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給謝應錚二十年,我任勞任怨。
給公婆養老送終,培養兒子考上頂尖大學。
最後自己積勞成疾,臨死前才發現,死在國外的丈夫其實又有了一個家。
所有人都知道,隻瞞著我一個。
他帶著另一個女人站在我的病床邊,嫌惡的撇了撇嘴。
“你終於死了,我跟愛珍總算可以去辦結婚證了。”
重來一次,我果斷的放棄了娃娃親的丈夫。
選擇了隔壁無父無母的小混混。
成為了遠近聞名的女總裁,富甲一方。
1
老宅的祠堂裏,幽微的檀木香氣四溢。
太爺爺拄著拐杖,麵色不悅的審視著我,視線淩厲的仿佛要洞穿我的靈魂。
“你不是一直都喜歡應錚嘛,為什麼突然要退婚?”
我跪在蒲團上,抬頭看著麵前祖宗們的牌位,沉聲道:
“太爺爺,喜歡不一定要占有,他心裏並沒有我,何必硬湊在一起。”
太爺爺始終沒有再開口。
直到太陽落了山,我的膝蓋都跪的失去了知覺,他老人家才放下手中的茶盞,起身走出了祠堂。
這算是默許了我的請求。
我整個人如同卸了力一般,癱軟在地上。
重活一回,我再也不要嫁給謝應錚蹉跎一生了。
之後的日子,我沒像上輩子那樣,動不動就去謝家。
而是把父母去世後,留給我的所有財產重新整理了一遍,做了分配。
直到一周之後,我開車去門去幫太爺爺巡店,剛在停車場停好車,就被一早等在那的謝應錚攔住了去路。
他踹開車門,單手撐著門框從超跑裏跳了出來。
動作瀟灑肆意,一如從前的乖張,輕而易舉的便能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同樣沒有改變的,還有麵對我時,疏冷的嫌惡。
“老祖母告訴我,你太爺爺前幾天替你提了聯姻的事?”
“姚可盈你還有沒有一點自尊心,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咱倆的婚期要再等一等。”
謝應錚斜睨著眸子,連個正眼都不肯給我。
即便重活一回,心中早已對他不抱希望,卻還是難免被刺痛。
“謝大少爺想多了,我聯姻的事情跟你無關。”
謝應錚嗤笑出聲,眸中輕蔑更濃:
“你說這話自己信嗎?這麼多年你纏著我,怎麼趕都趕不走,除了我你還會嫁給誰!”
我看了眼時間,真心不想再跟他糾纏。
反正過段時間公布了,所有人就都會知道了,包括謝應錚。
“你要這麼想我也沒辦法,我......”
話沒說完就被他打斷了,他指著我的鼻子一字一頓道:
“你是我見過最厚臉皮的人,既然你豁上臉麵也要嫁給我,我看在兩家人的麵子上也會娶你,但婚後恩愛你就不用再奢望了。”
說罷,謝應錚轉身上了車。
一腳油門揚塵而去,
2
巡店結束後,我買了點東西就回了老宅。
太爺爺在頂樓天台的搖椅上喝茶,管家立在他的身側,恭敬的答著話。
他老人家閉著眼睛,手中的鳥鳴壺蓋被輕輕轉動。
我走過去,輕輕的叫了聲:
“太爺爺。”
半晌沒人理我。
管家偷偷對我眨了眨眼,示意我安心。
終於,太爺爺轉動壺蓋的動作停住,睜開眼睛看向我。
“剛剛我在謝家喝茶,應錚突然跑回來,跪在謝老太婆的麵前說,想要接一個鄉下女人進城來。”
我的心“咯噔”一下。
許愛珍的名字突然浮上腦海。
可上輩子,他並沒有這麼早接許愛珍進城,反倒是在我們婚後,才帶她遠走高飛的。
不知道是哪裏出了差錯,才導致謝應錚如此急不可耐。
太爺爺冷笑著搖頭:
“你是不是早知道了什麼,單就瞞著我老頭子自己呢?”
