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攻略失敗之後，係統開始無情地抽離我的記憶。

我不再像從前那樣，時刻圍繞著唐家大少爺轉。

也不會再試圖阻止他將表妹領進家裏照顧一輩子。

一切本該皆大歡喜。

可在我靈魂脫離肉體的那一刻，

唐澤黎卻像是瘋了一般，苦苦哀求再見我一麵。

本以為我們生生世世不會再相見，

沒想到，係統讓我重新開號，回去拯救即將崩塌的任務世界。

當我帶著我的兒子出現在唐家門口時，

唐澤黎和身邊的小男孩衝了過來，雙眼通紅，聲音顫抖，

“阿曼，你不要我們了嗎？”

我歪了歪頭，可我，不認識你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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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殘缺的我喚出係統：“帶我走吧，我累了。”

“五天後，我會來接你。”

機械的電子音在腦海中響起。

我張張嘴還沒來得及說話，它便消失了，最後苦笑一聲:“好......”

曾經以為嫁給唐澤黎，就能和他白頭偕老，可短短六年，一切都變了模樣。

門口傳來王姨的聲音：“大少爺，您回來了。”

唐澤黎眉眼高挺，麵容俊朗，他身上那件精致的中山裝此刻緊緊貼在皮膚上，顯得有些狼狽。

“阿曼，今天雨下得這麼大，我在報社等了你好久，你怎麼不來接我？”

他睫毛上還掛著水珠，一臉委屈地看著我。

我看著那滴水珠“啪嗒”一聲落在地上，依舊沒有抬頭：“忘了。”

結婚六年，隻要下雨，我都會去接他，因為他說過，最喜歡和我一起在雨中漫步。

這麼多年，我從未失約，可今天，我卻忘記了。

忘記接他，其實隻是眾多小事中的一件。

事實上，我已經忘記了很多更重要的事情。

當初係統說過，男二終歸是男二，他的心不會為任何一個外來者徹底改變，可我偏偏不信，堅信唐澤黎會愛我一生一世。

於是，我和係統立下了一個賭約：若是唐澤黎真的變心，我們之間的記憶將會被徹底抹除，而我也會逐漸感受到生命力的流逝，親眼見證自己一步步走向生命的盡頭。

其實，近來我的記憶力已經大不如前，許多事情都變得模糊不清，但我始終在欺騙自己，不願麵對現實。

唐澤黎緊緊握住我的手，眼神中帶著一絲焦急與不解：“是因為那天我去照料茹玉，卻忽略了你還在病中而生氣了嗎？我們的阿曼何時變得如此小氣，連把傘都不願意為我送了？”

我默了默，卻還是如實相告：“真的忘了，我的記憶已經被抽......”

“好了好了，”唐澤黎皺了皺眉，有些不滿地埋怨，

“阿曼，你還要拿係統會帶你走來唬我嗎？我知道你生氣，但這個理由用的太多了。”

我的話被堵了回來，愣愣地看著他。

原來他從未相信過嗎？

我收回眼神，不再多言，若是從前我必定會好一番解釋，可隻有五天我就要走了，他信不信，都不重要了。

他拍拍手，門外的手下走了進來，手裏托舉著一個雕刻精美的玉佩盒，玉佩在昏黃的燈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

“阿曼，這是我特意尋來的玉佩，世間僅此一件，你氣質溫婉，佩戴上定能相得益彰。明天就是你的生日了，咱們帶上小默去郊外湖邊賞花，好不好？”

他的話語輕柔而低沉，幾乎要貼近我的耳畔才能聽清，那細微的氣息拂過我的耳垂，帶來一絲酥癢。

我凝視著這塊玉佩，其質地溫潤，雕工精湛，即便是我對玉器了解不多，也能感受到它的非凡價值。

“這玉佩，還有別人有嗎？”

“當然隻有你擁有，這是我專門為我們家阿曼挑選的，獨一無二的寶貝。”

