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追妻火葬場時,我已經年近六十重病在床了,
從前揮金如土,聲色犬馬的花心浪子如今成了沒人願意接手的累贅,
我被妻子拋棄,被子女推脫,
隔壁床友一家人輪流看護,而我床前隻有一個不算太盡心的護工
我很想問問她們,過去的三十年我在這個家到底在扮演什麼角色,
丈夫?父親?或者僅僅隻是一個提款機?
最後睜眼時,發現唯一願意來看我的,
還是我嬌寵到五歲後,再也不管不問的,和前妻的女兒。
那一刻,我徹底認清了自己一生的荒唐,隻為贖罪。
.....
我好像很多年沒見過她了,出落得大方又漂亮。
她提著水果,熬了一桶排骨粥,看見桌上的飯盒問我:
“吃過了嗎?”
我立馬搖搖頭,隔壁的床友打趣著說:
“一直聽到你提自己的女兒,果然是個得體有學問的大美女。”
我臉色有些僵硬,看了一眼麵前的人,隻好硬撐著點頭以示回應。
果腹之後,沒有了可以再逃避的借口,我隻好裝作坦然地問她:
“你怎麼突然想著過來了?”
白冉卿還在收拾用過的碗筷,一時沒顧得上回答我,其實她本來應該姓宋的。
“看見小叔發的朋友圈了,他說你生病了在做手術。”
哦,我忘了我們很早就沒有了聯係方式了。
她沒成年時的生活費都是拜托我弟弟幫忙轉過去的。
因為我老婆不讓我和她們單獨聯係。
她動作很利索,和她媽媽做家務的時候特別像,
偶爾偏頭的時候,我恍惚間還能看見記憶中那張熟悉的麵容。
那時候她還小,周圍的人都說卿卿很漂亮,
臉型輪廓長得像媽媽,但五官卻長得像爸爸。
我為此非常驕傲,
我的女兒,是我的心間至寶,肯定得挑著我和她媽媽的優點來長。
可是這十多年,除了在她小叔那兒看過的照片,這還是第一次見到她本人,
已經快看不出我的影子了。
我突然有些說不上的難受。
“聽你小叔說你結婚了,男方......”
她正給我削著蘋果,聞言挑眉看我一眼,
我被她看得有點心虛,沒有把接下來的話說出口。
“好幾年前的事情了,現在兒子都已經上幼兒園了,老公對我挺好的。”
她好像能讀懂我要說什麼,語氣波瀾不驚。
把削好的蘋果遞給我後,一邊擦手一邊繼續說:
“他老家是這邊的,爸媽對我也不錯,我們趁著休假過來看看。
兒子上幼兒園之前有點小調皮,現在聽話多了,不過大多時候都是我媽帶著,
小淘氣不理睬我和他爸,隻有他姥姥能降住他。”
說到家裏人的時候,小卿眼裏的幸福讓我很動容,
我腦海中甚至浮現出了好多畫麵,似乎就發生在我眼前,而我也從未離開過。
這或許是夕陽映襯出的美好在作祟,
也或許是我這幾日難以言表的孤獨在作祟,
我不得而知,
但確實也生出了些我如今不該有的想法出來。
她絮絮叨叨地和我聊了很多,大多時候是我在問,然後她回答。
她性格特別好,比我和她媽媽都要好,
在這種氛圍的烘托下,我甚至產生了一種錯覺,
我們之間沒有任何隔閡,我也沒有不管不顧她十多年。
她去幫我打水的間隙,又有人調侃道:
“有這麼個乖女兒,老宋你命真好。”
我樂滋滋地笑,心裏像當初她們人人都誇小卿漂亮時一樣滿足。
然而她回來後卻說要走了,她需要回去陪她真正的爸媽。
我有點難受,連忙問她明天還會不會再來,她思索了一番,然後笑著回答:
“看情況吧。”
看情況吧,這話更像是對普通關係的外人說的,我甚至找不出一種合理的身份借口要求她來。
總是要回歸現實的。
她走後,我給旁邊的病友說,我命是還不錯,可我年輕時候的命,那才叫好。
小卿走後我異常失落,比她來之前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