裏麵傳來熟悉的聲音。
“顧銘對你怎麼樣?你們,還好吧。”
傅聞州問的小心翼翼。
仿佛生怕她過得不好,也生怕她過得好。
周曉曉的語氣平靜中帶著一絲甜蜜:
“挺好的,前幾天還給帶著兒子、女兒陪我一起過了結婚紀念日。”
“誒對了,聞州,我記得你們結婚的日子,正好是我的生日。”
“當時真是可惜了,都沒法給你們送上一份賀禮。”
周曉曉口中的話,讓我登時僵住。
原來,傅聞州選擇在這一天結婚,是因為這天是周曉曉的生日。
隻有她的生日,她才一定不會出席。
而隻要她出現,傅聞州就無法下定決心娶我。
原來,我過了四十年的紀念日,我們之間所謂有過的甜蜜,
都是基於他對周曉曉的深情。
指尖嵌入掌心和我的心一起血肉模糊。
就在這時,傅聞州的助理突然接到一個電話,著急去找傅聞州簽字,
在我麵前打開了門。
傅聞州看著我,眼底閃過一抹詫異:
“阿念?你怎麼來了?”
他想站起來走向我,但又看了看坐在沙發上的周曉曉。
周曉曉笑了笑,起身對我說:
“阿念,好久不見啊,你還是這麼漂亮。”
可她的話是反話。
我穿的衣服陳舊,樣貌更是因長期服藥變得枯瘦蠟黃。
周曉曉比我還長四歲,卻看起來也不過五十多歲的樣子。
她身上的那身高定連衣裙,不知道能買幾百身我穿的這些破爛。
我的雙拳攥緊,四十年,我這個曾經遠近聞名的校花,
已經成了疾病纏身的黃臉婆。
如今我再也比不上她。
傅聞州,這就是你想要的結果吧。
我對你的心上人,再也沒有威脅了。
4
思緒收回,我沒有理會周曉曉的挑釁,隻是平靜的開口:
“聞州,我這也有兩份房產文件,找你簽一下。”
說著,我將文件夾在秘書送來的那堆合同裏。
傅聞州看也沒看,就簽完遞給了我。
似乎是著急叫我走,怕我打擾他和周曉曉敘舊。
我笑了笑:“既然沒什麼事,我就先走了,你們繼續聊。”
但不知道為什麼,傅聞州突然猶豫了。
他撇下周曉曉出來攔住我說:
“阿念,曉曉是醫院的合作方,過來談工作的。”
這種無中生有的解釋,讓我覺得無比可笑。
“我知道。你好好忙工作,我回家等你。”
我說完,他終於鬆了口氣,
“天氣太冷了,快回家吧老婆,等我明天回去,就陪你過紀念日。”
“給你準備了驚喜呢。”
他興奮的說著。
我點了點頭。
我也給你準備了驚喜。
傅聞州,離婚協議書這份驚喜,希望你會喜歡。
他的助理把我送下樓後,剛走到車庫的汽車旁,
我身後不知道何時衝出來一個人,將我推倒在地。
“齊念,上學的時候你不是運動標兵嗎?怎麼現在風一吹就倒了。”
她肆意笑著,仿若地獄來的羅刹。
我周身的骨頭被她這一推,好像一隻搖搖欲墜的瓷瓶,頃刻間就能四分五裂。
嘔的一聲,我吐出一口鮮血。
周曉曉笑得更加得意:
“真沒想到,聞州對你能這麼狠。”
“偷了你的高考成績不說,還徹底毀了你的身體。”
聽到她口中的話,我瞬間瞪大了雙眼。
“什麼高考成績!你剛剛說什麼!”
我的話還沒有問完,周曉曉笑著,用力踩住了我的手掌:
“你還不知道吧,當初你已經考上了大學,而且是清北大學!”
“是聞州托人篡改了你的錄取信息,把你的成績給了我。”
“多虧了你啊,不然我怎麼會有如今的成就!”
周曉曉的話叫我一時愣住!
我已經知道了傅聞州用我代孕的事實。
但我怎麼也沒想到,就連我當初的高考失利都是他設計的!
二十年的青梅竹馬,四十年的夫妻!他居然從頭到尾,都沒有真的愛過我!他明知道我有多努力的學習,想考上大學!
還是偷了我的成績,去討好周曉曉!
心頭的刺痛遠蓋過身體的疼痛,讓我的身體裏頃刻間迸發出一股帶著怒火的力量,
我爬起來,猛地給了她一耳光!
可我的力道不大,周曉曉卻突然後仰摔在立柱上發出咚的一聲巨響。
“曉曉!”
不等我反應過來,傅聞州已經衝到我們這邊,
將我一把推開。
他隻顧著奔向周曉曉,皮鞋的鞋跟再次從我的手上碾過。
經過兩次碾壓我的手好像徹底斷掉了。
我痛苦的哀嚎著,可是曾經那個對我關心備至的傅聞州,
卻連我的痛苦都看不到半分,隻顧著訓斥我道:
“齊念!你瘋了嗎?”
“曉曉隻是關心你的身體!你怎麼能對她動手?”
我勾唇冷笑。
“我怎麼不能對她動手?”
“傅聞州,我的高考成績!我流產的兩個孩子!都和她沒有關係嗎!”
我捂著自己的斷手嘶吼著,傅聞州忽然愣住,
忙不迭和我解釋道:
“阿念,你說的這些跟曉曉有什麼關係?”
“快和曉曉道歉!這件事我就不追究了!”
不等我說話,周曉曉已經虛弱無力的先開了口。
“不是阿念的錯,是我不對,顧銘當年拋棄阿念和我結婚,她肯定心中有怨氣。”
“隻不過,阿念,聞州對你情真意切,你不應該怪他。”
她虛偽的樣子讓我惡心,而傅聞州隻顧著安慰她的傷勢:
“曉曉,你快別說了,咱們不管她,我先帶你回去看病。”
他們離開的背影匆匆。
我苦笑,情真意切的人,到底是誰啊。
處理完傷口回到家後,我收到了傅聞州發了的道歉短信。
“老婆對不起,我隻是怕你傷了嘵嘵,影響顧氏和醫院的合作。”
“等我處理完,就回家陪你過紀念日,好不好?老婆。”
“好,我也有驚喜給你,記得明天一早看早間的新聞。”
我麵無表情的敲下這行字,
將那份他簽好字的離婚協議,放到了家裏最明顯的位置。
給我的律師打了一通電話:
“關於傅聞州違紀的全部證據都發送給媒體吧,
明天一早,我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他的真麵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