“還以為謝姚兩家聯姻的事情,不選謝應錚是虧欠了他,總該在公司的分成上有所補償,現在看他真是扶不上牆的阿鬥,為了個女人竟不要臉麵了。”
我恭順的垂著頭,隻能順著太爺爺的心思圓謊:
“太爺爺別生氣,我也是無意間聽人說起過,未經證實不敢跟您說,可真要嫁給他,我是絕不能冒險的。”
太爺爺沉吟片刻,終於點了點頭。
“你做的對,確實有你父親當年的風采,咱們姚家人丁稀薄,隻有你這麼一個指望,如今開放的洪流正盛,不該困宥於兒女情長。”
上輩子,嫁給謝應錚之後沒多久,他就消失了。
再次傳來的就是他死訊。
我一個人扶持著謝家,送走了謝老太太,送走了公婆,一個人生下兒子,並撫養他成人。
在幾次經濟危機中,利用從姚家帶來的家產幫助謝氏度過難關。
積攢下比從前更多的財富後,終究沒有活過2025年,孤獨的死在了醫院裏。
而謝應錚,卻用我掙回來的家業,讓許愛珍過上了錦衣玉食的生活。
壓根沒有有給我收屍,讓我在醫院的停屍間裏硬生生的停放了一整年,才最終由謝家撿回來的那個混混養子,為我收屍入殮,魂歸黃土。
我辛苦養大的兒子,說還是愛珍阿姨更疼他。
以前每次偷偷見他,都會給他糖吃,長大了更是買各種昂貴的甜品給他。
我這個老巫婆,隻會限製他的自由。
可我的兒子啊,他有先天性糖尿病,壓根不能吃甜食。
思緒回籠,我重新看向太爺爺。
“太爺爺,您跟謝家提出,我要嫁給他們家養子謝應安,謝家老太太是什麼反應?”
太爺爺歎了口氣。
“她大概覺得你是氣瘋了,但都是謝家人,對她來說你嫁給誰都沒有區別。”
3
謝應錚帶著許愛珍回城的那天,刻意宴請了京圈所有世家。
一是為了向所有人宣布許愛珍的地位不低,二是為了給我點顏色看看,好挫磨下我的心性。
我跟著太爺爺出席宴會,一進門就見到謝應錚拉著一個紮著麻花辮的姑娘站在一眾賓客麵前,向他們介紹。
“這是我陪父親去看望老戰友時認識的朋友,那時候我在樹林裏迷路,是她帶我出來救了我一命。”
我站在人群背後,似笑非笑的對上謝應錚的視線。
他的臉色微微陰沉,很快又恢複如常。
許愛珍也怯懦的瞥了我一眼,神情與上輩子她出現在我病床前時的得意張揚判若兩人。
我扯了扯唇角,挪開視線。
轉身走出大廳,朝著花園裏的秋千走了過去。
身後急促的腳步聲傳了過來,沒等我回頭便被扯住手腕,向旁邊陰影處一甩。
我的後背重重的的撞向花牆。
藤蔓的刺瞬間穿透衣服,紮進了皮膚裏。
我疼的齜牙咧嘴,用力的掙紮卻被壓的更緊。
看清來人後更是氣不打一出來,歪頭狠狠的咬住了他橫在我身前的胳膊。
血腥味瞬間在口腔中彌漫。
謝應錚吃痛後退,我趕緊跳開花牆,背後的痛感仍不減分毫。
“你發什麼瘋!”
