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旅行途中，女兒發燒在高鐵上哭鬧了幾聲。

聲稱整頓社會的女大，將我的女兒帶進廁所。

“管你是不是生病，一直哼哼唧唧幹什麼？信不信我扇你？”

“我們在拍短視頻，你這個熊孩子就是故意害我們！什麼時候知道錯，再出去！“

女兒在廁所裏哭得撕心裂肺，大喊著媽媽。

我在門外苦苦哀求，她神色輕蔑不屑。

“最煩你們這種公主媽了，管不好孩子還來禍害人，我今天就是要整頓社會！”

老公趕來為我撐腰，她卻眼前一亮，神色討好。

“這女人沒學曆沒見識，還管不好孩子，根本配不上你！”

可她不知道，老公的工作，是我安排的，就連工資，也是我發的。

1.

十一長假，我帶著女兒樂樂來找在外地出差的老公玩。

可樂樂抵抗力差，剛上高鐵，身體就開始隱隱發燙，在高鐵上哭鬧了幾聲。

“嘖。”

一個剛上高鐵的女生眉頭緊皺，冷冷盯著懷裏的樂樂。

不情不願地坐在了我旁邊的位子上。

“我說大媽，管好你的孩子行麼，公共場合，別影響別人！”

“晦氣死了，要是知道旁邊是個死小孩，我就不選這裏了。”

女兒哭的厲害，我小心翼翼得哄著，沒有管她的冷言冷語。

餘光卻一直注視著那女孩抬起行李箱、往我們上方放的動作。

下一秒，黑色的行李箱朝著我的頭砸來。

凸起的輪子直直落向女兒哽咽的小臉。

我渾身的汗毛瞬間豎立起來，手臂毫不猶豫地護住樂樂。

“砰！”

巨大的聲音響起。

行李箱重重砸在我的臂膀上，再順勢滾落在地。

“誒，手滑了。”

耳邊傳來那女生幸災樂禍的聲音。

手臂一刺一刺地鈍痛著，手腕被震麻了，使不出一點力氣。

樂樂被行李箱砸落的聲音嚇到，哇哇大哭起來。

“你幹什麼！”

我再也沒忍住，朝著麵前的女孩吼了出來。

“都說了是不小心的，要不是你女兒吵，我也不至於沒放穩行李箱！”

那女孩滿臉無辜，攤了攤手，沒有一點愧疚的意思。

“行李箱要是真砸在身上，你付得起這個責嗎！這不是你一句不小心可以蓋過去的！”

我的心到現在還在突突地跳，陣陣後怕。

不敢想象我要是沒反應過來，樂樂如今......

“別得理不饒人了大媽，這不是沒事嗎。”

“你這招是對我沒用的，我又不是公主媽，我們大學生最煩這種熊孩子和家長了！”

她邊說，邊拿起手機對準了我的臉。

“你是想上我的素材嗎，網友可不會放過你！“

我氣不過，還想爭辯，乘務員在此時趕來。

2.

我將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地講了出來，本想讓乘務員給我換個位置。

可那人聽完，看了看女孩高舉著手機的動作，竟是轉身向她深深鞠了個躬。

“抱歉，林薇薇小姐，是我們疏忽，導致了你此次旅途的不愉快，您可以隨我去商務座，我們免費給您升倉！”

繼而轉向我，麵色冰冷。

“女士，請管好你的孩子，不要打擾到他人！”

名叫林薇薇的女孩朝我笑了笑，滿是挑釁。

“想鬧事？工作人員可不是吃素的，沒人慣著你們！”

樂樂從小到大都十分乖巧、討人喜歡。

這次發燒，難受得厲害才呢喃了幾聲。

可到頭來，卻是被扣上了熊孩子的帽子。

“你就是這樣維持秩序的嗎，我要投訴你們組長！”

我憤怒地朝著乘務員質問。

“我就是組長，女士，你要是再鬧事，讓你的孩子影響到大家，我會將您登記到我們公司的黑名單！”

乘務員精致的臉上寫滿了厭煩。

“對啊，不就是差點碰到你孩子，至於這麼喋喋不休嗎！”

“人家都說了是不小心的，要不是你家熊孩子一直吵，她也不至於拿不穩行李！”

“以前一直看到，高鐵上太子媽公主媽縱容孩子的視頻，沒想到還真被我遇見了，你要是敢胡作非為，看我扁不扁你！”

正值十一假期，高鐵上滿眼望去，七成都是大學生。

有些麵色不虞，同情地看向那女孩。

似是怕她就此被我這個潑婦纏上。

有些甚至站到我麵前，惡狠狠地擋住我。

“媽媽......”

樂樂的臉紅撲撲的，有氣無力地拉了拉我的袖子，眼中盛滿了恐懼。

我的氣焰瞬間弱了下來。

和他們理論，我不怕，但樂樂還發著燒，實在不敢冒這個險。

等下了高鐵，再慢慢和他們算賬！

我輕輕抱起樂樂護在懷中，沒再分給他們一個眼神。

林薇薇滿意地點了點頭，拿著手機四處拍攝著，跟著乘務員走向了另一節車廂。

“切，老女人，怕了吧！“

“就知道欺負人家小姑娘，看我們不慣著她，又慫了！”

大學生們仿佛打了勝仗般歡呼起來。

有個女生甚至一屁股坐在了林薇薇原本的位子，死死盯住我的一舉一動，生怕我再鬧出什麼事來。

3.

