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小霖兒忽然開口：

「娘親，係統說，如果葉姨不做我娘，我就會死。」

可昨夜我才聽到他們父子說話。

小霖兒在院中輕聲問道：「爹爹，我這般跟娘說，娘真的會離府，讓葉姨來做我娘親嗎？」

我的夫君摸摸他的頭。

「當然。」

我突然，覺得心累。

於是喚醒係統：

「我不幹了！」

1.

沉睡許久的係統再次現身，聽我這般說，頗為詫異：「姑娘，你前番已完滿結緣，如今在這府中錦衣玉食，有個富貴夫君和乖巧孩兒，為何要選擇回去？」

我未答話，院中對話仍在繼續。

「我跟爹爹保證，定要完成托付！早日趕走娘這個惡人，讓婉柔姑娘嫁入府中！」

陸明川輕笑一聲：「好，一言為定，我們家霖兒長大了，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兒了。」

我怔怔望著天上明月，對係統說：

「因為，我想家了。」

係統不解：「這不就是你的家嗎？」

我抖了抖手中的和離書：「很快就不是了。」

2.

七日前，在私塾讀書的兒子，放學歸家帶回一位姑娘。

那姑娘，是綢緞莊的掌櫃，葉婉柔。

她青春貌美，神采飛揚，與我判若兩人。

兒子拉著她到我麵前，倔強地昂著頭，說：「娘親，我要讓婉柔掌櫃做我的娘。」

我當是孩童胡言，笑著問他緣由。

他揉揉鼻子：「因為係統托夢與我，說若是不讓婉柔掌櫃做我娘，我就會魂飛魄散，死去，永遠離開你了。」

想起兒子近日常說頭痛欲裂，請大夫診治卻查不出病因。

我信以為真，以為頭痛是係統降下的懲罰。

葉婉柔蹲下身，輕點他的鼻尖。

「不可這般說話，就算你不喜歡娘親，也不該說這等傷她心的話，小心她生氣打你板子。」

兒子一聽慌了。

他立即衝來對我拳打腳踢。

「不要你，就是不要你，你不是我娘，我的娘是婉柔掌櫃。你這個壞人，我要婉柔掌櫃住進府來，要她嫁給我爹爹。」

兒子的拳腳如雨點般落在我身上、臉上。

我顧不得疼。

直到下人將他拉走，我仍在自責，為何係統會找上兒子，他尚且年幼，往後該如何是好。

3.

我能信兒子的話。

因我本就是借係統來此。

當初未按係統指引完成姻緣，最初的懲罰，便是頭痛欲裂。

而後來的責罰，一次重過一次。

我心急如焚，想尋夫君商議。

路過花園。

卻在月色下，瞧見兩個熟悉的身影。

「爹爹，我昨日依你教我的與娘說了，你說她會信嗎？她當真會與你和離，讓婉柔掌櫃來做我娘親嗎？」

陸明川輕撫他的頭：「自是會信的，你娘當年也是這般對我說，才有了你呀。

「你隻管依爹爹教你的，每日跟你娘說頭疼難忍，渾身酸痛，這般婉柔掌櫃才能早日住進府來。」

月光皎潔。

兒子堅定地點頭應是。

「太好了，娘終於要走了，我最是不喜歡她。」

我怔在原地。

隻覺胸口翻湧，一陣陣作嘔。

4.

我默默回了內室。

細細思量這些年來的種種。

如今的陸明川已是本地有頭有臉的大人物。

他每日忙於生意。

但是兒子的每一件衣服的布料都是他親自前往綢緞莊挑選的。

他說，不願錯過兒子長大的每一刻。

不止如此，他還時常去綢緞莊與葉婉柔探討布料衣服的設計，與葉婉柔來往愈發密切。

陸明川放下身段，遣散護院，三天兩頭往綢緞莊跑。

外人都誇他是個盡責的好父親，是個重情的富商。

是我太過愚笨，竟不曾發覺陸明川與葉婉柔，早已暗結情緣。

5.