騙人，這塊玉佩我在宋茹玉的身上見過。

心中湧起一股熟悉的酸楚，隨後是一陣陣難以言喻的鈍痛。

他小心翼翼地將玉佩掛在我的頸間，當他凝視著我的時候，仿佛整個世界都隻剩下我們兩人。

我沉浸在那一刻的恍惚之中，待回過神來，他已經開始輕柔地為我梳理著散亂的發絲。

他的溫柔依舊，親密無間，但不知為何，我卻覺得眼前的他變得陌生起來。

六年前，唐大少爺正值青春年少，彼時他收到了國外頂尖學府的入學邀請，那可是無數人夢寐以求的深造機會，家族裏也都對他寄予厚望，盼著他學成歸來光耀門楣。

在遇見身為孤女的我之後，一切都改變了。

他的家人因我的身份強烈反對我們在一起，又因為我決不接受三妻四妾，他毅然決然地放棄了出國的機會，

選擇與我結婚，隻為與我攜手一生。

人人都畏懼他，說他是冷心冷情的怪物，可隻有我知道，他會跟我撒嬌跟我嬉笑，會緊緊抱著我一遍又一遍說愛我。

我看著眼前眉眼間都是愛意的他，仿佛一切都沒有變，但是又多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他輕輕握住我的手，聲音裏滿是寵溺：“阿曼，是有什麼事嗎？”

我從思緒中回過神，輕輕搖了搖頭，“沒有，就去賞花吧！”

五天後，我就要離開了，這或許就是最後的告別。

畢竟，我已經愛了他整整六年。

第二天清晨，家裏的傭人早早準備好了早餐。

我剛從病中恢複過來，精神還有些萎靡。

還沒在車上坐多久，小默就開始鬧騰，嚷著要找宋茹玉，

“爹地，我們叫上宋阿姨吧！她答應給我講完故事，還要帶新玩具呢！光和媽咪在一起太無聊了，什麼好玩的都沒有。”

唐澤黎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小默！今天是我們一家的重要日子，別胡鬧！”

小默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小心翼翼地轉過頭來看著我：“媽咪，對不起......”

我沉默不語，隻是安靜地看著車窗外的景色飛馳而過。

從他的語氣中可以聽出，他們應該已經見過不少次麵了，但我的心卻沒有像往常一樣泛起酸意，反而出奇地平靜。

唐澤黎伸手握住我的手：“小默還小，你別多想，好不好？”

我輕輕抽出手，身體的疼痛愈發明顯，仿佛每一根筋骨都在被重錘敲打。

“我知道。”我輕聲回應了一句。

昨天下了大雨，去湖邊的路被衝毀了，我們隻能下車步行。看到我虛弱的樣子，唐澤黎正要伸手來扶我。

突然，前方傳來幾聲崩潰的喊叫：“滾開！都給我滾開！”

抬眼一望，宋茹玉被幾個男人圍住，好不可憐。

她淚眼漣漣，一見到我們，就開始呼救：“救命！澤黎，救救我！”

聲音淒厲顫抖，一下子就能聽出她的恐懼。

唐澤黎扶著我的手快速抽離開，毫不猶豫奔向宋茹玉那邊。

“別怕，我來了！”

我的身體早就在無休無止的疼痛下虛弱無比，他還放開了我，我整個人都向一旁摔去，狠狠磕在了尖利的碎石上，皮肉外翻，血汩汩往外流，甚至有些碎石嵌進了血肉。

就算是長時間的係統懲罰讓我的身體早已習慣疼痛，此刻依舊疼得悶哼一聲。

抬頭一看，我的丈夫正麵色焦急地將宋茹玉圍在懷裏。

我咬著牙從地上爬起來，宋茹玉流著淚，聲音綿軟：“我還以為再也看不見你了，澤黎......”