樂樂發著燒，還受了驚嚇，臉色越來越紅。

我不得已，去找了這節列車的乘務長。

“我的孩子發燒了，請問有降溫貼嗎？實在不行，有體溫計嗎？”

我焦急地詢問那個不可一世的乘務員。

可她淡定極了，緩緩轉過頭瞥了我一眼。

“又是你，女士？”

“你的孩子又出問題了？”

我聽出了她語氣中的譏諷，但此刻，我顧不著其他。

“是我，請問可以幫我找找有沒有這些物品嗎？”

乘務員似笑非笑，晾了我許久才悠悠開口。

“抱歉女士，這些服務是提供給商務座的客人的，如果您有需要，可以在買票時訂購商務座。“

我被氣笑了，話裏話外無不嘲諷著。

沒錢，就不要那麼多事，妄想著不該有的服務！

可要不是假期訂不到其他的高鐵票，我也不會來二等座。

“美女姐姐，幫我倒杯水唄！”

“我在拍volg，順便可以好好宣傳一下你！“

林薇薇笑嘻嘻地從商務艙探出個腦袋。

“誒，行！”

那乘務長瞬間眉開眼笑，連一個眼神都沒舍得分給我，補了個妝，就屁顛屁顛跑了過去。

我又氣又惱，也不再奢求能從她那裏得到什麼幫助，一個人翻找著。

“誒，薛喬！”

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回頭一看，竟然是大學時的同學薑溫。

現在在這裏任職乘務員

我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和她講了一遍。

薑溫憤憤不平。

“我們這個乘務長，平時最是欺軟怕硬！估計以為那女孩是什麼網紅，想借此蹭熱度呢！”

“不過你也別氣，這種事攝像頭都拍著呢，到時候你需要什麼證據，盡管找我！”

她拍著胸脯向我保證，這模樣讓我從上車開始，就一直緊繃到現在的心情放鬆了不少。

有了薑溫的幫助，等到安置好樂樂，我一定不會善罷甘休!

可等我拿著薑溫給的降溫貼往回走時，座位上卻是空無一人。

本該睡在毛毯上的樂樂，不見了！

4.

一瞬間，我的背部汗毛豎起，各種恐怖的猜想湧入腦中。

“請問你有看見我女兒嗎？”

我顫抖著聲音，挨個向周圍的乘客詢問。

可幾人，要麼是嫌惡地搖了搖頭，要麼就是裝作沒看見我。

“誰讓你女兒剛剛那麼吵，自己不管好，現在丟了又來找我們問，你女兒又不是我們生的，沒有義務看管她！”

“不見了最好，省得打攪我們！“

我的腦中此刻一片空白，幾近喘不過氣來。

原本坐在林薇薇位子上的那個女生聽到我的話後，眼神飄忽，神色心虛極了。

“我，我不知道。”

邊說著，眼神邊往廁所瞟。

就算此刻的我已經慌得六神無主，也看出了她的不對勁。

立馬朝著另一頭的廁所狂奔。

還沒等我靠近衛生間，就聽見了樂樂撕心裂肺的哭喊聲。

“媽媽！我要媽媽！壞阿姨，走開！”

我的心跟著揪了起來。

“阿姨？你個小兔崽子會不會講話？狗嘴裏吐不出象牙，幹脆用衛生紙塞住得了！”

緊接著廁所裏傳來推搡的聲音。

我用力地拍打廁所門，恨得咬牙切齒。

“林薇薇！開門！有什麼事你衝著我來，別碰我孩子，信不信我報警了！”

“樂樂要是有什麼閃失，我和你拚命！”

裏麵的聲音停頓住幾秒，我暗暗鬆了口氣。

“家人們！公主媽帶著熊孩子大鬧高鐵，女大學生整頓社會，大家快進直播間觀看呐！”

林薇薇夾著嗓子的喊話和直播間嘈雜的聲音響起。

“今天我就給這個熊孩子立立規矩!”

“隻要點個關注加入粉絲團，就能看我整治熊孩子！十顆小心心，我讓熊孩子喝廁所水！”

她的聲音激動，絲毫不顧及我的威脅。

“媽媽！媽媽！”

樂樂的嗓音沙啞，抽抽噎噎地哭喊著。

我發了瘋似得將乘務長拽到廁所門口。

樂樂體抗力弱，從小身體就不好，平日裏我和老公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

現在正是生了病需要休息的時候，可卻被帶到廁所虐待。

我甚至不敢想象，她現在會有多麼恐懼。

“鑰匙呢，快開門！我女兒被這個瘋子帶進去了，快開門！”

“抱歉女士，你並沒有證據能夠證明林薇薇小姐帶走了你的孩子。跟何況，林薇薇女士是我們商務艙的客人，我們並沒有權力擅自打開廁所！”

乘務長臉上依舊是那副公事公辦的虛偽麵孔。

可此時此刻，我恨不得撕碎她偽善的嘴臉。

5.

