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大家討論得熱鬧,旁邊一位頭發花白的大爺也忍不住湊了過來,他歎了口氣說道:
“唉,現在白天撿煤的人越來越多了,好煤是越來越難撿了,所以呀,好些人都改成半夜來撿了。”
建民和明傑驚訝地瞪大了眼睛:“啊?半夜三更啊,那麼黑,多不安全呀!”
大爺幹咳了兩下,滿是皺紋的臉上透著生活的無奈:“沒辦法呀,為了能多撿點煤,給家裏多添點收入唄。你們要是不相信的話,晚上過來瞅瞅就知道了。”
聽了大爺的話,明傑臉上露出慚愧的神情,他低聲說道:
“大爺,為了生活,大家真的太不容易了。
我以前從來都沒體會過掙錢的艱難,也沒有想過父母的不容易,從小到大,就算家裏條件再怎麼不好,我爸媽也從來都沒有虧欠過我。
可我還老是不懂事,頂撞我爸,現在想想,真是後悔呀。”
說著,羞愧地低下了頭。
大爺聽了,點了點頭,語重心長地說:
“年輕人,生活就是這樣,隻有親身經曆了才知道其中的酸甜苦辣,再說,父母的苦心做兒女的往往當時體會不到,等回過味來,後悔都晚了。
不過,現在明白也不遲,而且你們記住,隻要肯吃苦,日子肯定是會越過越好的。”
聽了大爺的話,明傑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他明白了,要想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那就要好好努力,改變從現在開始。
他忍不住對建民感慨道:“你看看人家,不是老人就是婦女,可一個比一個能吃苦。既然別人都能半夜來撿煤,咱倆身強力壯地為什麼就不能來?”
建民也是不無感慨地道:“就是的,咱倆都窮成這個慫樣子了,還有啥苦是不能吃的?”他倆一合計,當下就拿定了主意。
第二天淩晨,夜色還沒有褪去,他們便悄無聲息地出了旅館。此時的大街上靜悄悄的,隻有幾個環保工人在昏黃的路燈下揮動著掃把。
穿過街道,倆人徑直朝著矸石山方向趕去。快走到地方的時候,明傑抬眼望去,山上黑漆漆的一片,根本看不見人影。
他眉頭微皺,用胳膊肘碰了碰身邊的建民,壓著聲音問:“咋一個人影都瞧不見呀,咱別是來早了?”
建民緊了緊身上的外衣,又把手裏的手電筒往遠處晃了晃,不緊不慢地說道:
“你先別急,這陣天太黑,咱離得又太遠,自然是看不見,再往跟前走走,說不定就能看見。”
明傑應了一聲“嗯”,便和建民繼續往前走。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明傑用手電筒往山上一照,果然發現半山腰上有不少手電筒的光影在晃動,那星星點點的光,就像螢火蟲一樣,在黑夜中一閃一閃的,格外引人注目。
明傑立刻麵露欣喜,他用手指著前麵對建民說:“你快看,還真有人在山上呢。”
建民也高興地回應道:“可不就是嘛,走,咱也趕緊上去。”說著,他們加快了腳步。
到了半山腰,倆人拿出家夥什開始撿煤。他們一邊撿,一邊留意著周圍的動靜。
沒過一會,就聽見“咣當咣當”的翻罐倒渣聲。
緊接著,就看見一群人就跟聽見衝鋒號似的,立馬衝了過去,手腳那叫一個麻利。
他倆也不示弱,仗著自己年輕力壯和眼急手快,也拚命地衝過去快速翻撿著。
一直忙活到中午,才猛地發現,好家夥,他們身邊已經堆放了四大袋子煤了。
雖然這一上午累得人精疲力盡,但看到這些收獲,心裏卻十分滿足的。
