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雋比崔泮更難對付,而孫微能不能把這個豫章王妃繼續當下去,也在此一舉。
孫微再三思索之後,來到了江州的尋陽城。
見到司馬雋時,他看著她,沒有說話。
那目光深深,讓她不由起了寒栗。
孫微去見大長公主的時候,帶著王府裏的內侍。她知道,自己那日的一言一行,司馬雋都已經知道了。
所以,她無須贅言。
“殿下,妾錯了。”
孫微含著淚,望著司馬雋,楚楚可憐。猶如一個犯了大錯,惶恐地等著教訓的孩子。
此話出口之時,孫微莫名地想起了清溪碧波亭的那場大雨。今日今時,恰如那日那時。
這也是在賭。
她賭司馬雋仍吃軟不吃硬。
司馬雋仍看著她,片刻,道:“你究竟還有多少事瞞著孤?”
“沒有了。”
孫微說著,低頭拭淚。
一陣沉默,孫微覺得仿佛過了一輩子那麼長。
當她以為司馬雋會對自己發作的時候,卻聽他淡淡道:“你回去吧。”
孫微回到了建康。
送她回來的,仍是豫章王府的侍從和儀仗。回到豫章王府之後,她日日提心吊膽,似一個等待發落的死囚。
一日過去,十日過去,一個月過去。
她發現,自己似乎成功了。那忌憚中的驅逐,竟是不曾來到。
王府裏的人,仍對她恭敬,遵照她的命令,由著她派遣。
一切似乎都沒有變。
唯一改變的,是司馬雋。
他司馬雋再也沒有回來,也再未給她隻言片語。
可笑的是,司馬雋的行蹤,孫微常常是從別人嘴裏知曉的。
流言蜚語總是會在最討厭的時候出現。任憑王府裏風平浪靜,京中卻有了各種各樣的傳言,有說司馬雋有了外室,有說孫微在家中養了麵首,還有說他們二人即將和離。
孫微假裝聽不見,努力維持表麵的光鮮。
她告訴自己,莫忘了自己要的是什麼。
司馬雋一日不休她,她便是一日的豫章王妃。
她出入王宮貴胄的宴會,與人談玄,議論宮中朝中秘事。她仍是那備受尊崇的豫章王妃,可當她回到王府裏,看著司馬雋空蕩蕩的書房,心中總似籠著陰雲,落寞清冷。
她知道,司馬雋保全了她的體麵,但他們這場夫妻,也隻剩下名頭了。
這不是壞事,她還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沒什麼,這沒什麼的。
孫微告訴自己,王侯之家,夫婦貌合神離,乃十有八九。他們不過是過上了大部分人的日子罷了。
昨日因,今日果。
求仁得仁,世間一切皆有緣法。
——
孫微再見司馬雋,是八個月後,聖上駕崩。
過去,司馬雋尚且以軍務為由,久不歸家。遇見國喪,就沒有不回家的道理。
多月不見,司馬雋瘦了,也黑了。
孫微讓人替他備下湯沐和飯菜,對他道:“殿下舟車勞頓,且去歇息,妾先入宮去,應付宗室之事。”
“甚好。”
他的聲音平靜而自然,似乎兩人從來不曾分別。
但其中的冷淡,孫微能感受得到。
他不打算與她一道入宮,在人前維持夫婦的恩愛模樣。而回到王府之後,他沒有宿在她的房中,而是另擇了別處院子歇宿。
“孤已經安排好,明日,你便啟程去江州尋陽城暫住。你的父母兄弟,孤也會著人一並送去。”
第二日,司馬雋對孫微道。
孫微望著他,好一會也說不出話來。
她擔心的事,終究是來了。如同巨石落下,將她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切碾為齏粉。