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為了方便通勤，我買了輛車。沒想到卻被同事盯上了，天天要我捎他上下班。

被我拒絕後，同事卻紅溫破防了：「咱們都是一個公司的，至於把關係弄得這麼僵嗎？你現在幫我一把，以後你有什麼難處我肯定也能幫你一把啊！」

「再說，不就是買了個二手破車嗎，有什麼好得意的？我現在沒錢不代表我以後沒錢，等我以後開上凱迪拉克，你這種女人的我連看都不多看一眼！」

我：？

1

早晨七點半，耳邊突然傳來一陣短頻急促的勁爆DJ鈴聲。

我摸索著從枕頭底下掏出嗡嗡作響的手機。

電話兀一接通，對麵就傳來令人生厭的男聲。

「小悅悅，你今天準備幾點走啊？能不能來接我一下？」

瞌睡嚇醒了一大半。

我下意識答道：

「不好意思啊汪哥，我今天有點事，得晚點出發。」

對麵沉默了一瞬，故作輕鬆。

「沒事！」

「咱倆這麼順路，我完全能等到你處理好你的事兒！反正你不是開車嗎？咱倆卡點去就行！你在我家門口等我就好，到了給我打電話我下去！」

都是成年人了，他是真聽不懂還是故作糊塗？

我擰起眉頭，語氣也有些不愉。

「不好意思，我今天真有事兒，而且不知道幾點才能弄完，你還是早點去公司吧，因為我的原因遲到就不好了。」

大概是聽出了我話裏明顯的拒絕。

對麵冷哼了一聲：

「額，齊悅，你什麼意思啊？你是不是不想拉我？」

我多想不用顧忌臉麵的大聲說「是」。

可是他比我入職早，還是行政崗，也算是我們的半個前輩。

得罪了他，我還真怕他在領導麵前上眼藥，給我小鞋穿。

此刻也隻能沉默。

男人鬆了口氣，咧嘴一樂：

「我就知道，你咋能是那種斤斤計較的人呢！就咱倆這交情，你順路帶我一截又能如何？再說，你是開車，又不是黃包車，又不用你拉著我跑！也不累嘛！我不跟你說了，你趕緊忙你的吧！忙完了還得來接我呢！」