不過,新的問題又來了,這麼多煤怎麼弄回去,兩人犯了愁,來之前他們壓根就沒有想到能撿這麼多。
思來想去,最後明傑對建民說:“你在這兒看著繼續撿,我回去想想辦法,看能不能找人借輛架子車來。”
一路上,他心裏都在琢磨著,向誰開口才有可能借到架子車。
他把這幾天剛認識的幾個人在腦海裏都過了一遍,琢磨來琢磨去,覺得最有可能借到的地方就是門衛黃叔那兒了。
可剛認識人家沒兩天就張口借東西,總歸是有點難為情。
忽然,他靈機一動,想著給黃叔買包煙,俗話說得好:“吃人嘴軟,拿人手短嘛。”
送包煙,人家說不定看他懂事就樂意幫忙了。
可是,想買煙兜裏沒錢,這可咋辦?他抓耳撓腮地想了好半天,最後還是決定到招待所找馬姐碰碰運氣,看能不能從她那兒賒一包煙。
他知道馬姐的值班室裏有個小貨架子,上麵稀稀拉拉擺著不多的幾樣煙,還有幾小瓶二鍋頭,以及一些小零食。
想到這裏,他不由地加快了腳步,可真到了招待所門口,心裏卻忐忑不安起來。
他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兒,鼓了半天勁,最後像是做出某種重大決定似的走到窗戶前。
馬姐正在裏麵坐著,他隔著窗戶玻璃,有點怯生生地小聲問道:
“姐,我......我能不能從你這兒賒一包三塊五的煙?”
馬姐一聽他要賒煙,立馬柳眉倒豎,大聲訓斥道:
“喲,你一個剛從學校裏出來的窮小子,飯都快吃不上了,還惦記著抽好煙呢,這是跟誰學的壞毛病?”
明傑心裏“咯噔”一下,知道馬姐誤會自己了,趕忙陪著笑臉解釋道:
“姐,是我沒給您說清楚,這煙不是我自己抽,是我打算向別人借架子車拉煤去,空口白牙的去了不好意思張嘴,就想著送包煙,顯得好看一些。
可我這會兒手裏實在是沒有錢,買不起煙,這才想著找您先賒一包,等我把煤拉回來後賣掉,立馬就來結賬,您放心,我保證不會賴賬的。”
馬姐聽了這話,臉上這才緩和了些,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明傑,笑著說:
“哦,原來是這麼回事呀,看你這小子挺機靈的,跟我也挺投緣,行吧,就給你賒上一包吧。
不過,你賣完煤手裏有錢了,可得立馬把賬給我清了啊。”
說到底,馬姐也是瞧著明傑這小夥子人不錯,陽光帥氣人也實誠,所以才爽快地把煙遞了出來。
明傑趕忙伸手接過煙,臉上滿是感激:“姐,真是太謝謝您了!您放心,我把煤一賣完,就來給你結賬。”
辭別馬姐,明傑揣著煙一陣風似的跑到了廠門衛處,隔著窗玻璃往裏瞧,隻見黃叔正悠閑地端著個搪瓷缸子,愜意地喝著茶。
他輕輕敲了敲門,雖然那門本就開著,可出於禮貌,還是敲了敲。
聽見敲門聲,黃叔抬頭一看,喲,這不是前幾天來這兒找人的那個小夥子嘛。他放下手裏的茶缸,站起身來問道:“小夥子,你要找的人找到了沒呀?”
明傑無奈地搖了搖頭,回道:“叔,沒有,先不找了,這次我過來是找您的。”
黃叔瞅著麵前的小夥子,疑惑地問道:“你找我能有啥事呀?”
明傑臉上堆滿了討好的笑容,湊上前去說道:
“叔,你瞧瞧您這工作,那可真讓人羨慕呐!每天一份報紙,再泡上一杯熱茶,優哉遊哉的,一到月底就能穩穩地把工資拿到手。
哪像我呀,日子過得那個難呀,吃了上頓沒下頓,也不知道啥時候我也能混到您這樣的地步,到那時候,我怕是做夢都能笑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