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在職的最後一次直播，搭檔竟然給我遞來好幾張空白紙，擺我一道。

不用說，一定是那個狗老板授意的。

我冷笑一聲。

直接擺爛。

將幾張空白紙展露在直播間內。

頃刻間，點讚量，評論量，粉絲量猶如坐了火箭似的，蹭蹭猛漲。

老板的臉卻越來越黑。

眼裏的神色更是由震撼，後悔，再到徹底破防。

“姚婧婧，你在幹什麼？誰讓你這麼做的？趕緊開直播道歉，就說你剛剛的行為是與搭檔有私人恩怨，故意進行打擊報複。”

他氣急敗壞，衝著我雷聲怒吼。

我又不是傻子！

合同都到期了，誰還鳥他啊。

我轉身就走。

1

十年，我終於熬到了辭職這天。

早上八點。

我準時出現在公司裏。

這麼多年來，我還是頭一次感覺上班是一種很輕鬆，很暢快的事。

“婧姐，怎麼回事啊？笑的這麼春風得意？難不成是中彩票了啊，還是找到心上人啦？”

同事小張笑嘻嘻的湊上來打趣。

我衝她嫣然一笑。

“格局小了，不是？彩票，男人算個啥，告訴你，姐要辭職徹底擺脫這牢籠啦。”

我雙手向上展開，做了個鳥兒飛翔的動作。

什麼？？？

你要離職？？？

“婧姐，我沒聽錯吧，你可是華天娛樂出名的大網紅，這麼好的前程你不要了，你就是願意走，公司也不會放啊。”

小張揮舞著手臂，失聲大喊，整個人震驚的不得了。

周圍的同事聽到動靜也都大跌眼鏡，一個個圍繞過來紛紛詢問我是不是真要離職。

我璀然一笑。

“自然是真的，彼之砒霜我之蜜糖，你們不懂。”

他們隻看到外表的光鮮亮麗，哪知我內心的苦啊。

整整十年啊，我做夢都想離開這裏。

2

“哎哎哎，都幹什麼呢，聚在一起？還上不上班了？”

突然，一道怒吼咆哮聲驟然響起。

先前還有說有笑的同事們，頓時如鳥獸狀四散而逃，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各自的崗位上。

是老板來了。

他總是這樣。

吹毛求疵。

大事扛不住，小事總抓個沒完沒了。

“公司招你們來是讓你們為公司創造價值的，不是讓你們閑聊的，一個個的淨不讓人省心。”

吳勇才站在走廊過道上，扯開嗓子對著四周辦公的同事罵罵咧咧。

時不時他還抬起他那胖手揮舞兩下，說的那叫一個帶勁。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在指點江山呢。

也是，他可不就將這一某三分地當作自己的地盤。

“尤其是你，姚婧婧，別以為自己是個網紅就了不得，要不是公司花時間，花人力大力培養，你能有今天的成就嗎？往後再讓我看到你們上班時間閑聊，就扣你們工資。”

他惡狠狠的衝著眾人一頓訓斥，然後不停的喘著粗氣。

頓了兩秒。

他沉聲喊道：“姚婧婧，你來我辦公室一趟。”

無數道目光齊刷刷彙聚而來。

我知道他們的心思。

無非是想知道我去了辦公室是否真的會提出離職。

“看什麼看，好好工作！”

吳勇才看不慣，又張嘴訓了一句。

我默默的跟上。

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

每次他叫我就沒好事，不是讓我去陪客戶吃飯拉合作，就是幫他跑腿當保姆。

“不管了，今天他別想再使喚我。”

嚴格說來，合同是下午六點後才到期。

原本我也是打算那個時候再提出離職的。

可他非要不讓的我好過，那我也隻能現在就跟他撕破臉。

“旭升家具的李總剛來電話，特意點名讓你陪他吃個飯，你收拾收拾趕緊去，趁機將家具直播賣貨的代理談下來，對了，我這一大早的還沒吃飯，你趕緊去給我買份李記的包子，再把這辦公室打掃一下。”