高鐵上一些看熱鬧的人，紛紛拿出手機，搜索起了林薇薇口中的那個直播間。

我的眼裏蓄滿了淚水，不敢打開直播間，但還是自虐般想看看樂樂現在的情況。

可這一看，幾近讓我崩潰。

樂樂小小的身子蜷縮在廁所的角落，臉頰上滿是淚痕，泛著不正常的紅暈。

而林薇薇，打扮得花枝招展，踩著高跟鞋，站在廁所裏為數不多幹淨的位置。

“哇！謝謝王哥送來的粉絲燈牌，想看熊孩子認錯？當然可以！“

說完，她作勢要打樂樂。

“媽媽！媽媽救我！”

還沒等林薇薇碰到，樂樂就崩潰地大哭起來，似是恐懼極了麵前的人。

“哈哈哈，熊孩子就是欠調教，大家看，隻要我足夠硬氣，她就不敢鬧騰！”

直播間裏的人被林薇薇的話取悅，刷起了滿屏的禮物。

“熊孩子的嗓子似乎哭啞了，那就下一個節目，喝點水吧！”

下一瞬，直播間沸騰起來。

“舀馬桶裏的水，我給你刷火箭！”

這樣的留言占滿了整個屏幕。

“馬桶水還需要更多的打賞哦，調教的時間還長著呢，我們慢慢來！”

我眼睜睜看著林薇薇，用水杯在水龍頭底下，接了滿滿一杯水。

樂樂小時候，就是因為喝了生水，上吐下竄了好幾天，因為腸胃炎在醫院住了好幾天。

更何況現在還發著燒......

“喬喬，我找來鑰匙了！“

薑溫氣喘籲籲跑來，高舉著鑰匙，給了我最後一絲希望。

門被嘭地打開。

6.

水灑落了一地，水杯咕嚕嚕滾到我的腳邊。

而林薇薇蹲在樂樂身邊，拿著粗糙的廁紙重重擦拭著。

“阿姨對你不好嗎，你打翻水，阿姨還給你擦嘴！“

樂樂哭喊著躲避，可還是敵不過一個成年人的力量，稚嫩的嘴角生生被擦得泛紅。

我被氣紅了眼，伸手就想掐住林薇薇。

可這時，樂樂被關進廁所就消失不見，此刻又代表著“正義”的大學生出現了。

“按住她，她想攻擊人！”

我的手被人反疊在後背，膝蓋被重重一踹跪倒在地，腦袋嘭地磕在門框上。

樂樂愣愣看著我，哇得一聲大哭起來。

“不許欺負我媽媽！”

她踉踉蹌蹌想跑來救我，可又不知被誰絆倒，磕在了地上。

......

高鐵終於到站，所有人都被警察圍住，不得離開。

“遇到這大媽真是晦氣，我還趕時間呢！”

“要不是她和她家的熊孩子鬧出這一出，也不會這樣！”

一群年輕人圍在一起，不時嘀咕幾句。

我則強撐著配合警察做筆錄。

直到陸川匆匆趕來，一把將我和樂樂抱在懷中，緊繃的神經再也沒法克製，委屈地大哭起來。

我和陸川是大學同學，我們一起從稚嫩的學生時代，走向了婚姻殿堂。

樂樂，是我們愛情的結晶。

“喬喬，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他緊張地瞧著我，懷裏抱著樂樂，眼中滿是心疼。

結婚五年，我們依舊恩愛如初。

我知道，陸川絕不會容忍那些欺負我的人。

我向警察提出調取監控的請求。

一旁的乘務長卻輕蔑地笑了。

“公司有規定，沒有十足的證據，不能隨意調取監控。”

7.

“但公司也有規定，隻要有警方的搜查令，就可以。想必鬧出這麼大的事，警察同誌不會不同意吧！”

薑溫憤憤不平，怒視著乘務長。

一旁的警察也讚同地點了點頭。

“這件事，我們一定會深究到底，無論是欺負我老婆孩子的人，還是幫凶，我都不會放過！”

陸川的聲音帶著寒意，威懾力十足，嚇得乘務長臉色蒼白，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就在這時，林薇薇踉踉蹌蹌地從人群中跑了出來。

臉上掛滿了淚水。

“對不起，是我的錯，我不知道她是您的妻子。我隻是......我隻是看不慣她放任孩子打擾我的同學，這才站出來阻止！“

“如果我知道這樣會惹得你生氣，當時就一定不會插手的......”

林薇薇哭得梨花帶雨，每個角度都有刻意擺弄的痕跡。

邊道著歉，邊朝我走來想要跪下。

我蒙了，但手還是下意識地扶住了向下的她。

因為我我知道，如果林薇薇跪了，這場鬧劇就變味了。

陸川也手忙腳亂地幫忙。

可林薇薇竟是順勢倒在了他懷裏，手緊緊拽住了陸川的衣領楚楚可憐地望向他。

“哥哥，你不記得我了嗎，哥哥......”

為了護住陸川懷裏的樂樂，我鬆開了林薇薇，兩人更是緊緊貼在了一起。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