我防備的瞪著他。
謝應錚抬手握住被我咬破的胳膊,冷凜的眸光微動。
“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才對,姚可盈你真是下作的讓人吃驚,為了不讓愛珍好過,你是不是提前知會所有人,不要給她好臉色看了。”
說著又想動手扯我的胳膊,被我狠狠甩開。
一個鄉下的女人,沒名沒份沒地位,對於京圈那群公子哥來說,還不如家裏的保姆能讓他們高看一眼。
即便是有謝應錚親自介紹,大家也隻會當他是一時興起。
沒人會相信他能真的把這樣一個女人娶回家。
就算是謝應錚自己,心裏也十分清楚這一點,否則的話上輩子他壓根不可能那麼順從的跟我結婚生子,自己躲出去假死。
現在卻要把這莫須有的罪名安在我身上,真讓人作嘔。
“謝應錚,我要真有左右人心的本事,就該給自己謀一謀福利,讓所有公司都給我們姚氏投資。”
“怎麼可能不是你,那大家為什麼都對愛珍不冷不熱,她不過是......”
我嗤笑出聲,反問他:
“她是什麼?怎麼不說了?”
謝應錚的臉色徹底黑了,半晌沒說出一句話。
我瞟了一眼角落裏露出的碎花襯衣,似笑非笑的開口:
“你心裏很清楚,她的身份不可能被大家看在眼裏,如果你真這麼想抬舉她,怎麼不幹脆去求你太奶奶,讓你直接娶她進門?”
又當又立的嘴臉讓人惡心,明明是自己舍不得放棄榮華富貴,卻來充當深情的審判者找我麻煩,著實令人看不起。
謝應錚被我踩中痛腳,立馬暴跳如雷。
他對著我怒吼:
“都說姚家大小姐有娘生沒娘養,性子比別家小姐都更讓人討厭,今天一看真是一點都沒冤枉你。”
“既然你非要這麼不識好歹,等我們結婚的時候,你就別怪我也不給你臉麵了!”
他居然還想著跟我結婚呢。
真是好笑至極。
我聳了聳肩,歪頭看向他。
“那就等我結婚那天,恭候謝大少爺所謂的不給臉麵了。”
謝應錚被我氣的麵容抽搐,恨恨的轉身離開。
我轉身看向一側:“你是有事想跟我說吧,被躲著了出來吧。”
許愛珍從角落裏走出來,漫不經心的踱步到我麵前,臉上先前的怯懦一掃而光。
“我沒什麼想跟你說的,就是來看看手下敗將現在的模樣。”
我全身的血液,瞬間倒流。
4
許愛珍的話裏有話,很難不讓人懷疑,她是不是也重生了。
所以這輩子她認定了我隻是一個會為了謝應錚犧牲一切的蠢女人,才會迫不及待的進城,示於人前。
不想再過那種沒名沒份,東躲西藏的日子了。
我不動聲色的看著許愛珍,裝出輕蔑的疑惑模樣。
“別以為有謝應錚護著你,就可以這種態度對我說話,小心我去告訴謝老太太,把你送回老家去。”
許愛珍明顯鬆了口氣。
她聳聳肩,笑著轉身離開了。
朝著謝應錚剛剛消失的方向追了出去:
“應錚哥,你去哪了,我迷路了好嚇人啊。”
我沒有再繼續留下,轉身出門回了自己家。
謝應錚之前送我的東西還在庫房堆著,既然他跟許愛珍都這麼在意我這個即將跟謝家聯姻的人,那就再給他們送份大禮吧。
第二天一大早,我把東西都收進了兩個大紙箱裏,讓管家派人跟我一起送去了謝家。
許愛珍正陪著謝家父母吃飯,乖巧討好的模樣讓人咋舌。
謝應錚防備的擋在了她的身前。
“姚可盈你帶這麼多人來想要幹什麼,咱們還沒結婚呢,你可別想在我謝家立規矩。”
他小心翼翼的模樣真可笑。
我揮揮手,讓人把箱子放下。
“這些東西都是從小到大你送我的,現在全都還給你,送給更需要的人吧。”
謝應錚愣了愣。
遲疑的看看我,又看看那兩箱東西。
“姚可盈你不會覺得這樣欲擒故縱的就能換來我的關注吧,我已經告訴你了,婚我肯定會跟你結的,你能不能別這麼迫不及待?”