因連日未進食。

我一陣眩暈，昏倒在地。

府中管事尋到我，忙將我扶上榻。不多時，小廝回來傳話：

「夫人，老爺說了，這等小事何須驚動於他，讓管事自行處置便是。老爺今日要去綢緞莊選料，正陪著小少爺挑布，讓夫人莫要打擾。」

小廝看著我欲言又止

【你但說無妨。】

小廝支支吾吾的說：【老爺和少爺最近連著幾個月往綢緞莊跑，夫人還是防著點吧...】

是啊，我竟不知曉。

我這才想起。

方才這綢緞莊有葉婉柔。

我的夫君。

此刻，正在陪著另外一個女子。

當夜。

陸明川領著兒子很晚才回府。

一進門，兒子就在我麵前哭喊著頭疼。

「爹爹，我頭好疼，渾身也疼，我是不是要死了，我是不是要被係統抹殺了，嗚嗚嗚，我不想死，爹爹救我。」

陸明川將他交給奶娘，轉頭對我說：

「寧兒，我有話與你說。」

6.

說的無非是為了兒子。

他要我假和離，好讓葉婉柔進門。這樣，係統就會放過兒子了。

之所以還與我商量，隻是因為怕我鬧，為自己掙個好名聲罷了。

畢竟啊，陸明川白手起家。

如今已是富甲一方的商賈。

這樣愛臉麵的人，怎麼會容許一個女人壞了他的名聲？

他還在騙我：「娘子，你放心，我們隻是權宜之計，等兒子擺脫係統後，我立即休了她。

「暫且屈就一番，你需得淨身離去，不然會影響生意往來，我不會虧待你的，你擔心的事，我都會安排妥當，一切都是為了救兒子，不是嗎？」

我冷眼看他。

「你可是心悅她？」

一瞬間，他神色慌亂。

轉瞬又恢複如常。

「她不過是個綢緞莊掌櫃，我心裏隻有你一人。」

「那你今日去了何處。」

這一次。

他不再解釋。

隻說了一句：「你莫要這般自私，兒子的命都快沒了，你還在這裏爭風吃醋。

「你讓我好生寒心。」

他說完丟下一遝和離書，冷冷地說：「早一日將她娶進門，霖兒的病症就能早日痊愈，為了孩子，我望你早做決斷。」

我凝視著他漸行漸遠。

竟覺得如此生疏。

7.

我來到這方世界已有十六載，朝夕相伴。

這些年裏，我陪著他淋過大雨，蝸居過四麵漏風的柴房，共賞過無數次三更天的月亮。

我去大戶人家當丫鬟，將自己的月錢和得來的賞銀都給了陸明川供他讀書。

終於，他學成歸來，開了自己的商鋪，再後來，他成了陸城最富有的商賈。

他記著當初許下的誓言，不久便求娶於我。

成親那日，我道出心中隱秘。

「明川，其實這個世界是一本話本，而我，是穿越進來的，我的任務就是撥正你的命運，讓你不偏離正道，走完這一生。」

他驚詫不已，問我可是完成了任務。

我緊擁著他道：「還差最後一事，與你，生個孩子。」

「若是完成了，你可會永遠留在我身邊？」

那時候，我的眼中有光。

我輕聲應道：「此生不離。」

他說他愛我，不想我被係統抹殺徹底消失在他的世界裏。

成親不久，我便生下一子。

那孩子生得與他極像，笑起來尤甚。

回想往事，我不禁自嘲。

原以為能將一個話本中人的心焐熱。

思慮一夜，我終於想通。

喚醒了沉睡已久的係統。

「係統，我想回去了。」

8.

腦海中熟悉的聲音再度響起。

「若宿主選擇離開此方世界回到原處，那這個世界原主將會消散，請問可是考慮妥當？」

我猶豫片刻。

行至兒子房外，聽見他正與葉婉柔說話。

「婉柔姑娘放心，我定會趕走娘親。」

葉婉柔在那邊笑得開懷。

「我們小霖真是個好孩子。」

「那是自然，我要做個大英雄，打跑那個惡人，娘親就是那個惡人。」

「不可這般說娘親，老爺聽了會不高興的。」

「爹爹也這般說呢，爹爹常說娘親凶得像隻母老虎，要吃人的，爹爹說最喜歡溫柔的婉柔姑娘。」

葉婉柔聽罷笑得更歡。

她透過門縫瞥見我的身影。

眼中閃過得意之色，無聲地宣告勝利。

我不予理會。

路過書房。

陸明川正揉著額角，神色不虞。

見我走近。

他冷眼看我。

「和離書可寫好了？」

他今日穿了件新製的錦袍，腰間的玉佩，與葉婉柔前日戴的那個，一般無二。

我將和離書遞給他。

「寫好了，但是那幾間鋪子，當初是我用工錢買的，我要拿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