一進辦公室大門，他就像吩咐傭人似的，對著我肆意下達命令。

陪李總吃飯？

我就知道沒好事。

那是簡單的吃飯嗎？

這些年要不是我為人機靈，手上功夫又不錯，還肯對客戶下苦功夫，早就被那些所謂老總們吃的骨頭渣滓也不剩了。

他倒是張張嘴說的輕鬆。

殊不知，為了讓那些對我別有目的，心思不詭的大佬們心甘情願的簽合同，我周旋的有多艱難。

從不喝酒的我，硬是練成了千杯不醉。

不善交際的我，愣是將自己練成了麵對何人都遊刃有餘的交際花。

每天睜眼就是帶著麵具，小心翼翼陪著笑臉苦苦周璿的日子，我早就過夠了。

“抱歉，您說的這些我做不到，我要離職，所以，有什麼事你找別人吧。”

我直接拒絕，清冷的眼神中透出銳利。

吳勇才瞬間怔愣在原地。

他瞪大雙眼，死死的盯著我，臉上是顯而易見的震撼。

過了好幾秒。

他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哈哈，我沒聽錯吧，你要離職，真是太好笑了，你忘了自己跟公司簽訂了長達十年的合約嗎？違約金你能賠的起嗎？你該不會以為成個網紅就能為所欲為了吧，哈哈。”

他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笑話。

整個人笑的前仰後合，眼淚都流出來了。

言語間更是充滿了鄙視不屑。

3

“吳勇才，可笑的是你，我是簽了十年，可已經到期了啊。”

聽我這麼一說，他的笑聲戛然而止。

“到期了？”

他喃喃自語，略微肥胖的臉上滿是不可置信。

接著，他在電腦上飛快的查找起來。

“還真到期了啊，沒想到時間過的這麼快。”

他一邊看著電腦屏幕，一邊出聲感歎。

十年，我過的如履薄冰。

他卻過的肆意瀟灑，可不就感覺時間快得很。

“姚婧婧，你可想好了，現在走，今年的獎金你可是一分都拿不到，不如這樣，你幹到年底再走，還能多掙一些錢。”

他訕笑著說，立刻改變了剛剛嘲諷看不起我的嘴臉。

我在心裏冷哼一聲。

說的他好像給過我似的。

這麼些年，我的獎金哪年不是被他以各種借口私吞。

“不用！”

我想也不想的再次拒絕。

“別著急做決定啊，你媽的病是好了，可據我所知，你還有個腿殘疾的弟弟吧，聽說他十分喜歡畫畫，這可是一條十分燒錢的路，你難道不想助他實現夢想嗎？”

吳勇才也是個人才，句句攻心。

我十八歲那年，媽媽腦子裏被檢查出個小腫瘤，好在是良性的。

可要想切除，也得需要10萬手術費。

爸媽都是農民，我當時又在讀大一，哪有那麼多錢啊。

問身邊的親朋借遍，也才到手3萬。

我拚命的找兼職打工，可遠遠不夠。

這時，吳勇才找上門，說我外形條件十分好，要想掙錢可以跟他學著做直播，還說隻要我同意，這10萬的手術費他可以先幫忙墊上。

一心救母的我哪裏能想那麼多，當即就同意。

就這樣，我跟他簽訂了長達十年的合約。

事後，才發現條約裏有許多不利於我的地方。

可事已成定局。

我想離開已是不可能的事。

他表麵上不會明說讓我獻身某個老板，但他經常會安排我去陪各種各樣的老板吃飯。

至於我受了什麼委屈，他絲毫不在意。

他在乎的隻有一個，那就是能不能談成合約。

為了完成任務，我雇傭私家偵探，盡可能的得到客戶老板的詳細信息。

逼著自己學喝酒，學跆拳道，身上更是長年帶著安眠藥。

這藥自然不是給我吃，而是給客戶吃的。

大多時候，我都是曉之以理，以情動之。

要是以禮行不通，我就會以利威脅。

能縱橫商場的大老板們，哪個手裏沒點見不得光的私密。

某些情況，我還會給客戶的老婆打電話，故意讓她來抓奸。

所有的辦法都行不通，我就隻能安排專門的公主替身，替我抵擋客戶的變態癖好。

這些年來，我想盡辦法，做夢都想解約。

可吳勇才也十分小心勤慎。

他從不在明麵上讓人抓到把柄。

讓女同事獻身，他說成陪客戶吃飯談生意。

謀取我獎金，他會說是借。

我也要違逆，他就會變本加厲的在職權範圍內折磨我，使喚我。

我要是忍受不了主動違反合約，又會賠償巨額的違約金。

沒辦法，為了日子能好過點，我隻能將自己變成一條忠心的狗，事事聽從他。

“怎麼樣，想清楚了吧，我就知道你聰明，定會想清楚的，既然想清楚了，那就趕緊去給我買早餐，打掃辦公室，然後打扮的漂漂亮亮去陪李總吃飯。”