話沒說完，她就倒了下去，唐澤黎紅著眼將她抱上車，小默也急出了眼淚，邁開小短腿跟了上去。

“快送我們去醫院，宋阿姨暈倒了！”

司機看了一眼被晾在一旁的我，欲言又止，唐澤黎含著怒火的聲音傳了出來。

“等什麼呢！再不走我要你好看！”

汽車很快發動，揚長而去。

我愣在原地，從頭到尾，沒有一個人的眼神落在我身上過。

我的旗袍染著血跡，疼痛從身體的每一處奔湧而來，我的每一寸肌膚都像是被萬斤壓過，但我卻一聲不吭，隻是沉默地看著他們遠去。

而我的記憶，又被抽離了一部分。

“沒關係，很快我也要走了。”

我看著身上不停流血的傷口，用旗袍的內襯給自己止血，然後忍著疼痛一瘸一拐的從雋山走回了家。

我走了幾個小時，直到走到了近城郊區，唐澤黎才神色焦急地開車趕到。

“茹玉她暈過去了，那種情況下，我也沒得選，”他快步走到我麵前，“阿曼，我也是一時著急。”

他麵上的焦急和愧疚不像作假，握住我的時候，手在微微顫抖。

我靜靜地看著他，然後費力地將手抽了出來。

“我們什麼時候和離？”

唐澤黎一愣：“和離？我們什麼時候說過要和離？”

“阿曼，你怎麼了，怎的開始說起了胡話？”

他上前一步想摸摸我的額頭，卻瞧見了我身上的傷，旗袍上的血。

“這是怎麼弄的？快，我們去處理傷口，不然到時候感染了。”

我退後一步，聲音輕輕的，卻不容置喙：“要是不和離，宋茹玉怎麼辦？”

唐澤黎疑惑的看著我:“阿曼，我向來隻把宋茹玉當妹妹對待，你知道的，她一個人在宋家日子很不好過。”

“我們結婚這麼久，我待你的好難道你不清楚嗎，怎麼可能會因為別的女人改變。”

隻是妹妹嗎？

我張了張嘴，半天也沒說出一個字。

宋茹玉無論遇到什麼事，隻要向他開口他就一定會辦到，甚至時常讓小默跟她親近。

唐澤黎，你就承認你變心，這很難嗎？

他不再多言，叫了醫生將我扶進屋，就坐車離開了。

我聽著汽車遠去的聲音，心裏突然就空蕩蕩的，記憶被消除大半，身體的劇痛卻在不斷加劇。

我走得踉蹌，像是下一秒就要摔在地上了，叫人膽戰心驚。

王姨瞧見了立刻趕過來攙扶我：“大少奶奶可要小心身體，這些日子眼瞧著就消瘦不少。”

“要不要我叫醫生來看看？”

我搖搖頭，都是我自作自受的。

這是我自己的選擇，為了愛選擇留下，自然也要為了愛去死。

我包紮好傷口，喝了湯藥，就這樣迷迷糊糊睡著了。

不知睡了多久，門外傳來一陣吵鬧，我剛想去看看，宋茹玉就闖了進來，手裏還拎著一隻鮮血淋淋的鸚鵡。

我望著她懷裏那抹熟悉的藍色，大腦“嗡”的一聲，瞬間一片空白。

“大少奶奶，對不起，我本來在和小默鬧著玩，這鸚鵡突然衝出來對我亂抓，還想啄我！我一著急就揮了它一下......”

