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
我離世時,兄長已然去世七年整。
那是李墨懷登基的第一年,北狄大舉入侵,連占兩州。
大軍浩浩蕩蕩打到了正陽關。
那是阻攔外敵的最後一道屏障。
兄長帶著兩萬將士,在正陽關死守半年。
沒有援軍,沒有糧草。
城破那日,他的頭顱被釘在了城門之上。
“二姐怎麼哭了?”
焦急又稚嫩的童聲響了起來:“大哥,是不是你欺負二姐了?”
“老天爺,我當真冤枉!”兄長叫屈。
“那二姐怎麼會哭?你說!”小弟氣勢洶洶。
“二姐?”
小小的手拽住我的衣袖,我低下頭,正對上一雙溢滿擔憂的眼眸。
“我沒事。”
我牽起小妹的手,趕緊安撫一旁快吵起來的兄弟倆。
“今日在梨園看了出《團圓記》,一時觸景傷情,才哭了。”
“真的嗎?”
“真的,二姐何時騙過你們?”
小弟小妹是雙生胎,一模一樣的兩張小臉雖然仍有疑慮,但仍是信了我。
兄長雖眉眼帶笑,但眸色深沉,一邊趕弟妹進屋,一邊吩咐下人去請爹娘。
“別怕,哥在,策兒和箏箏在,爹娘也在。”
他來到我身邊,緊緊地握了一下我的手。
“別怕。”
我幾乎抑製不住眼眶的酸澀。
若這裏當真是地獄,那我情願永墮閻羅。
【盛皇後的一係列反應真的好像重生文的女主啊。】
【等等,我不是看的後宮be向嗎?怎麼給我幹重生文這兒來了?】
【和之前的劇情不一樣了,作者有修過文嗎?】
【真重生就好了,遠離男主去過自己的日子吧,悲劇雖美但真的太痛太痛了。】
重生......
所以,我是重生了?
正當我整理思緒之時,下人來稟:
“大少爺,二小姐,六殿下來了。”
“不見!”我脫口而出。
下人錯愕地抬起眼。
“你同他說,天色已晚,請殿下先回府休息,”
我看著麵前刷得飛快的彈幕,心中的不安與疑慮一點一點地平複下去。
“來日,我再與他相約。”
我不願重蹈覆轍。
要斷,便斷個幹淨。
重來一世,我隻想護家人周全,離李墨懷遠遠的。
我隱去重生一事,將前世種種道與爹娘聽。
嫁給李墨懷的十年間,盛家為他衝鋒陷陣,成就了他的皇位。
可無一人有好下場。
我爹一世清名,為李墨懷頂罪而死。
我娘重病在身,在天牢中斷了氣。
小弟策兒,在一次暗殺中替李墨懷擋下致命一箭。
小妹箏箏,好不容易在正陽關一戰中活下來,最後卻被李墨懷一封聖旨送去北狄和親。
諸多血淚,早已磨滅了我對李墨懷淺薄的愛意。
我悔恨不已。
若我沒有嫁給李墨懷,我沒有做這個六皇子妃,沒有將全家人都拉上李墨懷這條船。
那爹娘兄長,一雙弟妹,是不是就能保住性命?
前世已了,今生卻還來得及。
我爹眸色深深:“你隻告訴爹,你對六殿下,還有意嗎?”
我搖搖頭,堅定地回:“女兒隻願常伴爹娘身側,一家平安。”
若真要說有,那便隻剩下恨。
我如何能不怨,如何能不恨呢?
他一人的皇位,葬送了我全家人的性命。
他明明能為兄長複仇,明明可以不送小妹去和親。
可他還是那樣做了。
他說:“阿筠,你信我,我有苦衷。”
有何苦衷呢?
左不過是為了屁股底下這個位置坐得更穩罷了。
這輩子,若沒了我,沒了盛家,他還能如上一世那般順利登上皇位嗎?
十七歲的李墨懷不願相信,也不能接受心上人的離去。
老家祖父病重,我爹要辭官回鄉盡孝的理由也無法說服他。
最後我隻能與他坦白:“殿下是皇子,最該知道深宮的殘酷。”
“我不願為皇子妃,不願入皇室,不願將來自己的孩子,變成另一個殿下。”
李墨懷踉蹌後退,眼眶霎時紅透了。
宮中成年的皇子裏,他是唯一一個沒有母妃的。
在冷宮中長到十歲,差點就沒命了。
這句話擊中他的痛點,他呼吸一下子變得粗重起來。
“不會......我不會讓自己的孩子淪落到那樣的地步。”
“我會保護你的,阿筠,”他迫切地望著我,眼中仍燃著希冀,“你信我。”
我隻是冷靜地回:“當年殿下的母妃定然也是這樣想的。”
李墨懷眸中微弱的光亮徹底熄滅了。
我深深一禮,轉身離開。
“若我一定要娶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