我抬頭，就看到他滿臉的得意。

那樣子就好像篤定我會繼續任他擺布似的。

他究竟是哪來的勇氣？

“話說的很清楚，我要辭職。”

我擲地有聲，一字一句都說的十分清楚。

合約都到期了，傻子才會繼續受他限製。

4

吳勇才猛拍桌子：“你個忘恩負義的玩意，當初你媽有病，要不是我可憐你，幫你，你媽能康複，你能有今天的成就？當個破網紅，你就無法無天了，信不信老子......”

他破聲大罵，對我的拒絕很是惱火。

我當即出聲打斷：“隨你怎麼想，合約已到期，我想走就走，你攔不住我。”

話落，我瀟灑轉身。

“等等！”

吳勇才叫住了我。

不等我疑惑，他臉上堆笑：“婧婧，既然你執意要走，我也不攔著，不過下午六點以後你的合約才到期，你直播的能力在公司是頂尖的，這最後一班崗，還是要好好完成的。”

他微微彎腰，態度一改從前。

見我不說話。

他繼續道：“你也知道，這次與譽美彩妝的合作，總部上下都十分在意，可是不能出絲毫差錯的，你我相識一場，也算劃上一個完美的句號。”

他神情言語啥的都十分誠懇。

譽美彩妝是國內頂尖的化妝護膚品公司，它在全國各地幾乎都有分公司。

正因為總部與之高層達成了合作。

我們下屬的分公司才能與這麼頂尖的公司有所合作。

略微想了想，我答應下來。

畢竟，離開之前，能與同事們再合作一次也很好。

再說賣貨的分紅可是直接下發的。

況且這可是總部重點關注的合作，想他吳勇才也不敢做什麼手腳。

可事實證明，到底還我太天真了。

5

桌子，貨品，燈光，以及一應直播設備都準備就緒。

“家人朋友們，上午好，歡迎來到直播間，我是你們的主播婧婧。話不多說，直接上貨，今天給大家帶來的好貨可是出自譽美彩妝哦，是不是很期待？”

我麵對鏡頭，臉上露出得意大方的笑容。

像往常一樣熱情洋溢，滔滔不絕的講著開場白，調動著直播間內觀眾朋友的情緒。

這樣的講說在過去的十年內，我做了無數遍，自然不會怯場。

“接下來，就看看我們的第一個好貨是什麼？”

按照流程，這個時候旁邊的搭檔要將上鏈接的產品介紹內容以卡片的方式放在我麵前，方便我給直播間內的朋友們講解。

可當我熟練的拿起那些卡片正要講解時，卻傻眼了。

卡片上竟什麼也沒寫。

我快速的翻過下麵幾張，全都如此，都是啥都沒寫的空白卡片。

再看身旁的搭檔。

不知何時早已經不在身旁。

驀地，我掃到了工作人員中的吳勇才。

他陰冷的看著我，眼底滿是不屑。

忽地，我全明白了。

怪不得剛剛辦公室內，他改變態度竭力挽留我進行直播。

原來是在這裏等著我呢。

真是好手段啊。

知名網紅直播帶貨，卻連台詞都在直播間內說不出。

這樣的主播誰還願意捧場，誰還願意與之合作。

他這是想徹底葬送我在直播業內前途啊。

沒有工作就沒有收入，而弟弟一殘疾人想要畫畫又離不開錢。

他定然想著，長久下去，我必會像一條苟延殘喘的狗似的向他搖尾乞憐，祈求他給我一條活路。

我被他套牢十年，為他創下了多少不菲的業績。

他竟如此狠毒。

可真不是人啊。

算盤珠子是打的好。

可他不知道的是，我就是離開這裏也不會再憑借直播謀生。

這麼多年露臉的日子我早就過夠了。

有心謀算著離開，我豈能沒有一點兒準備。

既然他如此狠辣，也別怪我無情。

6

此時，直播間內的粉底已經有了疑問。

“怎麼回事？婧婧主播怎麼不說話啊。”

“是啊，該不會忘詞了吧？”

“怎麼可能，我們婧婧可是大主播，才不會犯這樣低級的錯誤。”

“婧婧主播，快說話啊，我還等著你的好貨呢。”

“是啊，是啊，你倒是開口啊。”

......