「對了，我想吃你家樓下的水煎包了，牛肉餡的，你給我來幾個，去公司我給你錢！就這麼愉快的決定了！」

說著，他仿佛篤定我立馬能去接他一樣，“啪”的一聲摁了電話。

我忍不住想，我到底是什麼時候惹到的這個瘟神？

又是什麼時候給了他錯覺，我可以每天“順路”上下班接送他的？

雖然離的不遠，但就算滴滴司機也得按起步價來。

感情我買車不是為了方便自己，是為了方便他？

一個已過而立之年的男人，他怎麼能這麼堂而皇之的占我便宜？

2

我這人睡覺淺，夜覺但凡醒了就眯不著了。

此刻，他提前一個小時叫醒了我，我隻能坐在床上發呆。

我們公司九點上班，為了早晨能多睡會，也為了方便通勤不用再人擠人，我特意全款買了輛二手車代步。

雖然是二手，但一切配置都不錯，前車主保護的也很好，連磕碰都沒有，乍一看跟新車沒區別。

有了這車，我就不用再擠公交擠地鐵了，每天最少能晚二十分鐘出門。

對我們這種程序員來說，能多睡二十分鐘是件能保護頭發的好事兒。

辦好手續提車第二天，我就沒忍住發了條朋友圈，慶祝自己晉升為“有車一族”。

可我還是太年輕了。

就是這條朋友圈，卻讓我惹到了“鬼”。

一個之前很少聊天的男同事汪朔突然瘋狂給我評論。

【這車幾幾年的？什麼配置？有座椅加熱嗎？多錢啊？】

【你一個女孩子買什麼黑色的車？買個純潔的白、騷包的紅都很好看啊！】

【要我說，你花十幾萬買個二手車就是浪費，有這錢還不如買個一手的新車呢！女人嘛，開個剁椒魚頭就行了！】

【眼光還是不行！】

我雖然認識他，但因為工作上沒有交集，之前跟他並沒有過多接觸。

僅知道他比我們早入職兩年，是公司的“老人”而已。

出於禮貌，我回了他一些基礎問題後就沒有答複。

沒想到就是我這種禮貌性回複，卻打開了潘多拉的魔盒。

從那以後，汪朔開始每天有意無意騷擾我，當著其他同事的麵親切的叫我“小悅悅”，自詡跟我關係有多好。

連我同桌的女孩都忍不住問我。

「悅悅，你什麼時候跟他關係這麼好了？」

麵對這種問題，我也隻能尬笑，連聲說“哪有”。

寒暄了三五天，他就直接切入了主題。

先是問我住在哪裏，然後又問我每天幾點出發之類的瑣碎問題。

我一一回答了。

第二天，他的狐狸尾巴就露出來了。

等大家中午都出去吃飯時，我在公司趕活。

汪朔主動走過來，提出晚上下班想搭我的車，就離我家一個路口之處停下就好。

還說離得近，他走兩步就回家了。

他故作驚訝：

「要不是你說你家住在那裏，我都沒想到咱們住的這麼近，這就是緣分吧！」

他殷切的趴在桌子上求我。

我臉皮薄，沒好意思拒絕，就這麼默認了。

可這一接送，就是一個月。

這一個月裏，汪朔摸清了我上下班的時間，每天卡點故意在單位停車場和紅綠燈路口等我。

早晨上班時，他趁我等紅綠燈時立馬就不遠萬裏穿過車流，準確找到我的車，開始拉我車門。

我怕他萬一闖車流出事，也怕他暴力拉壞我的車，隻好趕緊讓他上來。

起初他是在路口堵我，後來坐的時間長了，他竟然讓我開車到他家樓下等他。

活脫脫一個滴滴司機。

我當時包子，還真答應了。

剛開始捎他的時候，他還守點規矩。

不久後副駕駛坐多了，他大概就把這當成自己的車了。

一上來就脫鞋，掰平副駕駛的位置，出溜著躺下去睡覺了。

連我車裏的音樂都蓋不住他的呼嚕聲。

下班也是。

他是行政崗，比我下班早。

但為了蹭我的車，他居然能在辦公室打兩個小時的王者榮耀，隻為了每天能拖到跟我一個點走。

沒想到一來二去，我倆談戀愛這個謠言居然在公司傳開了。

拜托，他比我大十歲，我就算瞎眼了也看不上他。

難道我順路捎他，他還恩將仇報想跟我談戀愛？

開什麼國際玩笑！

今天，我就好好掰掰他。

篤定主意後，我徹底鬆了下來。

這次，我不緊不慢的收拾完自己，下樓開車，不帶一絲猶豫的一腳油門直衝公司。

順路帶他？

不好意思，從今天開始，我倆再也不順路了。

3

開到一半，手機就響了起來。

不用想我也知道是誰打來的。

我不接也不掛，就這麼聽了一路手機鈴聲，悠悠閑閑的踩到了單位。