“結果它撞在假山上，頭被不知哪來的尖刺穿透了。”

她哭哭啼啼地對我跪下：“對不起大少奶奶！我願意承擔一切後果！”

小默也急急忙忙跟了進來：“媽咪，宋阿姨真不是故意的，你不要懲罰宋阿姨！”

我呆呆地看著渾身是血、沒有半分生氣的“藍羽”。

藍羽是我撿來的，活潑又粘人，向來護主。它還會學人說話，每次我回家都會在門口叫我的名字，是我和小默的開心果。

我的手顫抖著從宋茹玉懷裏搶過它小小的屍體。

“小默，藍羽不是你的好朋友嗎？”

小默哽咽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宋茹玉眼神裏藏著恨意，她突然開始發難：“既然這隻鸚鵡的命那麼貴重，那今天我宋茹玉一命換一命就是！”

說罷，她狠狠撞向我身旁的太師椅，我被她帶了個趔趄。

宋茹玉暈了過去，傭人們慌亂地去將她扶起。

唐澤黎得到消息也趕了回來，他麵色冰冷，命令下人們將宋茹玉送下去，小默也抽抽噎噎地跟了上去。

他大步流星，皮鞋磕在地麵上發出有規律的響聲：“再怎麼說也隻是一隻鸚鵡罷了，你還真的想要宋茹玉償命嗎？”

我頭暈目眩，蒼白的唇微動：“我們剛剛收養藍羽的時候，小默也才出生不久。”

“那時候藍羽生病了，你找遍了獸醫，就為了治好它。我想可能在過去的唐澤黎心裏，藍羽不僅僅隻是一隻鸚鵡。”

他一時沉默下來，氣氛開始凝固。

“對不起，我再去給你尋一隻一模一樣的，好嗎？我們可以重新開始。”

我努力扯起嘴角：“不勞煩大少爺了，藍羽就是藍羽，再也不會有第二個。”

鸚鵡鸚鵡藍羽藍羽藍羽藍羽藍羽藍羽藍羽藍羽我抱著它小小的身軀走到後花園，春天的時候後花園百花齊放豔麗非凡，藍羽最喜歡在裏麵打滾，帶著一身花香再衝進我懷裏。

我親手刨出一個小坑，將它逐漸開始變涼的身體放進去。

幾滴眼淚滑落，那是我在得知自己即將離開後，第一次落淚。

唐澤黎一直跟著我，一言不發，他靜靜地看著我埋葬藍羽，不知看了多久。

他的心猛然間像是被抽走了什麼似的，慌了，緊緊的盯著我，還叮囑讓王姨看好我。

晚上，隻有我一人用膳，沒吃幾口我便放下了碗筷。

“大少奶奶，你也別太憂心，如果過不去，倒是可以跟我傾訴傾訴。”

我迷茫地看她一眼，沒有想起任何有關的記憶，我知道，我的記憶馬上就要全部消失了。

見我沒反應，王姨愣了愣：“明天就是宋小姐搬進來的日子了。”

我笑得恬淡：“嗯，挺好的。”

在這裏待了整整六年，現如今世界回歸正軌，他帶宋茹玉回家，係統帶我回家，一切都正好。

王姨轉過身偷偷抹了眼淚：“大少奶奶，你要好好的，大少爺他，對不住您。”

我毫無反應，因為我我想不起來任何跟唐澤黎有關的事情了。

一夜未眠，我身體疼得厲害，遠遠聽見鑼鼓喧天。

天亮了。

“宿主，我來接你回家。”

鑽心的疼痛立刻席卷全身，我呼吸困難，一頭栽倒在地，掙紮著卻爬不起來。

王姨聽見動靜，過來查看卻被嚇了一跳：“大少奶奶！我這就去找醫生！”

我用盡全身力氣拉住她的褲腳，眼裏隻有釋懷。

“不用了，我們......說再見吧。”

王姨流著淚，緊緊握住我的手。

“我要......回家了。”

我終於露出這麼久以來，最真心實意的笑容。

王姨將我緊緊抱在懷裏，哭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這時，別墅門口傳來陣陣熱鬧的聲音，還有我熟悉的，低沉的嗓音：“茹玉，歡迎你回家，有我在的地方，就是你永遠的家。”

我的氣息就這樣在鑼鼓喧天中慢慢消散，從此，世間再無周羅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