彈幕滿屏飛，全是勸我趕緊開口的。

就連周邊的工作人員也詫異的盯著我，大眼睛裏透著茫然。

隻有吳勇才臉上露出不屑的笑，似乎在嘲諷我的不自量力。

我微微一笑。

將手中的卡片直接展露在直播間內。

我手速極快，一張又一張。

展示完一張，我就扔一張。

整整七張，沒一張有字的。

全程我沒開口說一個字，但直播間內卻炸裂了。

“天啊，怎麼回事，這卡片上怎麼都沒內容啊？主播不會遭人暗算了吧。”

“是誰欺負我我們婧婧主播，簡直不想活了。”

“不會是她那個搭檔吧，叫什麼菲菲的，當眾讓我們婧婧主播難堪吧，真缺德啊。”

......

彈幕亂飛，幾乎全都是為我抱打不平的。

周圍彌漫著倒吸氣的聲音。

同事們紛紛停下手中的動作，目光齊刷刷看向我，臉上滿是難以置信。

好似不相信我這樣的乖乖女會做出如此大膽乖張的事。

吳勇才更是瞳孔睜大，死死的瞪著我，仿佛要吃人似的。

“謝謝大家的厚愛，告訴大家個好消息，今天過後我就要辭職了，再次感謝大家這麼多年以來的關注與支持。”

我起身，對著鏡頭的方向認真鞠躬。

直播間內再次炸裂。

彈幕滾滾，如漫天飛雪紛紛揚揚下個不停。

“天啊，婧婧主播要辭職了，怎麼回事？怎麼回事？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那還用說，不很明顯嗎，眾目睽睽之下之下都有人敢弄空卡片陷害婧婧，一定是公司有人害她，她待不下去了唄。”

“可惡可惡，好可憐的婧婧。”

“華天高層就沒人管嗎？”

“資本家都一個德性，不榨幹你他們怎麼撈錢。”

“看婧婧這麼開心，沒準當初的勞動合約也是個陷進。”

......

隨著大家的議論紛紛，直播間內的人氣量，點讚量，評論量漲猶如火箭竄天似的，一路高歌猛漲。

不到兩分鐘的時間，粉絲量就增加了100萬。

這上漲的速度簡直令人歎為觀止。

老板吳勇才的臉色卻越來越黑，猶如天邊的滾滾黑雲，好像隨時都要爆發似的。

“還愣著幹什麼，快停播，停播。”

他臉色鐵青，猶如一頭暴怒的獅子。

工作人員個個麵若寒噤，手忙腳亂的關掉直播。

7

“姚婧婧，你是腦殘嗎？你可知這樣的行為給公司帶來嚴重的損失，趕緊開直播道歉，就說你剛剛的行為是與搭檔有私人恩怨，故意進行打擊報複。”

他氣急敗壞，衝著我雷聲怒吼。

聲音高亢，震耳欲聾。

周圍同事看著我的目光裏有惋惜，有擔憂，還有看八卦的熱鬧。

我笑了。

他可真是臉大啊。

自己搞事情，最後出了事卻讓我頂鍋。

我看起來有那白癡嗎？

以往是被合同束縛著不得不對他低頭，如今我幹嘛還要聽他的。

“關我何事？那些空白卡片又不是我準備的。”

我抬頭直視他暴怒的眼神，悠悠然不緊不慢的說。

既然算計別人，就要做好被人算計的準備。

大家詫異的看著我，似乎沒想到我會這麼頂撞老板。

“你，你”

他氣的臉色漲紅，額頭青筋直冒，話都說不利索。

“你什麼你，沒話說就閉嘴，到飯點了，你想怎麼樣隨便，我是要去吃飯了。”

我張嘴回懟，不給他絲毫顏麵。

“你，你站住！”

身後傳來怒吼咆哮。

我充耳不聞。

老娘都要離職了，誰管你。

“你等著，這事沒完！”

吳勇才無能狂怒，撂下一句狠話。

等著就等著，老娘才不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