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宇當晚沒有回來,第二天清晨他回家見我坐在客廳不由皺眉。
“怎麼沒有給寶貝誦經?”
以往這個時間,我都會虔誠跪在靈牌麵前念誦往生咒,一跪就是三個小時。
“寶貝”是取回骨灰謄寫牌位時,宋宇提出的。
“雖然她不能再看世界一眼,卻是我心中獨一無二的寶貝。”
流產時孩子已經七個月,手腳都有了是個女兒。
手術是在宋氏旗下醫院做的,術後引產的醫生還被宋宇盛怒牽連當即開除。
當時宋宇眼眶猩紅見者心酸,我以為他是真的可惜我們的孩子,現在想來他看著靈牌上寶貝時,心裏想的應是他薄命的初戀。
“今天有些累,歇一天我的孩子應該也能體諒我…”
話沒說完,宋宇語氣已充滿不耐煩,
“大師說過誦經不能間斷,不然前功盡棄寶貝就不能早登極樂了!”
“再說你多辛苦些,也是補償寶貝應該的。”
安置靈牌時隨行“大師”說過,若有人虔誠誦經五年可讓逝者早登極樂,從此不受輪回之苦。
我本是無神論者,但那一刻我無比期盼真的有極樂,這樣等我死後就可以親口對我的孩子說句對不起。
流產是因為我吃壞了肚子,吐得昏天黑地一腳踏空從二樓滾落。
這些年我一直覺得自己疏忽害了孩子,每次誦經都滿含愧疚深受折磨。
五年來我不敢在外過夜一次,去年我因陪周琳練舞摔斷了腿,寧可日日忍著裂骨之痛也沒有耽擱一次。
一千八百多天,五千四百多個小時,我在靈位前下跪的次數比苦修朝聖磕長頭還要多。
而今天是五年誦經的最後一天。
但就在昨天我已聯係到了當日被辭退的醫生,滿含愧疚的人告訴我,
“陳小姐這麼多年我一直都在等你聯係我,我每天都受到良心譴責…”
“那個孩子生下來時是有微弱呼吸的!是宋先生…”
“事後宋先生給了我一筆錢,讓我永遠離開。”
看著麵前殺害我孩子的凶手,若非時機未到,我真想現在就質問宋宇,看我磕頭時他究竟是什麼心情!
“就差今天一天了,為了寶貝你怎麼能放棄?”
宋宇難得主動過來攬我,以往他回家都是我雀躍上前索取擁抱,每次都被他嫌棄躲開,
“我最不喜歡這些肉麻的東西。”
宋宇說他從小就不喜歡和人有身體接觸,但他不知我收拾閣樓時曾看過壓在箱底裏他與周葉的合影,照片裏宋宇公主抱著女孩滿臉寵溺。
是我太傻以為時間會衝淡前塵,隻要我愛的真切總有能走入他心中的那天。
近在咫尺,我聞到宋宇身上雖噴了香水卻依舊蓋不住的焚燒氣息。
原來每年的今天他都會去祭奠自己的愛人,而今天本該是我和宋宇的結婚紀念日。
結婚第二年我在家精心布置了一個溫馨的周年慶,想給宋宇一個驚喜。
但遲遲未歸被我電話催回的人,看著滿屋的氣球鮮花眉頭深鎖,宋宇煩躁的將眼前的氣球狠狠打到一邊,
“陳阮,你是想用這種方法提醒我婚禮那天的混亂?”
“想讓我永遠記得我們宋家欠你的對嗎?”
我倉皇愣在原地,
“我隻是想跟你慶祝紀念日…”
我一再解釋,他卻越發怒氣衝天,直到把我布置的一切摧枯拉朽,最後眼眶猩紅瞪著我,
“陳阮!我是個男人!是有尊嚴的!”
“如果你執意要在今天慶祝,那咱們就離婚!”
我以為他是肩負讓宋氏重回高處壓力大,為了小心翼翼嗬護他“男人的尊嚴”,我再沒有提一次結婚紀念日。
但其實他隻是不能在初戀的忌日,和另一個女人慶祝而已。
哪怕這個無辜女人並不知情。
“宋宇。”
我盯著今日格外陌生的臉,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如常,
“我昨晚夢到寶貝了,她一個人在樹下好孤獨。”
我雇了私家偵探兩個小時前傳來的視頻,是從女兒火化的殯儀館廢棄硬盤中恢複了五年前的監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