九點半的時候，汪朔才姍姍來遲。

更不巧的是，他跟老板一個電梯。

離老遠我們就聽到了老板訓斥他的聲音。

「汪啊，你是老員工，怎麼能帶頭遲到呢？本來公司九點上班就已經夠人性化了，要是人人都向你一樣動不動就遲到，我們公司還怎麼運營下去？」

「這次就算了，要是再有下次我就扣你工資，遲到一分鐘10塊錢，遲到三次全勤獎就沒了，看你能不能扣的起！」

汪朔一邊賠著笑臉往裏走，一邊卑躬屈膝的哄著老板。

一會說自己“再也沒有下次了”，一會又忙著解釋“今天是例外，以後我一定避免這種情況，讓司機準時出發”。

我耳朵一動。

司機？

說我呢？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送走老板的汪朔就氣衝衝向我走了過來。

「喂，你今天到底在忙什麼？為什麼不接我電話？為什麼不能準時出發？」

「你知不知道你害我在十字路口等了你多長時間？要不是為了等你，我能遲到嗎？我能碰上老板平白挨頓罵嗎？都是你！」

「你今天不光自己遲到了，而且還害得我也遲到了，要是老板扣我錢，你給我出啊？」

「看在你帶了我一個月的份上，今天就算了，這是我打車的付款記錄，你給我報銷一下！從明天開始，不管你有天大的事兒都得先送了我自己再去辦，以後注意吧！」

「對了，我要吃的水煎包呢？你買了嗎？」

我掃了他一眼，動也沒動：

「第一，我不叫喂，我叫齊悅，我們的對話是建立在平等尊重的基礎上，你沒素質的話說一聲，我可以原諒你。」

「第二，我好心捎你一截，可不是欠你什麼，你不懂得感恩就算了，還把自己遲到歸結在我頭上，我說今天要帶你了嗎？還好意思讓我給你報銷車費？年紀大就算了，臉怎麼也這麼大啊？況且話說回來，我沒買車的時候你是怎麼上班的？現在看我買了車就這麼占我一個小姑娘的便宜，也真不嫌害臊！」

「第三，遲到的是你，可不是我，我憑什麼給你掏罰款，該你的？」

「第四，想吃早飯叫外賣，我一不是司機而不是外賣小哥，犯得著給你買嗎？」

大家剛開工，還沒進入工作狀態，對這種送上門的八卦簡直不要太感興趣。

一個個都豎起耳朵關注著我們這邊的動態。

本來洋洋得意的汪朔驚了。

更沒想到我一個逆來順受的小員工，居然就這麼簡單粗暴的就跟他撕破了臉。

還是當著所有人的麵，讓他下不來台。

這一刻，他瞬間紅溫破防，猛的把自己手機拍在我麵前，忿忿道：

「齊悅，我好好跟你說話，你別給臉不要臉！」

「你之前不是拉我拉得好好的嗎？今天又是跟你哪個好朋友聊了聊，覺得拉我拉後悔了，反悔了？你們女人就是事兒多！」

我往後拖了拖椅子，看著他笑了聲：

「之前能拉你，是覺得你還像個人，可惜啊......」

「不過現在看來我這個決定太正確了，你這種沾上就甩不掉的狗皮膏藥，誰願意往身上貼啊？也就是我之前運氣不好招惹上了你，晦氣，晦氣啊！」

「雯雯，給我拿點你的綠植，我拍拍，去去晦氣。」

周圍幾個同事沒忍住，笑出了聲。

4

汪朔氣得臉頰通紅，但又礙於是在單位，不敢對我做什麼。

奇怪的是，他雖然在公司的時間長，可因為性格奇葩，人緣並不好。

再加上這次的矛盾，隻要是個人就能聽明白。

大家雖然不語，但心裏自然也都向著我，對他這麼欺負我一個小姑娘也沒什麼好臉色。

麵對大家不屑的眼神，汪朔咬了咬牙。

「齊悅，你年紀小，不懂這些人情世故我可以理解，但你要搞清楚，咱們都是一個公司的，你懟了我是逞了一時口舌之快，可你想過後果嗎？至於把關係弄得這麼僵嗎？你現在幫我一把，以後你有什麼難處我肯定也能幫你一把啊！」

我連連擺手。

「人情世故？對你？你是什麼小領導還是誰家的富二代啊，怎麼這麼喜歡給自己臉上貼金，沒搞錯吧？」

「以後我有什麼難處肯定用不上你，倒是你現在這副嘴臉，就是我目前最大的難處了。」

「其實一直沒好意思說，我早就不想捎你了，本來以為你活了三十多年能自己悟明白這個道理不再纏著我，沒想到你裝傻充愣的，就為了省那幾塊錢的車費。我就納悶了，我沒車之前你是怎麼來公司的啊？難道也是別人捎你來的嗎？」