我看了眼他身後的謝老太太,深吸一口氣,強壓住情緒。
用腳踹了踹那兩箱東西。
“這裏麵的東西有很多都是謝家的傳家寶。”
說著彎腰拿起一隻絲絨盒子,打開後拿出一隻玉鐲。
是我十六歲那年,謝應錚送我的禮物,說是他媽媽當初的嫁妝。
“現在物歸原主,從今往後咱倆的娃娃親就算作廢了。”
許愛珍的雙眼放光看著那個鐲子。
謝應錚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
“你太爺爺都來跟謝家商議聯姻的事情了,你現在使性子說娃娃親作廢,惺惺作態的給誰看!”
我笑了,笑中帶著星星點點的淚光。
為上輩子的自己,為蹉跎過的青春,為愚蠢盲目的愛情。
“我跟你的娃娃親作廢,關我聯姻什麼事。”
我放下鐲子,最後看了謝老太太一眼,轉身離開了謝家。
身後傳來許愛珍楚楚可憐的哭泣聲。
“應錚哥,我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讓姚小姐誤會了我,才跟你鬧脾氣的。”
謝應錚嗤笑聲突兀而清晰。
像是故意說給我聽。
“她從小就纏著我,打都打不跑,等婚期定下來她就該害怕我不出席婚禮,舔著臉回來求我了。”
5
我的確從小就愛纏著謝應錚。
可那是因為謝應錚一看不見我就鬧脾氣,絕食摔東西不肯睡覺,逼著謝家人上門求我去陪他玩。
那個時候,謝姚兩家還都在大院裏住。
謝應錚會為了我跟大院的孩子王打架,會在我們玩過家家的時候,把扮演新娘的我從“新郎”的身邊搶走。
紅著眼睛求我說:
“盈盈,你這輩子隻能是我的新娘好不好?”
上輩子,我就是守著這些情誼,咬牙撐過了最難熬的那些年。
即便是重生之後,我也曾想過,就算做不成夫妻,也不該是彼此傷害的仇敵。
可一次次的言語侮辱,讓我明白,謝應錚早就不是我認識的那個小男孩了。
如今的他,陰鷙卑劣、自私自利,讓人隻能敬而遠之。
我恍惚想著出神,迎麵撞上了一個人。
驚呼後仰的瞬間感受到腰間的力道,下一麵便撞進了一個寬厚溫暖的懷抱。
抬眸對上一雙漆黑深邃的明眸。
謝家的養子,謝應安。
他不學無術,跟一群小混混在外麵廝混常年不回家,是謝應錚口中的廢物。
可上輩子聽說還真讓他從南方混出了一番天地,成立了國內最大的安保公司,也是他在我去世後,出麵替我收了屍。
可明明,我們之間的交集,隻有三次。
一次在我16歲的生日宴。
一次在我跟謝應錚的婚禮上。
最後一次,是謝應錚的死訊傳來,我哭著跪在大雨裏,被他送回了家。
謝應安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扯了扯唇角。
“想什麼呢這麼出神,該不會讓謝應錚帶回來的那個女人欺負了吧?”
我的心思一動,某種詭異的猜測湧上心頭。
歪頭看著謝應安,起了逗弄的心思,抿了抿唇,墊腳湊近了他的耳邊,笑著問:
“你怎麼會這麼問呢,你太奶奶難道沒有告訴你,我選的聯姻對象是誰嗎?”
謝應安的耳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起來。
一直蔓延至脖頸的深處。
我後退一步,好笑的看著他的反應,剛剛的陰霾瞬間一掃而空。
聳聳肩便準備離開。
卻被謝應安攥住了手腕。
我詫異的轉頭看向他,這是兩輩子以來他第一次對我有了主動的觸碰。
“姚可盈,你知道的,婚姻大事不是兒戲,一旦決定了就不可能更改,我不是謝應錚。”
我剛想開口,身後院子裏傳來一聲怒吼。
“謝應安你是不是活膩了,敢對自己未來的嫂子動手動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