他一噎，緊跟著道：

「關你屁事！得意什麼？不就是買了個二手破車嗎？你才工作幾年，就有錢買車了，我看這錢來的也不幹淨吧！而且你別小看我，我三十多歲怎麼了？男人都是厚積薄發的你懂不懂？現在沒錢不代表我以後也沒錢，等我以後開上凱迪拉克勞斯萊斯的時候，你這種貨色女人的我連看都不看一眼！」

見他狐狸尾巴終於漏出來了，我也沒慣著：

「你什麼貨色我什麼臉色，你這種大尾巴狼還評判上女性了，家裏沒鏡子總有尿吧？還開凱迪拉克勞斯萊斯呢，你要是再遲到兩回，公交車都坐不起了！」

汪朔急了，破口大罵：

「你把話說清楚！你個小丫頭片子瞧不起誰呢！我比你早吃這麼多年飯，我上班掙錢的時候你還撒尿和泥呢！自己錢怎麼來的心裏沒點數？公司能用你當程序員是給你臉麵，你還真以為自己有幾斤幾兩啊？尾巴快翹到天上去了！」

「我坐你車是怕你年紀輕融入不了公司，沒想到你竟然這麼誤會我！有多少人求著我搭車我都不搭的，這是給你麵子懂不懂？」

「我不知道你吃了什麼瘋狗肉，竟然敢這麼跟前輩說話！女人嘛，小心眼我可以理解，你要是覺得白捎我一個月自己吃虧了，那我就每天給你個一塊錢，意思一下，當我請你喝瓶水吧！這總可以吧！」

說著，他還昂了昂下巴。

除過工作日，好像他蹭我的車，一個月給我二十多塊錢還是我占了他便宜似的。

人在無語至極的時候是忍不住的。

就像現在。

我噗嗤一聲笑了：

「別啊，這種巨款，你自己還是留著坐公交吧。」

他這話一出，不光是我，連別人也坐不住了。

大家七嘴八舌的陰陽了起來。

【喲，一個月上下班的車費才二十來塊錢？汪哥，哪兒有這麼好的事兒啊，加我一個唄！】

【一個大男人口口聲聲說感謝悅悅，就請人家喝一塊錢一瓶的水啊？現在怡寶都得兩塊錢一瓶了，你打發要飯的呢！】

【哎呀別這麼說，這可能就是汪朔能拿出手的最大限度了呢！】

【......那這樣，我可以理解為什麼他上了這麼多年班，為什麼連個代步車都買不起了。】

四周傳來稀稀拉拉的笑聲，汪朔下不來台，臉色鐵青的回了自己的工位。

為了泄憤，他將手裏的文件夾摔得劈啪響，試圖吸引大家注意。

可大家都是好事兒看熱鬧的，熱鬧結束了，誰還會搭理他？

下了汪朔的臉，想必他以後也不會再搭我的車了。

算是了了一樁事兒，我心情不錯，隨著耳機裏的音樂還舞動了兩下。

一上午的時間，就這麼過去了。

除了汪朔時不時發出點噪音，試圖讓別人注意到他“不好惹”外，其他一切安好。

中午下班點一到，汪朔就第一個拉開門衝了出去，路過我身邊的時候還不忘白楞我一眼。

身旁突然擠過來一個影子，她看了看我，看了看汪朔的背影，有些好奇，嘴唇翕動問道：

「悅悅，你怎麼突然跟汪朔吵開了？」

「你倆鬧別扭了？」

5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這話怎麼聽怎麼奇怪。

我一邊從包裏掏出便利店買的飯團，一邊反問道：

「怎麼這麼說？我們就是同事而已，能鬧什麼別扭？無非就是我不想讓他白嫖搭車了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